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瑤走下了車。

        面前古色古香的扁額上三個燙金的字，鳳舞龍飛。

        海上林。

        光這個大門，就是她吃不起的樣子。

        常宗北遞過來一張濕巾，夏瑤不明所以地接過，擦了擦手。

        前臺走出一位漢服打扮的服務員前來引位，從她嘴里蹦出那些再自然不過的“閆總”、“老地方”等字眼來看，眼前的男人應該是這家吃不起餐廳的常客了。

        夏瑤忐忑地跟著閆易的背影，一路走進了一間高級包房。

        包間里已經有了一位中年男人的身影。

        他側身對著大門坐著，手里拿著面包屑，有一搭沒一搭地喂著假山造景里的景觀小魚。

        看見二人進來，中年男人站起身：“來了？”

        “不好意思徐叔，路上有些堵車，讓您久等了。”

        看清來人的樣貌，夏瑤心里暗暗咂舌。剛在車上才提到竹宥科技的創始人徐偉民徐老，這會兒就見到真人了。徐老已經年近六十，身子骨看起來竟是如此精壯。更讓她沒想到的是，閆易剛才管他叫“徐叔”？原來aic和竹宥還有這層關系在？

        閆易身旁多了一個從未見過的身材高挑的女人，徐偉民落在夏瑤身上的目光，難免帶了幾分打量的意味。

        也難怪，他認識閆易這么些年，還從來沒見過閆易帶女人出來。別說女人，連一直跟他在一塊的那個特助，都極少參與他們的談話。這次，閆易毫不避諱地帶著個年輕女人出現，想必關系肯定不一般了。

        這么想著，徐偉民的眼神中，又多了幾分和善。

        “閆易啊，不介紹一下嗎？”話是對著閆易說的，徐偉民看著的卻是夏瑤。

        “公司新人。”閆易淡淡道。

        徐偉民顯然不信：“哦？”

        根據夏瑤之前做過的功課，見客戶時最忌諱暴露新人的身份，以免讓客戶覺得派些新人過來對其不夠重視。不過閆易既然率先開口，看來對方并非在意這些的人。

        也對，aic的王牌，大佬中的大佬閆易自己都出現在這兒了，還有什么好在意呢。

        “徐總您好，”這么想著，夏瑤笑吟吟地接過話茬，“我叫夏瑤，是aic的新人。”

        還沒過試用期的那種。

        她在心里默默地補上了一句。

        “好，新人就新人，”徐偉民對閆易的不坦率早就司空見慣，“小姑娘，叫徐總太見外了，你就跟閆易一樣，叫我聲徐叔吧。”

        說著，還朝著夏瑤友好地伸出了手。

        徐偉民顯然是誤會了閆易和夏瑤之間的關系。

        夏瑤偷偷瞄了旁邊的人一眼，見他好像并沒有反對的樣子，便彎了彎眉眼，禮貌地同對方握了握手，甜甜地道：“徐叔。”

        只是，這個握手持續的時長，卻是有些超出了夏瑤的預料。

        徐偉民明顯頓了一下，直到感受到一旁閆易投來的目光，方才察覺到自己的失態，連忙松了開。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徐偉民連聲道，又往夏瑤的手上看了一眼：“不過，小姑娘年紀輕輕，手上的老繭倒是不少啊。這是，有玩什么運動嗎？”

        “嗯，我玩攀巖的。”夏瑤應道。

        剛說完就意識到什么，又緊張地看了看四周。這地方，應該不會是劇組的安排吧？

        沒想到徐偉民聽了這話后，一雙有些微陷的眼睛里寫滿了難掩的驚喜：“我就知道！剛跟你握手的時候，我就覺得這像是一雙行走在巖壁上的手！”

        “徐叔您……也是？”夏瑤明白了，這是意外碰上巖友了，“難怪我剛才見著您，就覺得精氣神特別的好。還有您手臂的線條，真的太棒了！”

        “那是！”一聽別人夸起了他的身材，徐偉民頓時樂開了花，挽起袖子管就給夏瑤炫耀他的肌肉，“不是我吹牛，我到了現在這個歲數，還能一口氣拉十五個引體向上呢。”

        那模樣，像極了學生時代的課間，幾個男生湊在一塊兒，比拼著誰的肱二頭肌更大一些。

        “太厲害了吧！”夏瑤贊道。

        徐偉民臉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拉著夏瑤就往里走：“來來來，我給你看看我早幾年攀巖的視頻。”

        末了他回頭看了眼閆易：“門口杵著干嘛呢？快進來吧。”

        夏瑤乖巧地坐在了徐偉民的旁邊，看著徐偉民一臉興奮地給她翻著一個又一個的視頻。

        “這是之前我們去t省野攀，當時不巧碰上臺風，一個大浪打過來，設備都被卷走了，幸好人跑得快……”

        “還有這個，你看，這是在j市，我還是爬的先鋒。”

