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喜憂參半
我端著自己那杯冰咖啡,帶著壁虎的盒子跳出車廂,在人群中尋覓納基的蹤跡。路上碰見幾個常常纏著霧島董香和笛口雛實要她們講故事的孩子,我給他們分了血漿球,向他們詢問白西服的所在。一個年紀大點的孩子指向場地側面用來擺放酒水的長桌,說剛剛有在那里看到幾個白西服大漢。
循著納基狂放的笑聲,我找到了其中一張長桌。他舉著扎啤杯向幾個白西服的打手侃著些以前跟壁虎在十三區征戰的往事,我不得不跳到一張凳子上,才讓一只腳跨上桌面的他注意到我。
“納基先生,吃零食不?壁虎帶回來的。”
“謝啦!大姐!”
納基毫不客氣地從盒子里抓起好幾顆血漿球,也不顧有的被他的手指擠爆,胡亂塞進了嘴里。我心疼這么精致的玩意被他在不清醒間消耗殆盡,趕緊溜到長桌另一端坐到凳子上,然后看見了坐在桌子對面捂著嘴干嘔的承正和在一旁給他拍背的頰黑。
“喲,淺海小姐。”頰黑挑挑眉毛,指向我手里的盒子。“那是不帶酒精的吧?分我們點。”
我把盒子放到桌子中央,想了想,又把我還沒來得及動一口的冰咖啡也一起推過去。
“要是喝醉了的話,喝點別的會不會感覺好點?”
“喂,承正,淺海小姐拿吃的東西過來了。”頰黑從盒子里捻起一顆血漿球含進嘴里,嗚噥著說。“我就說酒量不行別跟著納基大哥的節奏嘛,來,醒醒,喝點咖啡。”
承正目光迷離地抬起頭,拿出一顆血漿球,但沒有立刻吃掉,他瞇著眼睛瞅了對面的我半天,口齒不清地叨咕:“蝎……子,是你啊。你和……和我聽說過的樣子……”
話沒講完,承正就打了個嗝,他又捂住嘴趴到桌子上,半張臉埋在臂彎里,本來就因醉酒而漲紅的臉變得像是馬上就要滴出血來。
頰黑同情地拍拍承正的肩膀,忽然又注意到了些別的東西,他伏低身子興奮地說:“納基大哥往美座那邊去了,我跟過去確保他們的氣氛不被打擾!”
“一……一路順風。”承正舉起一只比成ok的手,用詞的離譜程度開始往納基的水平靠攏。“有生之年我想看到他們造出小孩來。”
“幫我照顧他一下。”頰黑在承正身后沖我留下一串口型,隨即擠進人流中失去了蹤跡。
我哀怨于白西服成員的跳脫性,挪位到桌子對面,推推承正沉重的胳膊,想確定他還清不清醒:“井寺先生,要喝咖啡嗎?還是說去弄點水喝?”
“不用。不想動彈。”承正用不容人反駁的語氣說著,歪過枕在臂彎里的腦袋仰視著我。平常他總是一本正經但語氣恭敬地俯視我與我交流,這個視角看著他的臉還挺新鮮的。
“你和我聽說的樣子……很不一樣。”他總算把之前那半句話講完。“蝎子是搜查官的噩夢,是少年獵人,是夢魘在東京立足發展的倚仗……我本以為你會是更加……更像納基大哥口中的壁虎大哥那樣的家伙……”
“怎么,失望啦?”我見他口齒還算清晰,饒有興致地問。
“也沒有……說實話,我沒有親自追隨過壁虎大哥本人,我是從納基大哥和頰黑口中了解他的。但我能感覺到……你們一點都不一樣。十三區崇尚絕對的實力,但在你身上,我看不出絕對力量的彰顯……當然也不是對你的實力有質疑,不然你也不可能帶著夢魘走到現在。我不聰明,也算不上敏銳。但我能感覺到壁虎大哥打心底愿意聽你的……唉,我怎么就是不會說話呢。”
此前從沒對我一次性說超過一句話的承正垂頭沉默了一會兒,猛地將咖啡一飲而盡,“啪”地把杯子頓在桌上,紅著眼眶完整講完:“我就是想知道!蝎子你到底是為了誰而戰?說是為了食尸鬼,你又不愿意殺害人類,說是為了人類,你又在為了食尸鬼的生存而努力——我想知道,你在這場博弈中到底站在什么位置?你在流島上跟納基大哥吵架,說要為了自己和自己身邊重要的事物去努力和忍耐……但你重要的事物又是什么?我們究竟……要去信任和追隨一個怎樣的人啊?”
“首先我要聲明一點,我沒想和納基先生吵架。只是我想打服他,當然要先激怒他。”我為難地托著下巴靠在桌上,盡可能讓自己的話語簡潔明了。“對我來說,‘我自己’是對我來說唯一重要的事物。我有敬佩的人類,也有喜歡的食尸鬼,更重要的是,我見識過沒有人類與食尸鬼互相殘殺的世界。就算名字改變了、物種改變了、再也回不去家、連母語都再也說不了,但為了我自己心里舒坦,為了創造我習慣的和平社會,我會在金木先生身上賭一把。”
“母語?”承正完美地抓住了最不重要的那一點。“你的母語不是日語嗎?”
