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生餛飩是帶給爺爺的, 步西岸幾乎和爺爺一同到家,爺爺看他那么晚回問:“怎么這么晚?”
步西岸說:“吃飯了。”
他說著把摩托車停院里,然后轉身去幫爺爺停車,順便把手里的餛飩遞給爺爺。
爺爺接過, 看一眼, 往廚房走時, 停一下, 回頭說:“哦,對了, 今天見顏顏了,她今天生日?”
步西岸說不知道。
爺爺看一眼步西岸,張了張嘴想說什么,最后又一句話沒說,轉身進廚房了。
步西岸收拾完自己就回屋了, 他沒著急睡,而是半躺半靠在床頭,一條腿在床上,另一條在地上, 手里拿著英語詞典。
頭頂的燈光照在詞典上, 他盯著被照亮的頁面,沒翻幾頁, 腦海里浮現不久前的畫面——車子驟然啟動, 身后的人因為慣性后仰, 又因為求生本能前傾。
他故意的。
他在修車鋪那么久,見過不少男帶女, 也見過不少手段, 他以前最嗤之以鼻的手段, 他也有用上的一天。
嘖。
步西岸伸手摸了摸腰間一側,抬手把詞典合上,關燈睡覺。
七月初,期末考如期而至,兩天考完,考完后所有人不約而同聚齊在食堂,食堂里人不多也不少,鬧哄哄一片,向芹坐在角落,身體拼命往后仰,一臉驚恐地捂著耳朵,對面楊姜笑著逼近,嘴里全是“第一道選擇是D啊,填空題第一題是-1,你真的不好奇嗎”,周武鳴看上去很想救人,但是認真判斷以后覺得自己也不是楊姜對手,就默默假裝沒看見。
郁溫在一旁哭笑不得,拉了拉楊姜讓她別鬧了,楊奇托腮,“回家吧,困了。”
楊姜很無語,“你一天天除了愛睡覺還會做什么?”
楊奇耷拉著眼皮,并不想多言。
步西岸也沒說話,靠在旁邊,有點懶散的樣子,時不時手握拳狀抵在太陽穴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這時周武鳴說一句:“是在等老爺嗎?”
郁溫點頭:“嗯吶。”
以前每次期末考結束他們都會聚在一起吃頓飯的。
周武鳴“哦”一聲,起身:“那不用等了,撤吧。”
郁溫沒太明白。
周武鳴嘆口氣說:“他這次考得不行,估計結束就撤了,你現在去他家堵他估計都堵不到人。”
楊姜隨口問:“怎么?還能自/殺去啊?”
周武鳴:“不是,回老家了。”
“那么早?”楊姜問,“不是還要拿通知書嗎?”
“再來吧。”周武鳴說。
楊姜“哦”一聲,沒覺得哪里不對,起身拍拍楊奇后背:“那我們走吧。”
楊奇迫不及待往外走。
但是步西岸沒動,郁溫也沒動。
向芹不明所以,“走啊?”
郁溫沉默了會兒,問周武鳴:“你怎么知道葉全這次考得不行啊?”
“我看見了啊,”周武鳴說,“臨收卷我從他們考場路過,看到他后面基本沒動。”
郁溫聞聲皺眉。
向芹“啊”一聲:“那么夸張啊。”
周武鳴“嗯”一聲,朝向芹擺手,“別管他了,一個暑假時間他能趕上來。”
他們說著也走了。
郁溫還在沉默,步西岸這次倒是主動開了口,“心態問題。”
郁溫嘆氣,“他是心態有點問題。”
步西岸瞥她一眼,考試期間學校沒要求著裝,天氣熱,郁溫穿了一條裙子,露出的胳膊腿都又白又細,光一照上去似乎能看清皮膚下的血管紋路,她頭發沒扎起來,只是把額前的碎發辮了起來,看著很乖。
只是臉上泛著愁色,微微蹙起的眉步西岸怎么看怎么不順眼。
于是他起身,聲音很低沉的一句:“走了。”
郁溫“哦”一聲,起身跟上。
“數學怎么樣?”步西岸忽然問。
郁溫愣一下,說:“還行?”
步西岸“嗯”一聲。
不過經由步西岸提醒,郁溫才想起來,她雙手背后,身子前傾,微微歪頭看向步西岸:“你暑假有空嗎?”
步西岸瞥她一眼。
怕他誤會,郁溫忙不迭舉手說:“不是我。”
步西岸挑眉。
郁溫說:“是我鄰居的孩子,明年升初三,找人補課。”
步西岸只問了一句:“男生女生?”
“男生,”郁溫問,“怎么了?”
“沒事,”步西岸說,“具體讓家長打電話了解。”
郁溫的疑問果不其然被岔開,她“哦”一聲,“那我晚上和他們說說。”
步西岸輕輕頷首,偏頭看到郁溫已經完全想不起來剛剛要問的問題,唇角不太明顯地勾了勾。
其實步西岸帶課不怎么挑學生,畢竟愿意找他這種高中生補課的不多,但是初中的女生他一般還是會拒掉。
免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晚上郁溫和周芊郁學舟一起吃飯,周芊問:“什么時候拿通知書啊?”
郁溫說:“下周。”
“哦,那我在家陪你拿通知書吧。”周芊說。
郁溫聞聲抬頭,“嗯?怎么了?”
郁學舟說:“宥旻為周老師在鄰省一個山莊辦了一場字展,字展估計半個月,剛好你放暑假,天氣又熱,干脆在那邊過暑假得了。”
郁溫“啊”一聲:“過一整個暑假嗎?”
