“你個臭丫頭，你你……”林老漢急得一張臉通紅，那個姓魏的鰥夫總歸也只肯給十兩銀子的聘金而已，平常私塾一年也只要二三兩銀子罷了。
　　偏生他給兒子尋的那位先生需七兩銀子一年，若是還了這五兩，剩下的他硬湊也不是湊不出來，可這樣一來，家里的日子便難過了。
　　他還要供兒子吃穿呢，哪能都給三娘這賠錢貨還了債！
　　可是不還成嗎？
　　欠條還在秦姝手上拿著，上面白紙黑字還寫了大名摁了手印兒，在武朝，欠錢不還若是鬧到官府去，不僅銀錢得連本帶利的還上，還得再挨上二十板子，賴是絕對賴不掉的。
　　那二十大板挨下來，弄不好連小命兒都得搭進去。
　　不過對于林老漢來說這些都不是要緊的，大不了一推四五六，全推到三娘身上去也就罷了，合該讓魏家的鰥夫操心去。
　　可武朝實行連坐，若是三娘被打了板子，日后林家的兒郎考取功名都會受到影響。
　　見林老漢哆哆嗦嗦半晌都不開口，秦姝大抵也明白了他心底的想法，到底還是將那張欠條給收回了衣袖里，“其實照我說，林叔你就讓三娘去考了那女官又能如何？”
　　“若是考上了，有朝廷發放的二十兩賞銀，你還怕你林家兒郎上不起私塾不成？又何必在意那三瓜倆棗的聘金。”
　　聽到這話，林老漢眼前一亮，頗有幾分心動的意思。
　　只是這光還沒亮多大會兒，很快又黯了下去，林老漢連連擺手，看著半倒在地上的三娘滿臉嘲諷，“你這丫頭慣會唬人，自己閨女我還能不了解？”
　　“就三娘，大字也不識得幾個，說她能考得上這百里挑一的女官，莫要將人大牙給笑掉。”林老漢說著就把手中的棍子扔到了一旁，擼著袖子坐回了長凳上，“要我說，還是嫁人好，至少聘金能實打實的落下。”
　　“即便是要嫁人，那往后推上個十天半月又有什么打緊，與那魏家的公子說上一聲，改個日子也就是了。”
　　秦姝心里清楚，在這個時代，想要從根本上改變人們重男輕女的想法是不可能的，武朝皇后已經算得上是一代巾幗，推行了眾多鼓勵女子走出家門的法度，依舊不甚見效，就連招考女官，都要下放出二十兩白銀這樣的重賞。
　　否則報考者恐怕寥寥無幾。
　　反正秦姝一點也沒覺著自己會比一朝皇后還要厲害，她現在能做的，只是量力而行的拉三娘一把，“若是三娘考不上，你們林家按照約定將她嫁了便是。”
　　“可三娘若考上了，你林家兒郎有個做女官的姐姐，難不成還愁將來仕途不順？”秦姝循循善誘的與林老漢說著話。
　　眼見著林老漢動搖了，又連忙添補了一句，“何況還有二十兩賞銀呢！”
　　林老漢仔細琢磨著，覺著左右還真是這么個理兒，終于還是不大確定的問了一句，“那就讓她試試去？”
　　“銀子都交了，你還指望著朝廷能退不成？”
　　“自然得試試！”秦姝說話便蹲下，將連站都站不穩的三娘給扶了起來，“八月初八就是女官初考，不足二十日，那魏家連一個月都等不起？就這么著急成婚？”
　　雖然到最后林老漢也沒絕了讓三娘嫁人的心思，可好歹不再阻撓她去考女官，允諾讓三娘好好備考不再打罵，也答應了親自跑一趟魏家，推遲婚期。
　　這事兒好歹也算有了個結果。
　　秦姝倒在床上重重呼出一口氣，別看她今日好像沒做什么，看書這件事也格外耗費心神，才躺了這么一會兒，她這眼皮子已經沉得止不住的打架。
　　可掙扎了沒多大會兒，秦姝還是撐起身子坐到了桌前。
　　老爹還在外間里呼呼睡著，她也不敢將油燈挑得太亮，不大的屋子里昏昏暗暗，想要將稍遠些的東西看清都費勁得很。
　　不過秦姝還是輕手輕腳的取出了，前幾日在筆墨鋪子賒來的紙筆。
　　要考女官，能識字寫字是最基礎的本事，可在當朝皇后推行新政之前，武朝一直時興女子無才便是德。
　　莫說是她這樣的清苦人家，就是稍稍有點兒家底的，也不會讓姑娘去學著讀書識字，她自己認字倒是沒問題，可要寫，這毛筆拿著那是哪哪都不順手。
　　剛到武朝，秦家連買筆墨的銀錢都沒有，秦姝只能到筆墨鋪子去賒來紙筆，答應了店家抄書還賬。
　　一來那個時候的確也買不起，二來，替店家抄書她就可以拿到更多她沒看過的書，還能順便練字。
　　更何況她抄書時讀到的內容，造福系統也是認的，都算在了她讀的書里面。
　　所以即便是看書賺到了銀兩，秦姝也沒有要拿著錢直接去還賬的意思，依舊端端正正的坐在桌前抄書，將腰背挺得筆直。
　　開始之前，秦姝翻了翻自己之前抄的那些，只看了一眼就止不住的皺眉，“這也寫得太丑了些，拿過去店家怕是不肯認賬的吧。”
　　搖了搖頭將已經寫過的紙放到一旁，秦姝拿起筆，心無旁騖的開始練字。
　　不過才寫了一頁，秦姝就覺得，今日的字好像與往日瞧著有些不同，雖然依舊很多地方的筆觸都十分生疏稚嫩，可瞧著，卻多了幾分飄逸靈動。
　　瞧著居然還有幾分好看。
　　秦姝記起今日看完書時，造福系統好像給了她個什么書法獎勵，只是她當時看得太入迷，根本就沒有注意聽。
　　要不是這會兒看到自己的字漂亮了這么許多，恐怕早就要將這茬給忘了。
　　“若是什么時候，不用系統獎勵，我的字也能這么好看就好了。”秦姝拿起紙，照在油燈下看了看，唇角帶著淺淺的笑意，端正了手腕，細細感受著此時寫字與平日有什么不同，倒是越寫越入迷。
　　要不是一聲雞啼響起，陽光從簾子外邊兒透進來，晃在她的眼睛上，恐怕都不知道要停。
　　“叮，宿主努力練字，獎勵鼻梁增高一厘（約0.3毫米）。”
　　“嘖……疼疼疼！”秦姝呲牙咧嘴的放下筆，之前寫著還沒什么感覺，這會兒一回過神來，手腕簡直酸脹得如同不是她自己的一般。
　　她也沒感覺自己寫了多久啊，怎的天就亮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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