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類卿
寧芊穗百無聊賴地敲著木桌的桌面,震得面前瓷盤里的糕點一顫一顫的。
“唉。”這已經是寧芊穗今天不知道多少次的嘆氣了。
“究竟是何事讓阿姐如此煩心?”寧夜尋坐在旁邊,撐著臉看向寧芊穗,“今日難得休息,可阿姐卻一直嘆氣,連這臺上說書的老先生都吸引不了阿姐的注意。”
自那夜談心后,寧夜尋也正式入了寧家的族譜,也真正成了寧芊穗的親衛。
寧芊穗搖著頭的時候,又忍不住嘆了口氣。
“今日逢春茶樓店慶,老夫我呀,再贈各位一故事,如何?”臺上的老先生故弄玄虛地捏了捏自己的扇子,“這故事啊,想必各位都會有興趣。”
“哎呀,先生別賣弄了,快說吧!”
“是啊是啊,快說吧!”
臺下觀眾各個急不可耐,又連忙點了些吃食。
老先生先生意有所指地拿扇子指了指北面,后有輕笑間開了口,“傳聞哪,有一郎君,溫潤如玉,才高八斗,可是呀,對一不愛他的姑娘一見傾心。”
故事的開場就如此勾人,不禁惹得臺下一片暗嘆。
“小郎君出息,一舉拿下狀元,得到重用,成了縣令,前途無限啊!可那姑娘早有了心上人呀……恰逢這姑娘的心上人家里突變,這段姻緣呀,注定成不了。”
“后來呀,小郎君請旨,如愿娶走了姑娘。可惜這姑娘也是個深情人兒,忘不了那原來的心上人,小郎君那叫一個醋啊……”
原本無精打采的寧芊穗猛地來了勁兒,微微蹙眉盯著臺上的老先生。
“無論如何,小郎君對那姑娘可算是寵愛有加,榮華富貴全給了姑娘,可這姑娘呢,怎么也不動心啊……”
“日子久了,倆人也就生了嫌隙,家里的人都勸小郎君再娶或是納妾。小郎君心知若是舍了這姑娘,會讓她名聲盡毀,他也一直愛著這姑娘……”
“抗不過家里的壓力,小郎君納了妾。可誰知啊,這小妾或多或少全是那姑娘的影子!有的兒是眉眼三分像,有的兒是性子像……”
老先生頗為遺憾地搖了搖頭。
“嘖嘖嘖,這姑娘真不知道珍惜啊!如此好的小郎君,竟然還掛念著老相好!”臺下一個正在嗑瓜子的婦人說道。
一邊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猛灌了口茶,“要我說啊,這姑娘未免太過薄情些!”
寧夜尋聽到這兒,也忍不住皺眉,“那如此宛宛類卿之行為,何嘗不是在傷害那些妾室?”
“……”寧芊穗一言不發,只是眉頭緊蹙。
“然后呢然后呢!可還有結局?”
“就是就是,那姑娘可后悔否?”
老先生輕笑著搖頭,“老夫多年說書,說的都是些真事兒,有些兒是多年前的舊事,有些兒則是眼前事。今日這故事便是當下事,結局如何,老夫也不得而知……”
“若問那姑娘后悔否,哈哈,想必,她未曾。而那郎君釋懷否,依老夫看,也未曾。”
說書人點到為止,只是說到這,緩緩起身向后臺走去。
“阿尋,攔住他。”寧芊穗聲色冰冷地對寧夜尋吩咐道。
寧夜尋雖然不知道這突如其來的命令是有什么含義,但還是立刻點頭,追上去。
“不知小公子這是所為何事啊?”剛才那說書的老先生瞇著眼睛笑著問擋在他身前的寧夜尋,“難道是小公子不太滿意老夫的故事?”
“老先生說得很好。”寧芊穗走上前,直直對上老先生的眼睛,“晚輩很感興趣,特請阿弟邀先生,敘上一敘。”
說書人看著寧芊穗微微瞇著的眼睛,不禁有些冒冷汗,感慨自己竟然有一天會被一個小姑娘嚇到。
“看姑娘裝扮,想必是安定侯府的小小姐寧芊穗了吧?”老先生又打量下寧夜尋,“這位便是寧侯的義子,寧夜尋?”
寧芊穗挑起右眉,撥了撥腰間刻有“寧”字的玉玨,含著笑朝說書人做了個“請”的手勢。
寧芊穗跪坐在桌前,淡定自若地替那說書人沏了杯茶,“老先生剛說的故事,是從哪里聽的?”
老先生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寧小姐是覺得這故事很熟悉?”
寧芊穗抬起頭,眼里的戲謔一閃而過,右手已經慢慢移到了腰間佩劍的位置,“老先生,請回答我的問題。”
“哈哈,不愧是安定侯的女兒,頗有武將之姿!”說書人放下手中的茶杯,“不過是位故人,前些日子與我分享了這故事罷了。”
寧芊穗黑白分明的桃花眼琉璃著些許情緒,“哦?老先生這故人應當是不簡單吧?怕不是……”后面半句話輕輕從她唇間吐出,“宮里那位吧?”
說書人盯著面前只有八歲的女娃,不禁有些詫異,如此小的丫頭怎會有如此氣勢。他不得不重新審視起這個寧芊穗。
等送走了說書人,寧夜尋才進了房間,坐在寧芊穗旁邊,“阿姐今日為何要留下這老先生?”
