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的休閑日子過去，顧譽終是該上朝了。

        雖是不曾在朝，可顧譽依舊聽得一些風聞。

        據說昨晚司天監夜觀天象，竟發現紫薇星動。頓時顧樓便上了心，連夜請人來求化解之法。偏偏來人言語不甚模糊，什么也說不清，將線索大概指向北方，讓顧樓自己猜去。這可弄得顧樓整夜沒睡好，折騰了大半宮內人。

        第二天清早一起來，不知消息是從何露出，民間作坊之間有關國祚有動的言論一時間流傳得風風火火，甚至蓋過了宋昭紅顏禍水的謠言。

        這倒是正合顧譽心意。雖宋昭覺得沒什么，但終究人言可畏，顧譽還是心疼她的名譽。

        馬車緩緩壓過清晨的朝露，掀開車簾側耳一聽，盡是民心惶惶，甚有不軌之人四處散步大魏命數快到盡頭的惑言。

        巧的是穆英將軍現正于且尼與瓦達對戰，顧樓連夜使人前去給穆英送了信，派了軍糧和人過去。頓時人們也無比關心起這場戰爭來。

        可笑且尼與瓦達戰爭無數，從未引得這么多人關注過。竟就是“紫薇星動”四字，加之無邊妄想，使得他們如此緊張。

        “主人，需要……”

        “不用管。”顧譽放下簾子，淡了眼中的洶涌，饒有興致地拿起馬車上的點心。

        聽侍衛講，這是宋昭一早給他做的，說是加了點秘藥，用來調理身體的。

        上次給顧譽解了毒后宋昭便發現他身體似乎哪里哪里不好，天天喊著喚著顧譽吃藥調節，可顧譽日理萬機才不理她，沒法兒，只能強行送過去了。

        咬一口糕點，酥酥糯糯很是不錯，苦澀草藥被甜味中和，一口一個吃起來完全不費勁。

        可惜今早宋昭走得太快，顧譽收拾好衣衫后已不見她蹤影。

        這段時間太忙，也好久沒見她了。

        “我這個皇兄，也并非表面上這么無知無畏。好歹是個皇帝，踩著曾經的太子和現在的顧柯上位的人。別是他安排的都算好了。”眼看快到金鑾殿，顧譽停了思緒，收回拿著糕點的手，用帕子輕輕擦拭著，“這宮中啊，真真就沒一個好東西。走吧，去會會他們。”

        一步一搖地走上九卿房，顧譽換上殷切的笑，熱情向同僚們揮手。已經有不少官員在此等候，見到顧譽紛紛倚手作鞠，客套地恭喜大婚。

        只有一人，冷冷在側，傲慢不遜地瞥了顧譽一眼。顧譽看到了，沒理。

        和群臣一一客套后，顧譽走到那人身邊，抬眼淡淡看了眼。

        “幾日不見，皇兄甚是憔悴啊。”顧譽輕笑，像是很高興，愉快開口道。

        “不及鑠泓風光，娶了個紅顏禍水回家。”顧樓望向遠方，并不看顧譽。

        周圍群臣默契給兩人讓出一地，生怕兩尊神仙打架傷了自己。

        兩位都是陛下的親兄弟，盛寵正盛的人。雖顧柯辦事更妥當，但顧譽卻是得圣上歡心得很，事事寵著。偏偏兩位不合得很，見面便是針鋒相對。

        誰也得罪不起，那就只能躲。只希望能別連累他人就是。

        而顧譽最近更是不欲別人說起宋昭傳言，皺眉正要開口，似是想與顧樓爭辯一番，卻是金鑾殿來了旨意，進殿上朝了。

        群臣松了一口氣，爭先搶拖在兩位王爺之后，等他二位并排著走上殿去，才緩緩跟在身后。

        “紅顏禍水還是閨中之寶，只怕是皇兄你也未能定奪。鑠泓已娶妻，皇上已立后，不知皇兄何時才定下家事呢？畢竟皇上也曾替皇兄憂心不少啊。”顧譽貼近顧樓，在他耳邊低聲道。

        說完便大步走進殿內，規規矩矩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待顧樓的出現。

        顧樓到得很快，頭戴琉璃金冠，身披明黃龍袍，坐在上頭的龍椅上龍威盡顯。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顧譽隨群臣行禮。

        “諸位愛卿平身。”顧樓抬手示意，一群人烏泱泱的下，又烏泱泱的起。

        “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稟皇上，臣有事要奏！”……

        之后便是一群言官的唇槍舌戰，說來說去都是一些老生常談的問題，每每提起，愣是找不出一個合眾意的好法子來，整得顧譽聽多了耳朵都要磨起繭子，無聊得險些睡過去。

        “不過，不知瑞王殿下辦的林家縱火一案如何？”顧樓突然話鋒轉向顧譽，想打顧譽一個措手不及。

        顧譽向來懶散，在朝中事務辦得也一般，處處讓顧柯打壓得緊。只是這次事關顧譽新婚，何況他對宋昭百般寵愛，也不知他是否會更加慎重些。

        朝臣們心生好奇，悄悄用余光去看顧譽。

        要是放在以前，顧譽定就是一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混賬模樣，隨便說兩句搪塞過去。這次他倒是微微皺眉，似是欲言又止。