“你聽不出來?我覺得我口音跟你們還挺不一樣的。”不知為何,我因此感到了一絲挫敗。“我來到這個異世界前,可是個中國人呢。”
“……你一定受過教育。”承正啞然半晌,斬釘截鐵地說。“不然學習能力不會這么強。”
“別說這個了,我都快開始懷念學校了。”我殘念地捂住下半張臉,不得不在心里承認,我已經懷念了四五年之久了。“如果我將來還能重新上學、正常工作……唔,算了,我果然還是不太想工作,弗萊迪的精明和狡猾我一個都沒學到,只繼承了一個嘮叨。”
“雖然你說著這種話,但我覺得這也是你的——”
承正話沒說完,我們就被奔過來的佐藤打斷了,佐藤奪過桌上的一只酒瓶給自己斟了半杯酒,扭頭就要跑,他在轉身時瞥到我的臉,激動地用沒拿杯子那只手抓住我的手,用力上下搖晃個不停。
“小淺海!我說出來你絕對不會相信!你知道嗎!我要當爸爸了!八重子剛才告訴我她懷孕了!”
“誒……誒?雖然也不是絕對不會相信的程度,但是……誒?!恭喜你們?!”我的面部肌肉在究竟是擺出驚訝還是高興的表情上出現了分歧,我嘴角掙扎著向上揚起,另一個一直在旁邊桌子上充當氣氛組的男聲聞聲湊到我們這桌,那人握住佐藤的手,以不亞于他的激動語氣喊道:“你也要當爸爸了?恭喜你!”
“四……四方先生?”我看著這個淚流滿面的灰發男子,盡管他的臉我無比熟悉,但這副姿態卻讓我不敢認。
“你也是!淺海!你是個好孩子!一定要幸福啊!”四方蓮示撒開佐藤,兩手拍在我的雙肩上,力道大得害我踉蹌著跌下了凳子。他在我掉出他視野的同時就瞬間忘記了我的存在,轉身摟住承正的肩膀,用勸人去ktv般的激昂語氣勸他回屋喝杯水睡一覺。
在四方的搖晃下,承正終于真的吐了出來,他狼狽地跑向吧臺車廂那邊,應該是找水去了,四方蓮示活蹦亂跳地沖進人群,不知去和誰一起撒歡了。
“……是會發酒瘋的類型呢。”對于四方蓮示的異常,我不吐不快,卻組織不出語言來表達內心的震撼。
“剛才他還叫我和他一起跳舞來著。”一個男人深以為意地點了點頭,立在了桌旁。我扭過臉,認出是深色西服幾乎融入夜色的月山習。
“所以月山先生跳了嗎?”我不禁八卦地問道。
“小森小姐真會開玩笑,要跳的話也不會是他那種舞蹈。”不知是不是錯覺,月山習在說這話時眉毛抽搐了幾下。他掃視桌面,優雅地欠身拿過一只玻璃杯,為自己斟了淺淺一杯酒,持在手中輕輕晃動。這模仿人類喝紅酒的動作又勾起我腦海里一點爸爸在飯局上和朋友們聊紅酒杯到底該怎么用的場景。或許是因為今天不止一次被提到我來自異世界這回事,又或許是因為提到了學校,今晚我比平常要更容易想家。
小酌一口的月山習再次將目光投到我身上,似笑非笑地說:“剛才小森小姐和那位白西服先生聊的事情我基本上都聽到了。依我拙見,小森小姐其實只是個幼稚的空想主義者而已。”
“真巧,我其實也這么想。”我立刻條件反射地掛出禮節性的笑容。“我沒體會過這個世界上人類的恐懼,也沒體會過食尸鬼的艱辛。在你們看來,我應該只不過是個站著說話不腰疼的自大狂。我在這邊生活的時光還不足以讓我成長到能了解這個世界上每一個群體,也不能讓我與每一個自己遇到的敵人和同伴換位思考,這我自己最清楚。與其暴露自己的不成熟,不如承認自己是個自私鬼,這樣反而更輕松。”
“不過小森小姐如此坦誠,倒是一針強心劑。這意味著你認為這場種族戰爭快結束了,你不用再為夢魘樹立一個偉大的頂梁柱形象了,對嗎?”
“倒不如說我是放下責任,直接徹底仰仗金木先生去了。”我苦笑了一下。“要是這么直說的話,你肯定會生我的氣。”
“整個黑山羊,包括我自己,何嘗不是在把擔子全部壓在金木君身上呢?不過在這個條件下,我只想盡可能地為他分擔一份重任。”月山習眼皮低垂,看起來難得地落寞。“霧島小姐懷上了他的孩子,但我們卻不敢保證他能有親手抱起自己孩子的一天……”
“誒?霧島小姐懷孕了嗎?”我略微有點吃驚,總算明白為什么四方蓮示在得知佐藤要當爸爸時說了“也”。不過……認真的,他們什么時候做的?佐藤和八重子好歹談了幾年的戀愛了,但黑山羊聚首后所有人不是一直都超忙嗎?!
“我一直有在幫忙想名字哦!”月山習揚起一抹驕傲的笑意。“為了能看到那個孩子誕生,蝎子,糧食班遠征后,基地的大家就拜托你了。”
他特意叫了我的綽號,在食尸鬼之間,這相當于無言地承認彼此的影響力和實力。于是我也學著他的樣子,微微躬下腰:“遠征班的佐哥,還有其他原夢魘干部們也拜托你們照應了,美食家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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