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黎滅
寧芊穗和吉祥一陣眼神交流。
吉祥立馬反應(yīng)過來自家小姐這是要上前查看。果不其然,寧芊穗已經(jīng)抬腳朝著那棵樹下走去。吉祥慫巴巴地伸出小手想拉住她,但還是嘆口氣跟了上去。
寧芊穗跨過叢叢花林,繞進那棵樹下,別在雙髻上的銀碟釵在寂靜的夜里叮叮作響。
寧芊穗提著燈籠朝那人身邊湊,血腥味瞬間鉆進鼻腔的滋味兒讓她的眼前再次浮現(xiàn)出幾日前那煉獄般的畫面。
暖黃的燭光映著那人蒼白的臉龐。
臉上被污泥和血跡弄得臟兮兮的,倒像是哪兒逃出來的乞丐。
這男孩看起來年紀不大,約摸應(yīng)該和寧芊穗差不多大。不是大林中原的長相,膚色是麥色,五官更為立體,像是西域那邊的人。是副女孩都要遜色幾分的俊美長相。
寧芊穗彎下腰,想探他的鼻息。剛伸出的手驟然被人攥住。粉色的金絲窄袖上瞬間沾染上了污血。白嫩纖細的手腕在那只手的緊握下顯得如此不堪一擊。
男孩猛地睜開了眼。
與之俊美面龐不同的是他那雙銳利的鷹眼。
身后的吉祥被嚇得抖了抖,怯生生地喊,“小姐……”,又深吸了口氣,瞪著那狼狽的男孩,“放、放開我們小姐!”
男孩像是沒什么力氣與吉祥糾纏,抬起眼皮瞪了眼吉祥。小姑娘頓時蔫吧兒了,低著腦袋扯寧芊穗的衣角。
像是覺得吉祥膽小的無趣,這男孩又轉(zhuǎn)眼打量起寧芊穗。
寧芊穗倒沒什么表情,反而貼近了些,坦坦蕩蕩地與之對視。
那男孩不知為何,扯了扯嘴角就十分安詳?shù)亻]上了眼睛,大大方方地在主仆二人面前昏睡過去。一副任人處置的模樣。
寧芊穗的視線停在了男孩腰間掛著的玉牌和一只小口笛上。
再離近些,她才終于看清,玉牌上刻著的是串符文,翻過面來是個圖騰。
還挺巧。
寧芊穗心里暗想。
半年前,寧期安隨父征戰(zhàn)回京時,向?qū)庈匪胩崞疬^一件奇事。
寧家軍此次駐軍林、黎邊界。
黎國歸安大林多年,是在大林版圖西部最大的附屬國。地處中西要道,溝通中西人民交流。黎國自然資源十分豐富,猛火油和烏金礦眾多。
因黎國的自然資源實在惹人眼紅,齊國多次侵擾其邊境。齊人陰險毒辣,黎國防不勝防,近幾年又因大旱而使兵力大受創(chuàng)傷。
因此,黎國請求大林出兵相助。大林皇大手一揮,寧家軍領(lǐng)命出征。
林、黎、齊邊疆相交。
寧家軍勢如破竹,一舉攻回黎國的一座城池,后乘勝追擊,一路披荊斬棘。直接打到齊人揮旗投降,連夜撤軍,快馬加鞭地送上休戰(zhàn)書。
一日,寧期安策馬入黎邊境的小城。想去市上給寧芊穗買些新鮮物什兒。卻不料遇上一匹受驚之馬橫沖直撞,眼看著那路邊的蒙面女子快要被這馬沖撞。寧期安立刻掀翻面前攤販的桌子,橫在馬前,又將那女子拽向一邊,才避免了這一事故。
就在寧期安正在協(xié)商賠償攤販損失的時候,那女子大手一揮替他付了錢。
你說巧不巧,這蒙面女子,是黎國最受寵愛的五公主。寧期安好心護送她回了都城,結(jié)果剛見到黎王的時候,那姑娘就吵著鬧著非要讓寧期安留下來做駙馬,怎么勸都不聽。
黎王又疼愛這五公主,又敬佩長安將軍年少有為,感謝大林鼎力相助,便以宴請之名留下他。
寧期安想走,幾次婉拒不成,只好暫且留下來。
黎國最小的王子十分崇拜寧期安,自作主張地認他做了師傅。處于維護師傅的原則,在宴會上替寧期安解圍,推了這莫名其妙的婚約。
寧期安離開之際,為表感謝,取下了系在頸間的一直口笛,贈予這小王子。
寧家的口笛,只有拇指大小,吹出的聲音,可傳達千里,是寧家在戰(zhàn)場上獨有的通訊工具,也是寧家軍的信物。
寧芊穗一眼就認出,這枚口笛就是阿兄去年出征時的那只,也認出這圖騰是黎國王室的標志。
寧芊穗招呼吉祥一起架著男孩回了府。
寧芊穗的小院內(nèi)又被挑亮了燈。
年長些的婢女見到自家小小姐,忙上前幫忙扶著那男孩進了寧芊穗房的隔間。
“去叫萬瀟。”寧芊穗對趕來的嬤嬤吩咐道。
幾人有些欣喜于多日以來終于有些生氣兒的寧芊穗,那嬤嬤立刻應(yīng)了。
今夜趕巧是萬瀟當值,沒多久就跟著剛剛那嬤嬤進了隔間。
“小小姐這個時辰是來請萬某喝茶嗎?”萬瀟還是老樣子,嘴貧地想抖寧芊穗開心。
寧芊穗看著萬瀟灑脫的模樣沉默片刻,“這幾日若是空閑,你都可以來的。”
“那看來,小小姐是有求于我啦?還得麻煩我這幾日?”萬瀟爽朗地笑起來。
寧芊穗也跟著笑了笑,點點頭,領(lǐng)著萬瀟繞過屏風。
萬瀟挑眉看了眼躺在床上的男孩。
“黎國人?”萬瀟難得地皺起眉,看了眼寧芊穗,“還是個王室?”
