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安依舊緊緊盯著他。

門口，剛到的特情處成員，全都停住腳步，死死盯著他。

什么災難？怎么解決？

這是他們現在、這輩子同樣苦苦探索的信息，此刻盛安逼問秦老頭，目的同樣是為了尋找解決辦法。

秦老頭……

看到了嗎？

秦老頭露出一個笑容，是苦笑，也是痛苦，他沒有立刻解答，反而問：“你知道規則秩序類異能到底是什么原理嗎？”

盛安抿了抿唇，雖然著急，卻沒有詢問他，而是順著他的話說——

“規則秩序類，是事物與事物之間運行的規則，是世界的邏輯與原理，異能者再特殊也都還在原理之中，也得尊重一定的運行規則。”

秦老頭笑著點點頭：“是的，規則秩序異能過于特殊，要不是鉆規則漏洞的縫隙，就是逆規則秩序，也因此，代價很大。”

盛安沒有說話，卻是贊同。

所有出現的規則秩序異能，目前看來似乎她的弊端最小。

但事實上，她每次拉動時間都會承受巨大的痛苦，這種痛苦若非心智強硬到極致，會把人逼瘋。

盛安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到什么時候。

越是異能等級高，使用時付出的代價也越大。

“我的異能也是如此，通過規則秩序的縫隙，以生命為代價，窺見真相。”

秦老頭笑了笑，繼續：“但最后一次預言，明顯超過我的承受范圍，我只窺到部分真相就要死了。”

盛安心口一緊。

秦老頭聲音沙啞：“但或許是因為我窺探的真相是碎片，它擁有龐大的能量，在我見到它的瞬間、窺探到它的瞬間，它便將我留在規則縫隙當中，我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只是一瞬，也許很久，世界回來了。”

而這，證明了預言的發生，盛安他們對戰M，結局是絕望的失敗，于是，她抱著碎片“蛋”，進行了最可怕的時間回溯。

一切重開！

“你或許是以為還有希望才會重開，但我窺到真相，知道這注定失敗的結局，不管是重開一次，還是無數次，都會失敗，任何一條路的前方，都沒有勝利的可能，必輸無疑。”

秦老頭仿佛整個人塌下來，喃喃：“我在末日前30天回來的。”

盛安一凜。

前三十天！

竟然是最早出現的一批，而他確實藏得很好。

秦老頭已經是個老人，世界重開，他本人從規則秩序中回來，維持原貌，秦軒也還在。

兩個秦軒同時存在于一個世界，是規則秩序的漏洞，也是盛安時間的痕跡。

上輩子的秦軒活不了多久，所以選擇來守護自己。

他想讓兒時的自己，哪怕在末世，也能開心過幾年。

秦軒從小苦命，他確實是被一個流浪漢養著，但那流浪漢養他的目的只是為了給自己養老，對他并不好，三歲之前，他餓肚子都得靠自己翻找垃圾桶。

末日之后，盛安他們對他很好。

但他覺醒了太特殊的異能，意義重大，不斷預言，從未輕松過一天。

他想，重來一世，既然注定是失敗的結局，那就讓大家都輕松一些吧，活得自由自在，快快樂樂過幾年。

直到生命盡頭。

就像電視與小說里面的末世一樣，打打鬧鬧，收集收集物質，偶爾與異種戰斗……其實是非常輕松的末世了。

“那你為什么還是來了？”盛安輕聲問。

秦老頭苦笑：“因為告知會，我沒想到你們做了那么多，提前覺醒的異能者、重生，你們還在掙扎，我知道那是最無力的掙扎，可我在鏡頭里面看到你們的臉，看到我的老隊友們，還是沒控制住靠近你們，帶著小秦軒來了。”

他看著他們斗志昂揚，依舊控制不住自己。

上輩子與盛安他們隱于幕后，并肩戰斗的是秦老頭啊。

他有全部的記憶，他記得他們，他也信任他們、控制不住靠近他們。

——上輩子他年紀小，而且因為預言不斷消耗生命，隊友們都對他很好，那個時候沒有現在這么充足的物資，但他們總是把好吃的省下來給他。

他曾經騎在祁凌霧的脖子上。

他曾經被黎婉蕓、章坤和蔣魚他們不斷投喂。

就連傲氣的李鑫、龍天宇、樓明危，也會帶娃，給他洗澡，背著他執行任務。

向來冷傲的向菡霜，會對他笑。

秋雨還會揉揉他的腦袋。

……

他們都不記得，沒關系，他還記得。

想要自由、知道掙扎無用，他依舊在他們身邊，陪伴著他的隊友一步步走下去，即便結果慘烈，他們也還在一處。

只是這一次。

他沒有再讓秦軒不斷預言，在注定的道路上窺見再多信息，都是無用。

盛安聲音沙啞：“你到底看到了什么，讓這么喜歡隊友的你、曾經付出過一切的你，還是選擇什么都不說？”

知道秦老頭身份之前，她認為他這個什么都不說的“謎題人”，絕對不能算是好人。

但知道他身份后，所有的推測都被推翻。

他不是人老成精的老者，他只是一個才九歲的少年啊。

一個消耗生命不斷預言，上輩子她最大的幫手，又最終犧牲的人，怎么不是好人？

擁有全部記憶，準備輕松過一輩子，卻因為看到他們的臉，看到他們的努力，還是控制不住靠近他們的人……

到底看到了什么，讓他這么絕望？讓他堅信，所有掙扎都無用？

秦老頭：“你是不是一直認為，哪怕代表著人類的白子被殺到只剩下幾顆，也還有希望，人類終會贏過異種，贏過碎片？”

盛安仿佛察覺什么，身體一瞬間繃緊，手指蒼白，那雙好看的丹鳳眼此刻結了寒霜，指尖在微微顫抖。

秦老頭大笑，蒼老的臉上，笑著流淚——

“可假若黑與白都是同一個執棋者呢？”

“我們以為異種是我們的敵人，我們是異種的養分，其實錯了，都錯了，從碎片降臨的那一刻，這個世界就是一個巨大血池！”

“我們不僅僅是異種的養分，異種也是我們的磨刀石，這一盤棋，誰勝誰負，我們都不會贏，從上棋局的那一刻，我們就已經輸了。”

結局從上棋局的一刻就不可更改，輸了是輸，他們拼盡一切贏了，也是輸。

因為，黑與白，是同一個執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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