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棋局
蘇颯颯重新低下了頭,卻忘記不了那雙自上而下打量過來的眼睛。
被面具遮掩著看不清形狀,可是莫名的熟悉、親切、溫和,沒有任何的惡意,甚至有幾分不知從何而來的隱秘雀躍。
也許不是特意在看她,蘇颯颯只能想到這個解釋。
等站在皇階上的太監(jiān)代圣上高呼平身,伏了一地的臣子才攜眷起身,拜迎皇上皇后以及年過八旬的老太后。
蘇颯颯這里已經(jīng)接近末位,離皇位近的都是些皇親國戚、外國使臣,那個晉王朱景元,七皇子朱景逸也赫然在列。
而緊鄰著皇座設(shè)了兩個座位,便是蘇颯颯沒參加過宮宴也知道這個座位的特別之處。
那銀面男子扶著一位頭發(fā)花白撐著拐的老者在位上穩(wěn)穩(wěn)落了坐。
銀面并不算光滑,一錘錘親手敲制而成沒再做打磨,形成了天生地材的紋路,不顯低劣反而崎嶇特別,上好的手藝。
一直掛在京城百道之心的那個鋪子里,今天則戴在了這個男人臉上。
蘇颯颯了悟,是離墨宗的人,那位老者必定就是說中的老宗主了。
許是年紀大,那位老者精神不錯也不顯佝僂,但一行一坐都有些吃力。
就是不知道他身邊那個銀面是什么身份。
眾人安坐下來,也沒有人提及介紹這個人,應(yīng)當不會是什么大人物。
桌上先是幾碟水果小食,蘇颯颯用銀簽叉了塊西域綿瓜入口,聽了段慣例的圣上恩澤眾臣的冗雜套詞,然后主位者威嚴道一聲開宴,冷盤皆被撤了開去,上了一道金湯魚翅羹暖胃。
宴會開始,諸如蘇颯颯這樣的當然可以含混過關(guān),只要低頭吃飯沒幾人會主動找她麻煩。而那些想要爭奇斗艷拿表現(xiàn)的卻正是時候。
倭國使臣正在進獻展示一套漆金浮繪屏風,座下的李瑾蕓便笑道:“皇帝舅舅你可不知,這次倭國幾位大使進京之后出盡了風頭,在鳳陽樓擺下棋局不說還打敗了咱們大淵朝的神童王大人呢!我還去觀望了兩場,確實嘆服。”
本朝只有長公主沒有公主,因此李景蕓作為長公主之女深得榮寵,身份之尊貴至少在場還沒有同齡女子能越得過她。
她能如此言行無忌因為長輩們的刻意放縱,也因為她的年歲小,有些話可以從她嘴里說出既傳達了意思也無傷大雅。
由此養(yǎng)成了她在外跋扈囂張的性格,不怎么將他人放在眼里。
這回她確實猜對了帝心,鳳陽樓設(shè)擂之事整個京城就連五歲稚子也知曉,激進者視為奇恥大辱,溫和者也是憤恨難平。
咱們大□□怎會輸給區(qū)區(qū)一個彈丸小國。
王千尋今日也在宮宴的受邀之列。
他打小人就聰明,聲名遠揚,自個兒也驕傲。如今在京兆尹當差,幫著處理京中大小案件,那次技癢去和倭國使臣對弈原本也只是到鳳陽樓維持秩序的。
贏了還好說,最后輸了還被上峰臭罵了一頓。
這時候突然被在大殿上提及,既羞愧又不服,從座位上起身上前道:“稟皇上,棋場上有輸有贏實屬正常,不如今日再讓我跟這倭國使臣對上一局,以試高下。”
那倭國來使可不止一個,出盡了風頭的正是倭國特遣使的長子神木靖長。
一聲嗤笑,他操著不算流利的漢話輕蔑道:“就算再比十回你也不是我的對手!我不要和你比,我要和你們大淵最厲害的人比!”
口氣之大,全場嘩然。
蘇颯颯夾了一口薄如蟬翼的百合魚片放在嘴里看熱鬧。
那些平時在朝堂上的諍臣武將早就沆瀣一氣,義憤填膺,若不是顧及著上位還沒說話這倭國使臣能不能安然無恙坐在那兒還難說。
神木外使比他兒子知道收斂,不顧眾人回身斥道:“靖長!天顏面前不得無禮!”
