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敬業身體的能量散開，如同當初秋雨一般，一點點化成一灘血水，沿著他們腳下冰面流淌，消失不見。

蔣魚無力地伸手，什么也沒抓住。

盛安僵硬地半跪著，一動不動。

祁凌霧被賈光亮治療到一半，撐著站起來，走過來無聲將她的腦袋摟進懷里。

此時此刻，最痛苦的就是蔣魚和盛安。

蔣魚殺死了郝敬業，也殺死了她的郝助理，那個會捂著她眼睛，不讓她看小情侶親密的郝助理，會鄙視她智商卻一直關心她的郝助理，會推一推眼鏡，智商碾壓的郝助理……

盛安的痛苦源自她的決定。

昨夜屋頂之上，盛安說，賭一次，賭贏了就能殺掉這個最大的敵人——郝敬業。

她的籌碼是郝助理。

賭的是他還有人性一面，曾經作為他們隊友的郝敬業是真心的，他一直是他們隊友，他會幫他們。

盛安的刀從不對準隊友，但這一次的賭局，就是要殺死隊友。

殺死M，也殺死了郝助理。

向菡霜喃喃：“他怎么也化成血水？”

秋雨會變成血水，是因為血液與能量都被刺入身體的碎片抽走，郝敬業呢？

阮子豐湊近留下的黑色斗篷，看著滿地鮮血。

片刻后，他輕嘆口氣：“因為郝助理的一面暴露了，他不是完全的異種，他自己有求死之心……碎片，收回了能量。”

向菡霜張了張嘴，說不出一個字。

周圍變得沉默。

郝敬業死了對人類是極大的好事，是他們此行最大的目的，可是，他們又都高興不起來，他們的隊友郝助理，也死了。

蔣魚看向盛安，執拗詢問：“他和我們相處的時候、我們認識的那個郝助理，是人類？”

盛安：“是人類。”

“他是不是做了很多事情？”

“是，異種和人類的兩面性都在郝敬業身上，作為完全主導的異種，他籌謀著一切，試圖殺死所有人類，但作為人類的一面，他在悄悄影響郝敬業的思維，無聲無息幫助我們。”

“他到底是好的還是壞的？”

“異種都是壞的，是人類敵人，但郝助理不是，他在我們身邊，以郝助理一面應對我們時，是人的那一面，他真的在幫我一起，抵抗災難，殺死異種。”

蔣魚聲音顫抖：“我可以繼續當他是隊友嗎？”

盛安看著她，輕聲道：“可以，他和你、和我們相處的時候，一直是郝助理，一直是我們的隊友。”

郝敬業不是天生異種，他曾經也是人類。

他延續的人類那一面和他們相處，也在竭盡所能幫助他們，怎么不是他們隊友呢？

如果不曾被異種，他就只會是郝助理啊。

蔣魚突然嚎啕大哭，再也控制不住眼淚，從發現郝敬業是M到現在的悲傷，全部露了出來。

她知道，郝敬業最后拍了拍她，是在告訴她——

你做得很好。

柯佳雪不忍地別開視線，伸出手，輕輕抱著她，紀亞妮和黎婉蕓同樣伸出手，抱著她，讓她好好哭一場。

盛安微微閉眼，祁凌霧心疼地撫摸她的腦袋，無聲安慰。

他知道盛安不會哭，也知道她不用他寬慰，他愛著的人，是一個心智強大又堅定的人，他只要告訴她，他會一直在就行。

樓明危喃喃：“結束了嗎？”

M死了，是不是結束了？

聞言，盛安再次睜開眼睛，眼神已經恢復清明，繼續往前看。

她的目光從地上血液移到碎片“蛋”身上，被祁凌霧攙扶著緩緩站起來，一字一句：“不，還沒有，還有真正的入侵生物存在。”

異種不是災難的罪魁禍首，碎片才是！

它是個活物。

隕石降臨，真正入侵的生物只有碎片，異種是由碎片制造。

最大的危機，其實從來不是郝敬業，他只是一個工具，甚至是一個搖擺著試圖幫助人類的工具。

顧千生皺眉：“碎片能讓郝敬業變成10星，它又是一個活物，會不會對我們出手？”

話音落地，他戒備起來。

宋林威擦掉眼角的淚，同樣站起來，調整情緒恢復冷靜，他盯著碎片，冷漠道：

“不會，如果它能直接對我們動手，那就已經強行搶奪盛姐的碎片了，它只能借助異種，強大的異種，可是郝敬業死了，它現在無能為力。”

他臉上帶著嘲諷。

賈光亮苦笑：“可是我們對他也無能為力。”

龍天宇收回盯著地面悲傷的視線，深吸一口氣，喃喃：“郝助理是存在的，可惜他被M壓制著，能帶M去死就已經盡了最大努力，沒辦法告訴我們碎片的弱點。”

姜靈心中一動：“他最后是不是想說什么？”

吳不語想了想，瞳孔一縮，隨即臉色越發難看：

“一定是的，郝敬業最后想傳遞信息，只是張了張嘴，能量就被碎片抽走，沒辦法說出來，它一定有弱點，郝助理想告訴我們……”

李鑫盯著碎片的模樣，簡直像是要吃人。

他此刻眼睛紅彤彤，郝敬業的死讓他越發痛恨碎片，若不是它，他認識的人，他的父親，怎么會死？

人類又怎么會遭遇這樣的劫難？

碎片之上，紅色的紋路還在流動，仿佛鮮血一般閃爍，淡淡的能量擴散開，空氣仿佛更冷了，蔣魚的眼淚全都結成冰。

他們是高級異能者，穿著特制的防寒服依舊有些受不住，可見溫度。

盛安盯著碎片，還在沉思當中。

她在思考他們剛剛的討論。

郝敬業想說什么，但碎片阻止了，所有什么信息都沒留下？

如果是其他人可能，郝敬業卻不會。

他那個腦袋聰明至極，與M一體的時候，就能悄無聲息影響M，并且若有似無幫助人類陣營。

這樣的郝敬業，從上輩子就是M，從上輩子就是阻止盛安的最大敵人、異種頭目……

他切斷了“天選之人”們的記憶，送回異種，將上輩子的盛安逼到時間回溯，這么可怕的M，這么聰明的郝敬業，他屬于人性的那一面，真的什么都沒留下嗎？

盛安不相信。

憑借她對郝敬業的了解，他不可能將信息留到要死了才來傳遞。

盛安突然想到兩個人。

第一個出現的重生者，武智，記憶只到末世當天。

蔣魚，記憶直到末世第一年末。

郝敬業……

到底留下了什么？

這是盛安一定要拆解出來的問題，就像當初的何院士一樣，他做了前面一步，也徹底犧牲，將剩下的關鍵一環，交給信任的盛安。

——而她，必要補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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