“……最近后宮不太平,所以這陣子下學后,我都是直接回府。”寧芊穗看著寧夜尋說,“今日附贈的這個故事……聽著蹊蹺……我覺著有指桑罵槐之意,故而留下此人問清楚。”
寧夜尋思量幾秒,“指桑罵槐?這老先生說前,指了指北面……莫非是皇宮?!”
寧芊穗沒有正面回答,“自我三歲入宮起,我便一直覺得竹姨和陛下的相處方式很奇怪。再仔細觀察各位娘娘的面容,或多或少都……特別是最得寵的那兩位,足有七八分像竹姨……”
“阿姐懷疑,那說書人是故意說這個故事的?!”
“是。”
近幾日后宮確實不太平。可不太平的,或許不止此地。
原本最受寵的閆貴妃幾日前頂撞了皇帝,被禁足殿內,據說兩人吵架那日,貴妃宮中碎了一大堆寶貝,全是被閆貴妃砸的,皇帝只是罰了她禁足,已經很寬厚了。
貴妃榻上,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坐在上面,看著一片狼藉的大殿。
“娘娘……吃些東西吧。”一個婢女戰戰兢兢地走上前。
閆寶珍布滿血絲的眼珠狠狠地剜了一下那婢女,她搖搖晃晃地走下高位,光著的腳被破碎的瓷片劃得鮮血直流。
“娘娘……”那婢女心疼地喊道。
閆寶珍不允許任何人收拾她四日前打碎的東西,任由這破敗滋長在這陰暗的殿中。
可明明四日前,這里還燈火通明、歌舞升平。
閆寶珍如同行尸走肉般坐在梳妝鏡前,打量著鏡中這個狼狽不堪的女人,不禁有些可笑,“沒想到啊閆寶珍,你也會有如此狼狽的一天。”她戲謔地說。
閆寶珍打開一個金絲楠木的盒子,扒拉開浮在表面的金銀珠寶,一封信靜靜地躺在最底層,“我本不想如此。”
“母妃……”林燁站在門口,輕說。
閆寶珍眼淚直直砸下來,她一把抹開,把那盒子又放在了桌上,努力擠出一個笑,回頭看林燁,“燁兒……來,來。”
林燁抬腳走過去。這是這幾日閆寶珍唯一一次有些正常反應的時候,之前都是一個人坐在貴妃榻上發呆。
“歡兒呢?”閆寶珍牽住林燁的手。
這幾日林燁林歡一直擔心閆寶珍,但又被下了命令不準探望,今日剛得了皇帝準許,便立刻趕來了。
“歡兒去廚房幫母妃選些吃食了,過會兒就來。”林燁看著面前這個面色憔悴的女人,他憋著眼淚,他無法想象為何如此驕傲好強的女人會變這樣,“母妃可是受了委屈?”
輕輕的一句安慰再次讓閆寶珍潰不成軍,她狠狠摟著眼前這個已經有些少年模樣的孩子,“母妃對不住你們……母妃對不起你……”
林燁不知道為什么閆寶珍要道歉,但他好像看到自己母親多年的驕傲被人踩在了腳底,便心如刀割。
“燁兒可有聽到什么流言?”閆寶珍帶著期許地看著林燁。林燁咬緊了牙關,“未曾。”
“那便好……那便好……”
林燁垂下眼眸,他第一次撒謊。
這幾日,有關閆貴妃只是皇后替代品的流言蜚語早已經傳遍了。
不用想也知道,是良妃從中作梗。
林燁林歡是絕不可能相信恩愛的父皇和母妃只是假象的。可如今見了母妃的模樣,林燁心中不免動搖。
“我們燁兒,可想外公?”閆寶珍一遍一遍摸著林燁的臉,“母妃好想啊……母妃好想回南疆……”眼淚在那張秀美的臉上縱橫,全無了平日的嬌縱,她此刻像是無依無靠而破碎的瓷器。
折了翅的鳥兒,還如何放肆天空?
向往自然的鳥兒,如何能困于枷鎖籠中?
林歡跑進來,哭著撲進閆寶珍懷里。林燁咬著牙看著面前脆弱的母妃,握緊了拳頭。
鳳棲宮偏殿中。
男生陰鷙地盯著一只斷了氣的鳥。月色撒在他蒼白而又冷淡的臉上。
一只鮮活的生命在他手上戛然而止。
他沒任何多于的反應,是對生死的無感。
“六殿下。”雁盛不知從哪個角落鉆出來,“屬下來遲,還請殿下責罰。”
林楠扔下手中的鳥,厭惡地瞥了眼鳥的爪子上附有的毒粉。
“就這雕蟲小技,還想成大事?屬實可笑。”林楠冰冷的聲音在屋里回蕩,“挑撥閆貴妃和父皇,哼,愚蠢至極。”
“主上。”一名黑衣蒙面女子翻窗進了林楠的偏殿,“寧小姐今日在逢春茶樓攔下了個說書人。那說書人今日似乎含沙射影后宮之事。屬下猜測……寧小姐可能猜到了背后挑撥之人。”
林楠原本冰冷的臉上突然若有若無地浮現著笑意,“眠眠聰慧。但此事,她還是莫要參與為好。”
“屠靈,護好她。”
黑衣女子扯下面罩,竟然是那日牢獄中屠靈的模樣。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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