而那一直未曾開口的天子,卻陡然大笑出聲,前半生戎馬給他帶來了威嚴莊重,后半生修生養(yǎng)性也緩和了他的冷硬。
“無礙,無礙,朕老了就愛看看年輕人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性子,想當年我的也就是一人一把破了刃的鋼刀,殺了領(lǐng)頭的上官,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你說是不是啊,崔烈。”
被忽然點到名的崔烈剛想上殿又被那位擺手招呼著坐下,只好慨然道:“這些青年人哪兒比得上當初圣上一分,大半夜的還要拉著我們弟兄在水里操練。”
“呵呵,你這老小子,”龍心瞬間被取悅,黃吉順勢給圣上端上一杯溫好的酒。
朱惑一飲而盡,垂眼瞥見離墨宗的祖孫二人皆做隱士狀,不驚不擾,不多一言。
他放下酒杯,對著神木使臣道:“你養(yǎng)了個好兒子,不過我們大淵名士也不差。既然他想要和我大淵第一棋手比試那朕便應(yīng)允了,曲愛卿。”
早已做好準備的老者揖身。
“今晚勞累你陪這后生下上一局,不知可否?”
“下臣榮幸。”
一群太監(jiān)在殿階上擺上了棋榻。
一老一少斂眸對坐。
神木靖長這次遠渡重洋來大淵就是尋找天下最厲害的棋手,也順便看看大淵是否真如傳聞中的那樣厲害。
“不知閣下”
“在下,離墨宗,曲榮遠。”
這離墨宗據(jù)說已經(jīng)存在了很久,前朝的時候就已經(jīng)可以勘得蛛絲,到了本朝名號更是聲揚四海。大淵給各國的賞賜里定然少不了離墨宗的器物,就連神木靖長從下把玩的那些精巧物件大多都出自于離墨宗之手。
離墨宗好像沒什么不做的,又好像什么都不做只是個虛名。
誰都說不清楚離墨宗到底是干什么的,最顯眼的產(chǎn)業(yè)大概就是京里那個賣各色器具木玩的大鋪子,既有價值連城的玉石寶器也有一兩文就能買到手的學徒小木雕。
也有傳言當初開國之時離墨宗可是給當今圣上助了不少益,因此離墨宗才一直能夠長盛不衰。
既然那位老宗主與圣上君臣相稱,想來他雖無官職爵位在身卻是有一定地位的,有些言論并非空穴來風。
蘇颯颯把面前的酥皮蝦球吃了個精光,隨即有侍女換上下一盤小食,琉璃掐絲盤上托著一個金黃的酥餅。
飯都吃到尾聲了,那棋局卻還未過半,蘇颯颯眼神好,這么遠都能瞧見那位倭國使臣能夾死蚊子的眉心,久久下不了一步棋,白白浪費時間。他對面的老者倒是已經(jīng)輕松喝了好幾杯手邊遞過來的藥酒了,一派悠然。
老爺子身體還不錯,能熬這么久。
看情況她們這么多人也得一直陪到半夜才行。
蘇颯颯偷摸敲敲小腿。
人有三急,誰能一動不動地等在這里。
周圍有不少家小姐已經(jīng)托著宮人帶領(lǐng)到殿外出恭去了,她心思一轉(zhuǎn)也想出門透透氣。
和身邊的小宮女把情況說明,對方也沒吭聲,訓練有素地將蘇颯颯從后面的過道帶了出去,和其他要出門的小姐沒什么不同。
剛出殿門沉悶的空氣一下子清新了不少,宮女沉默不言,蘇颯颯也不好亂瞟亂看,總之比悶在殿里看那場沉悶的棋局廝殺暢快多了,也就綿綿那個小棋迷看得認真。
出恭的地點設(shè)得雅,藏在回廊盡頭,隱在幾處山石之后,還焚了香以防異味。
周圍沒什么閑雜人等,小宮女說在外面候著蘇颯颯并未多想,哪知道她提了裙子剛出來,那個帶著她的靦腆小宮女就不見了蹤影。
好在這處跟大殿離得不遠,蘇颯颯不是路癡記得清路,但這種情況實在太過古怪。
她右眼皮直跳,只想快點回到人多的地方去。
今年每出門吃次宴都跟她犯了沖一般。
沒等她拐過一個小轉(zhuǎn)角已能看到大殿門口的玉石欄桿,正嘆道有驚無險,忽地一股大力箍上了腕——
蘇颯颯整個人落進了回廊暗角。
手腕被捏得生疼,新做的絞絲金鐲也變了形。
掙扎間腿沒站穩(wěn)被迫隨著那力道摔進了廊隙,完全脫離了原本的軌道。
待蘇颯颯看清了抓她的人是誰眼珠子差點兒沒瞪出來。
這出恭點它雖然建得隱蔽,但是它不安全容易出事啊。
特別方便崔澎這種小肚雞腸的男人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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