“對啊,怎么?你有事?”郁學舟問。
嗯……算有事嗎?
郁溫有點猶豫,最后只說:“一個暑假有點太久了吧。”
郁學舟不勉強,“隨你,我明天先去,你媽媽陪你。”
郁溫:“哦。”
飯后郁溫去了隔壁鄰居家一趟,鄰居家男方姓陳,郁溫進門發現只有陳阿姨一個人在家,她打聲招呼,簡單說了步西岸的情況。
陳阿姨說:“那很好啊,脾氣怎么樣啊?”
郁溫一時之間有些不知道該怎么說。
要坦誠說實話嗎?有點兇?
那會不會趕客?
然后就聽到陳阿姨說:“你也知道陳昊那小子,一天天痞得沒影兒,如果脾氣特別好,我怕他壓不住陳昊。”
“不會的。”郁溫立刻說。
陳阿姨愣:“啊?”
郁溫篤定道:“他很兇,非常兇。”
陳阿姨:“……那行,那后天來試試吧。”
郁溫說好。
回家后,周芊問郁溫去哪了,郁溫說:“陳阿姨要給陳昊找補課老師,我介紹我同學過去。”
“你同學?小了點吧?”周芊說,“自己都還是個孩子呢,怎么管別人?”
是吧。
再怎么樣,在常人眼中,步西岸也還是個孩子。
但他大概已經很久沒有過得像個孩子了。
上樓梯的時候,郁溫忽然就停下了,她站在拐彎處,想了想,喚了一聲:“媽。”
周芊抬頭:“怎么了?”
郁溫說:“你明天跟我爸一起去吧,我不想去了。”
“怎么了?你有事啊?”
“嗯吶,要學習。”郁溫說著跑上了樓。
她回屋本想給步西岸打電話,又怕他在忙,就先發了條短信試探:在忙嗎?
步西岸果然在忙,大概半個小時后才回:有事?
郁溫還沒來得及回,又收到一條:剛剛在忙。
郁溫不由自主彎了彎眼睛,回:我跟陳阿姨說啦!她說你后天可以來試課!
步西岸:嗯。
郁溫好奇他怎么安排時間,字打一半,忽然想起短信也是要收費的,步西岸每次話那么少,有點虧吧。
于是她直接撥了一通電話過去,步西岸接得很快,電話里,他聲音有些低沉,帶著微妙的磁性,“喂。”
郁溫撓撓耳朵,把手機拿到另一邊,坐在地毯上問:“你補課會耽誤店里的事情嗎?”
“不會,”步西岸說,“暑假夏天熱,活兒一般都在下午。”
“哦,那你補課時間怎么安排?”郁溫問。
“看對方。”步西岸說。
郁溫指甲撓了撓地毯,問:“那你怎么安排啊?”
電話里,步西岸似乎輕笑了一聲。
郁溫不自覺有些耳熱,她脫口一句:“笑什么?”
“沒,”步西岸扔了扳手,拿著手機,身子往后一仰,他兩條腿都伸出去,整個人橙黃的燈光下顯得慵懶,面目線條也柔和起來,他眼里有藏不住的笑意,唇邊弧度也若隱若現,半晌才問,“打聽這個做什么?”
郁溫當然是想讓陳昊配合步西岸的時間,陳昊一個小屁孩平時沒什么事,他時間自由,配合一下步西岸又沒關系。
但是,郁溫總覺得電話里的步西岸和平時面對面見到的步西岸不一樣,如果是面對面她可能可以坦然地說出原因,可電話里步西岸一笑,她忽然就不想說了。
好像有點不好意思。
“問問,”郁溫低聲,“不說拉倒。”
耳邊又一聲短促的笑。
隨后郁溫聽到步西岸說:“最好是上午十點以后或者下午四點以前。”
哦。
郁溫輕輕“咳”一聲:“知道了。”
話落,沒有人主動掛電話。
郁溫聽到步西岸那邊有點吵,來往有車聲,人聲,還有風聲。
郁溫不知怎么就張口閑聊了句:“你吃過飯了嗎?”
“嗯。”步西岸說。
“哦,”郁溫說,“我也吃過了。”
步西岸握著手機,聞聲眼下浮起淡淡笑紋,他笑得有些明顯,惹得蘭蘭跑來問,“誰給你打電話啊?”
郁溫聽到,有種如獲大赦的感覺,她忙不迭問:“是蘭蘭嗎?”
步西岸“嗯”了一聲。
郁溫說:“那你把電話給她。”
步西岸垂眸,看到蘭蘭也一臉期待的模樣,她小心翼翼猜測,“是郁溫姐姐嗎?”
郁溫聽到,應:“是呀是呀!”
可是下一秒,她聽到步西岸說:“不是。”
郁溫:“……步西岸,你干嘛!”
步西岸勾了勾唇,把手機給蘭蘭,蘭蘭果然一秒失望變驚喜,拿起手機:“郁溫姐姐,我好想你哦。”
步西岸聞聲抬手揉了一把蘭蘭的腦袋,“撒什么嬌。”
蘭蘭“嗷”一聲:“你手那么臟!”
郁溫笑問:“怎么啦?”
蘭蘭告狀:“哥哥手那么臟!還揉我的頭!說我撒嬌!”
郁溫笑:“打他!”
蘭蘭拿腦袋撞步西岸的肚子,步西岸垂眸,暖色的光鋪在他薄薄的眼皮上,他一斂睫,光碎在他眼睛里。
星河,也不一定非要在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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