        顧樓像是看出顧譽的糾結，主動替他解圍：“瑞王但說無妨。”

        顧譽走到朝中，面著顧樓，掀起朝服跪下，狠狠磕了一頭，道：“臣無用，并未查出什么。”

        “是嗎？”顧柯嗤笑道。“是查出什么，但不敢說吧？”

        顧譽狠蹬顧柯一眼，怒：“怎么，皇兄交給我的案子辰王也要摻一腳不成？”

        “瑞王查不出，那我這做哥哥的只好暗地幫幫忙，替你查一查了！”顧柯也上前，“稟告皇上，臣心系瑞王瑞王妃名譽，特去林府調查，卻查到林府縱火案似是與瑞王妃有關。瑞王別是為了保瑞王妃，特地‘查不出’什么來吧？”

        “你！”顧譽氣結，說不出話來。

        顧柯將準備好的資料呈到顧樓面前，一筆一劃，皆是指向宋家的罪證。恰逢顧譽宋昭大婚當日，宋昭也曾明確拒絕過很多親事，也不無可能是為表達不滿而滅門泄憤。

        加之顧樓也聽聞不少有關宋昭的言論，不免也對宋昭起了疑心。

        “宋卿，你來說說。”宋都仁一直靜靜聽著一言不發，顧樓便點了他來問。

        “稟皇上，以臣之見，小女定做不出此事。”宋都仁上前行禮，淡泊道。

        “稟皇上，臣以為，瑞王妃知書達理柳絮才高，怎么屑于做這種事？況宋氏乃一介女流，翰林學士兩袖清風也并無家兵，又何來滅門之能呢？”

        “稟皇上，瑞王妃畢竟也是女子，注重清譽。若真是想對林家做什么，怎會選在大婚之日……”

        不消顧譽說什么，宋都仁一站出來，無數人便上前替宋昭辯解了。

        宋都仁為官清廉處事圓潤，不少官員曾受他恩惠提攜無以為報，他倒是由此積累了不少好人緣。

        當然，朝堂之上向來紛爭不斷，有人替宋昭好言便有人反駁。

        “民間傳聞如此之甚，也沒見的瑞王妃出來說兩句話，想來也不是個在乎外界言論之人吧？”

        “這事不應刑部負責嗎？若真與瑞王妃有關，想必瑞王也不會私自包庇，定能秉承公正！”

        為宋都仁，為顧譽者，為顧柯者都是各執一詞據理力爭，誓要在這今早吵出個高低來。

        ……

        顧譽跪在最前面，默默聽著百官辯論，不言不語。

        終是把顧樓吵得頭疼，那群人也沒吵出個所以然來。

        總歸還有別的事要商討，這事兒也就不了了之了，暫時休罷。

        站得顧譽腿都酸了，日頭打到山尖尖兒上去，撒到金鑾殿內，這人總算是走了。

        交給顧譽那事兒始終放著，若只是區區一位林輔生也不至于這么被顧樓看重。可現在紫薇星動，民心不穩，邊疆又還打著仗，穆將軍尚未有任何消息傳來，顧樓心不安，盼著這事早早解決清楚了得好。

        散了朝，顧樓便將顧譽一人留下，兩人慢慢商討此事。

        太后親自替顧譽開口請的職，顧樓也不好直接削了。畢竟不看僧面也看佛面。

        帶著顧譽在御花園走了一圈又一圈，聊聊山河聊聊民生，問問身體問問新婚，直到用午膳時間顧譽才堪堪開口。

        “鑠泓啊，我看剛才在朝上你似是有什么想說的，是林家那事兒嗎？”顧樓握著顧譽的手，笑著問。

        顧譽抽出手，看著宮內開的正好的花花草草，絲毫沒有受寒風影響，不由嘆了口氣：“哎，皇兄你是不知道！哎，也罷也罷……”

        “這里就咱們兩兄弟，有什么不能說的！”顧樓故作生氣。

        像是那處有什么別樣風采，顧譽久久移不開目光，看著也只是嘆氣，一聲不吭。

        “鑠泓，我是君你是臣，你再這樣，朕可就生你氣了！”顧樓等了半晌顧譽也沒個反應，真板起臉來訓斥了他兩句。

        雖知顧樓只是嚇唬嚇唬他罷，但顧譽也轉過目光，正視著顧樓。

        “皇兄，你是不知道，我這哪是不想查，那是根本不敢查啊！”顧譽扶額，深深嘆了口氣，愁的眉心擰做一團，不禁搖頭。

        “嗯？不會真與瑞王妃有關吧？”顧樓憂心忡忡，怕是兩難，連忙問道。

        “怎會！”顧譽最是這事兒與宋昭扯上關系，連忙說道，“臣弟查到的，無關宋家，而是蕭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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