        夏瑤贊嘆了幾句。開始還只有一半是出于真心，另一半當然是礙于閆大boss，后來就是真的發自內心，二人興趣相投相談盛歡。

        夏瑤陪徐偉民回憶著壯年時的英勇事跡，時不時地向朝著包間內的沙發上看上一眼。

        閆易整個人半倚在沙發里，右手微屈輕抵著額間，左手拿著手機，看起來還在處理著工作的消息。一雙筆直而修長的腿交疊著，沒說話只是靜靜地坐在那兒。窗外的陽光透過玻璃后的屏風灑在他的側臉上，勾勒出他刀削斧鑿般的完美輪廓，美好得似畫一般。

        也不知道這個男人是從哪兒知道了她會攀巖的，可能是簡歷上興趣愛好那一欄？她還以為這種東西寫了沒人會看呢。看來資本家就是資本家，擅于利用手上的一切資源，連手下員工的一點小興趣都不放過。

        嘖嘖嘖。

        夏瑤心里感嘆著，目光一時就忘了收了回來。她看得明目張膽，對面的男人很難不發現。

        閆易微微地抬起眼，一雙漆黑的眸子對上夏瑤的視線。眼尾稍稍上揚，眉梢眼角處，帶著一絲捉摸不透的情緒。包間里的頂燈，透過金框鏡片綴在他的眼中，星星點點。仿佛是洞悉了夏瑤的想法，男人唇角輕勾，一副坦然自得的模樣。

        “哎喲，我說怎么不見你吱聲，”徐偉民在夏瑤和閆易身上來來回回地看了看，更加篤定了剛進門時自己的猜測，打趣道，“原來注意力壓根兒都沒在我這啊。小姑娘，我知道閆易年輕有為，那張臉長得也好看，不過徐叔我也不差是不是？你看他細胳臂細腿的，哪比得過我這結實的肌肉？”

        “當然比不過。”夏瑤眨了眨眼睛，說得一臉真誠。

        她拋開心里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

        管他到底安的什么心！

        反正一般人也沒這個機會，和aic總裁和竹宥的老板同席吃飯。這么說起來，其實還是她賺了。剛好借此和閆易混得熟一些，日后倆人一起配合走劇本，也會順利得多吧。

        談話間，包間里的菜肴一道道陸續地送了進來。

        “好了好了，你們年輕人坐一塊兒。”徐偉民揮了揮手，坐到了夏瑤的對面。

        閆易也沒多說什么，拉開了夏瑤身旁的椅子。

        和兩位大佬級別的人物一起吃飯，起初夏瑤還擔心會不自在，她拿起公筷，隨著一筷子的美食入口，靈動的雙眼猛地瞪大。令人驚嘆的美味從舌頭，直沖天靈蓋。

        “哇噻，也太好吃了吧！”夏瑤咽下一口美食，由衷地贊道。

        確認了夏瑤和閆易的關系后，徐偉民此刻看夏瑤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親近的后輩，還是志趣相投的那種：“閆易啊，給小姑娘多夾點菜。玩攀巖的消耗大，要多吃點。”

        閆易正在夾菜的手頓了一頓。

        夏瑤不知怎么地就想起早上路婉言給她的那沓關于閆易的資料，他生日在9月，典型的處女座。處女男的形象早就被黑得沒什么形象可言，吹毛求疵，身上一堆臭毛病。眾所周知的兩項，龜毛和潔癖。

        相信閆老板也不能免俗。

        “不了不了，我自己來吧。”夏瑤說著，又給自己夾了一筷子。

        讓潔癖的龜毛老板給自己夾菜？罪過大了，她還想在aic好好混下去呢。

        ……

        飯桌上的話題，多是一些家常，和夏瑤之前想的完全不同，絲毫沒有提及工作相關。要不是她那本筆記本是切切實實地記著幾頁筆記，她甚至要以為之前來的路上，閆易在車里給她開的那些小灶，都只是她腦補出來的而已。

        聽起來，閆易和徐偉民應該是認識多年。好像閆易早些年還對機械制造產生過興趣，差一點走上和創辦aic截然不同的道路。

        夏瑤聽著二人的閑聊，嘴上的動作完全沒停下來。

        一口氣吃下了三碗米飯，而對面徐偉民似乎覺得她還沒吃飽，還要再招服務員進來，夏瑤這才猛地覺得臉上有些燒得慌。

        都怪飯菜太好吃，一時沒注意，暴露飯量了。

        “真的吃飽了？不用再來點？”徐偉民問。

        “真的不用了。”

        徐偉民呵呵笑著，轉身對閆易道：“合作的事情，我們下周約時間再談。我想好了，反正是要合作，跟你合作總比和那些個滿身銅臭味的好得多。”

        閆易看起來對這個結果毫不意外：“行，那我讓宗北和您的秘書聯系。”

        “嗯，”徐偉民說著，拍了拍閆易的肩，又看了眼站在他身旁的夏瑤，笑，“你這個女朋友挺有意思的，我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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