萬瀟很快隱去了剛剛的疑慮,打趣道,“我們小小姐何時如此熱心了?平日里在大街上懲惡揚善、除暴安良也就罷了,今日還救了個男孩進府?”
“是恩人。”寧芊穗看著男孩的臉,輕輕笑了下。
萬瀟有些意外地笑了笑,沒再問下去,很自然地開始替他檢查、處理傷口……
次日早,趕在寧芊穗請安前的是寧家的軍報。
黎國王室內(nèi)部動亂,原本的黎王被齊人扶植的一個郡王篡了位。
一夜之間,黎國改朝換代。
新上位的黎王雖說是齊人扶植的,但還是效力于大林。
嚴格來說,這是黎國的家事,大林實在不會參與,也只能睜一只閉一只眼。
可黎國前朝的王上,以及嬪妃、王子公主、親信大都血濺殿內(nèi)。偶有幾個女子承歡仇人身下……
還有昨晚那個男孩。
寧芊穗這時候才知道,昨夜救了的男孩,可能是黎國前朝唯一的遺孤。
是黎國最后一個王子。
寧穹等人也去看了還在昏迷的男孩,一陣嘆息后,決定讓這孩子留下養(yǎng)傷。
這孩子留著黎國前朝王室之血的事,知道之人少之又少。大可放心把他留下。
寧芊穗白日里照舊去宮中伴讀。
不過她現(xiàn)在多了個緩解心中苦悶的途徑。
她晚上回府以后,便對著隔間那個昏迷不醒的小王子說話。
反正那人也聽不見。
是個免費的樹洞。
林康還是沒有給寧芊穗分派專門的伴讀對象。她算是半個皇親國戚,寧期安近日都未出征,兄妹倆相處的時間也長。
雖然適齡的皇子皇女都在尚書房,可不知道為何,寧芊穗可以和林楠單獨相處的時間越來越少。
一下課,一放學,林楠便不見了蹤影。
反而只有上課的時候,寧芊穗才能偶爾走神回頭看倆眼低著頭寫字的林楠。
今日“身嬌體弱”的六皇子又請病假。
寧芊穗因為伴讀的原因,也不能總是往鳳棲宮跑,只能從林望那里得到林楠的消息。
“穗穗安心,阿楠只是染了些風寒,他擔心會傳染,便請了假。”林望寬慰道。
因為這件事,寧芊穗待在隔間的時間就更長了。
“我覺得楠哥哥是有什么事瞞著我……”
“不對!他一定還瞞著子晞哥哥!甚至是竹姨!”
“今年屬實是不順……”
“我想,我可能是會永遠討厭我的八歲的……”
昏迷了足足四日的小王子,在寧芊穗剛回府沒多久,可算是清醒過來了。
吉祥急急忙忙地沖進寧芊穗房間,搖了搖著正發(fā)呆的她,“小姐!那人醒了!”
聞言,寧芊穗起身去了隔間。
剛繞過屏風,寧芊穗的腳步就因為床上費力支起身子的那人兇狠的眼神頓住了。
哦?看來恢復(fù)的還不錯,瞪人都這么有勁兒。
寧芊穗放輕腳步,坐在床邊,開口道,“放心,這是我家中后院的一處隔間,很安全。待你傷好之后,去留自便。”
看到那男孩還在發(fā)愣,寧芊穗輕笑著讓等在一邊的萬瀟給他號脈,便離開了。
這小王子的傷,一養(yǎng)就是整整一個月。
寧芊穗每日下學回來,都會繞道這隔間看看他的傷勢,偶爾兩人還會聊上幾句。
在這年春天的尾巴,這黎國小王子的傷可算是養(yǎng)好了。
他前幾日可以下床走路之后,每日都會在后院走走,但也僅限于寧芊穗和他房前的這片地方。
寧芊穗這幾日忙著查林楠的事,回來的時候要么累得直點頭,要么晚得快宵禁,便沒怎么去過隔間。
所以當她今日拐進隔間,見到正準備下床的小王子時,不免愣了一下。
那小王子見到寧芊穗進房,臉一紅,又坐回了床上。
寧芊穗也走到床邊坐下,遞過來那枚之前被他系在腰間的玉牌。
“阿爹阿娘要見你。”
小王子聽到寧芊穗這話先是一愣,刷的一下,臉更紅了,半晌,木訥地點點頭跟著寧芊穗去了正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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