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青舒，我是鹿南尋，安安，在等你。”
  紀青舒焦急地打翻了手邊的試管，“安安在哪里？”
  電話那邊沉默了一下，隨后鹿南尋有些沙啞的聲音傳來。
  “在第一醫院的105病房。”
  紀青舒指尖一緊。不好的預感涌上心頭，喉間頓時干澀。
  “我馬上到。”
  紀青舒打了車，迅速趕往醫院。
  在司機的幫助下下了車，紀青舒推動輪椅，越是靠近，心慌的感覺越是明顯。
  然后，在105病房門口見到了鹿南尋。
  他跟一年前似乎沒有什么變化，還是一副西裝革履的精英男模樣，只是發型放了下來，頭發有點長，遮住了眉。
  看見他，鹿南尋神色有些復雜。
  “來了。”
  鹿南尋看著他，隨即側身，打開了門。
  紀青舒甚至可以說是慌亂著推著輪椅過去。
  病房內的場景也逐一進入視線范圍。
  白色的花，敞開的窗戶，以及安安靜靜躺在床上，身形消瘦的女孩。
  一年前只到肩膀的頭發已經變長，身旁的心電感應器正在平穩的運作。
  弧度不一的線條令紀青舒緊繃的心放松下來。
  “半年前，安安的手術正常進行。”
  鹿南尋走了進來，從紀青舒身旁走過，走到床邊。
  “手術很成功，”鹿南尋俯下身，動作溫柔的替女孩理順臉上被微風吹亂的發絲。
  “就在我們以為已經沒事的時候，出現了排斥反應。”
  紀青舒身體狠狠一顫。
  “雖然搶救回來了，但也陷入了昏迷。醫生說，除了保留一些本能性的神經反應和進行物質及能量的代謝能力外，認知能力已完全喪失。”
  紀青舒：“……”
  鹿南尋看了他一眼，繼續說道：“簡單來說，也就是植物人。”
  “我們在國外又待了半年，最后還是選擇了回來。”
  “……你說她在等我，是什么意思。”紀青舒臉色陰沉地抬起頭。
  鹿南尋：“在國外的每一天，她每天都會提起你，搶救的當天晚上，還在給你打電話，但是你沒有接。”
  紀青舒臉色白了又白。
  “她一直說她很想回來，想要跟你一起上大學，想要跟你一起去吃好吃的。”
  看著紀青舒滿臉脆弱，鹿南尋長嘆一聲。
  “我跟你說這些，并不是想給你增加什么負擔，我只是……不，只是想要尋找一個奇跡。”
  鹿南尋說了很多，紀青舒卻沒有記住太多。
  他只知道，在她最痛苦的時候，他不在她的身邊，甚至連她的最后一通電話都沒有接。
  鹿南尋走后，紀青舒看著女孩消瘦的模樣，心止不住的疼。
  他抓住女孩冰冷的手，雙手捧在掌心，抵著額頭。
  微風輕輕吹起窗簾，無聲地傳遞病房里斷斷續續的哭泣。
  鹿家人每天都會來一早上，下午的時間，會全部留給紀青舒。
  鹿母時常看著紀青舒欲言又止，在有一次鹿爸去買午飯時，發間已經生了白霜的鹿母輕輕拉過紀青舒的手。
  “小舒，你是好孩子，現在也年輕，你的時間要比安安多很多很多，所以你……”
  “阿姨，安安對我來說，就是我的人生，我的時間。”
  紀青舒打斷了鹿母，偏過頭來認真地看著她說道：“我好不容易等到她，不管她變成什么樣子，只要還在我身邊，我會盡我所能照顧她一輩子。”
  鹿母徹底沒話說，她撇過身抹去眼淚。
  門口，鹿爸等屋內安靜了許久，才故作剛回來的模樣，提著安安愛吃的東西走了進來。
  “看看我帶了什么！”
  鹿爸故作開心的提著小蛋糕遞到病床邊，先把安安的小蛋糕拿了出來。
  “這可是你最喜歡的草莓蛋糕哦。”
  鹿爸滿頭的青絲已經盡數變白，之前的啤酒肚也完全消了下去。
  床上的安安依舊恬靜的熟睡著，身邊的儀器有規律的時不時響起。
  鹿爸臉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隨后又若無其事的將蛋糕放在一邊。
  “小舒，這是你的。”鹿爸將滿滿都是肉的那份遞給紀青舒。
  “你太瘦了，男孩子就該多吃一點，長點肉。”
  【阿舒快多吃點，你太瘦了，就該多補補。】
  鹿爸的話和以前女孩說的意外相似。
  紀青舒伸手的動作微僵，隨后又故作若無其事的接過并道謝。
  鹿爸又把鹿母和他的那份拿出來。
  都是比較清淡的菜。
  畢竟他們年紀大了，也吃不了太重的油腥。
  “小舒現在是大二？”
  鹿爸邊吃邊問。
  紀青舒咽下口里的菜點頭。
  “大二啊。”
  鹿爸不由想到如果安安手術順利，現在是不是也該上大二了。
  心里難受了一瞬，鹿爸很快又恢復正常，跟紀青舒聊起學校的一些事情。
  紀青舒雖然態度清清淡淡，但對于鹿爸的問題，也是一一有回應。
  鹿母在后面也加入了聊天隊伍，三人的聲音都很輕，偶爾鹿爸也會說起他跟鹿母在學校的生活，時不時還能逗得鹿母發笑。
  紀青舒感受著這個從未有過的氛圍，眉眼稍稍柔和。
  春去冬來，不會下雪的城市今年難得下起了大雪。
  紀青舒替安安蓋好被子，聽著耳邊已經很習慣的儀器聲，看著窗外銀裝素裹的世界，忽然也想帶著安安出去走走。
  所以在鹿南尋來時，他說了這個提議。
  鹿南尋沒什么意見，在紀青舒強烈要求下，親自抱著安安放在紀青舒懷里。
  他推著兩人一路走到醫院的花園，便自覺的離開，將空間留給兩人。
  雪花還在飄，時不時的落在兩人身上。
  紀青舒摟緊安安，將她牢牢護在懷里。
  “安安你看，我們這算不算一起共白頭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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