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南榕既已應下要再次出門,便未做心有顧慮勉強之態,遂她整個下午都坐在棋盤前靜心運棋,調整心態。
待到日光余熱消盡,聽到頻率熟悉的腳步聲愈明顯時,才將手中棋子放回盒中,導盲棍也被收起藏于袖中微轉身從容而起。
在這座府中,更甚至在這座院子中,她已經不需要導盲棍便可以自若而準確的行走,只是終歸不似常人,速度較之慢些,落腳也更慎重些。
是以當她面帶微笑,圓亮的點漆雙眸微彎,定定的朝他走來時,若非看出她眸中缺神,且非是頭一次看到,溫景州幾有錯覺她并非失明之人。
“走吧。”
南榕輕輕點頭,與他并肩行至大門前才將手放入他手中,由他攙護著上了馬車。
節會之時果然與平時有甚大差別,馬車剛出了約有千米長的胡同,喧嘩之聲便驀地響起,
南榕頭上依舊帶著帷帽,她能感覺到車窗是開的,也聽到有車輪與鈴鐺聲靠近與所乘馬車并行,不,是落后了些跟隨著,須臾便聽得一聲勒馬與馬鳴聲,那輛馬車便好似有事停下般,漸漸被遠離在后。
溫景州未掀車簾,只沖車外隨護微一擺手,此后直到入了喧鬧的街市入口,便再未有馬車或是有人前來打擾。
下了馬車后,比在車上更加濃烈的各種聲音剎那間洶涌而來,南榕僵立在地,有那么一刻,她真的萌生了退意。
可隨即,她深吸口氣,將導盲棍自袖中抽出,握在右手,又將左手挽在身側男人的臂彎里,手指收緊握住了區別于他溫和的嗓音,觸感強勁的小臂,側過頭隔著帷帽沖他微一頜首。
雖有他的保證,也確能察覺身后跟了數人隨護,可為防萬一,只有這位身為一眾下人主子的溫公子身邊最為穩妥安全。
而他,也確是如今令她在茫茫人海中唯一可依靠選擇的對象,所以,此時此刻,在人身安全面前,矜持羞澀都可以暫且擱置一邊。
溫景州在她握著自己手臂隱隱露出來的幾根指尖上垂眸看了瞬,被她忽然的接觸自發緊繃的身體在行走中不動聲色的松下,
側眸看了眼她帷帽下看不清神色的臉,較慢卻堅定的步子,以及她手中探路絲毫不懼人眼光的導盲棍,一抹欣賞自眼中迅速劃過,
信任卻不輕信,不固步自封,順勢應變,知難而迎難而上,堅韌可貴的品性,這個女子,她很出色。
因著街上百姓實在太多,為了避防來往行人擁擠踩踏,且還會不自覺分心留意每每經過自己身邊之人的動靜動作,南榕不得不緊挨著他走,
更甚至在聽他為她講述她看不到的熱鬧繁華景象時,她都得抬起頭主動向他靠去,近到能感覺到他清冽的呼吸隔著帷帽佛到臉上才能聽清他說了什么。
而她也因要與他回話,側抬起臉憑著直覺去找他耳邊的位置,甚至因是邊走邊說,她無法準確找到方向,又要避著人流,臉和唇都會無意碰到他的肩,或他低下頭來聽時無意間側頭恰被她碰到似耳一般形狀的觸感,
南榕只能慶幸此刻人聲噪雜,又帶著帷帽,才好將她臉上尷尬的紅暈遮蓋,為防再或無意碰觸,她便緊了緊握著他小臂的手,右手隨意指了個叫賣糖人的方向目的明確的走了過去。
而此時位于長街一側酒樓三層臨窗包廂,正開著窗戶酌飲美酒閑看下方百態的客人,在看到街上一身著標志性廣袖藍衣,俊挺如松竹,氣宇出眾如鶴立雞群的男子時,驀地睜大眼放下酒杯就扒著窗臺往下看,
待看到他竟當街攜一女子且親密挽手,還陪那女子買糖人時,剛喝到嘴里的酒還未及咽下便因吃驚,從不覺張大的口中流了出來。
然男子卻顧不上擦,便抓起同桌之人,驚聲憾問:“你快來看看,那,是不是,溫少閣大人?”
那人聞聽也沒計較他失禮之行,忙跟著趴過去向下看,正正看見那個芝蘭玉樹卻實則冷漠高深手段多端的男子正以一副從不曾見過的,極遷就體貼微俯身的姿態,與一頭戴帷帽身姿纖逸的女子湊得極盡,似是正說著什么的樣子。
“沒錯,那是少閣大人!可,這少閣大人竟會做這等陪女子上街的凡俗之事?那,”
“那還等什么,難得少閣大人如此臨塵,我等何不如快些下去與大人拜見一番?”
溫景州既敢帶著人堂堂正正行于街市,便已做好了安排,且他之名雖聞傳天下,但相貌卻并不被百姓熟知,除了朝中官員及參加過宮宴的女眷有幸得見,坊間只知他俊逸絕倫有勝過潘安之貌,才不過青俊之齡便官至一品,不僅得今上看重,還為太子之師,位高權重朝野拜服之威名盛名。
是以街上百姓見有一郎艷獨絕氣宇卓然的男子雖心有贊嘆,卻并無人知或猜到他的真實身份。而便有認出他身份之人,也均在還未能靠近便被攔下勸回或是加以暗示。
南榕不知自己已被人注意且在背后猜測身份,手中的臂膀穩如泰山,身側比她高約有一頭的男子始終與她步速相同,便是來往人流涌動,也始終未與她有片刻分離,混行在人海中感受著久違的熱鬧喧囂時,她先時的忐忑不安盡被如此的安心可靠所驅散。
她雖看不見,但充斥耳邊的歡聲笑語轟然叫好叫賣聲,以及縈繞鼻息從不知何處飄來的食物的香氣,還有隱隱傳來的煙花綻放聲,這一切一切都讓她曾在影視劇中看過的古代廟會盛況在腦中具現,她的唇不知不覺彎了起來。
溫景州不喜吵雜,卻非是不能適應。從前未入朝時他游歷各地閱遍風俗風物,上都盛會雖繁華美幻,于他眼中也不過是尋常一景,遠沒有此刻偎在身側的女子能引動他的心神。
雖看不到她帷帽下的神情,卻可以從她緩緩松開的手指上察覺到她的放松,余光微移瞥了眼她始終未曾收起的導盲棍,微傾身過去低聲說道:“累了嗎,可要坐下休息用些茶點?”
南榕轉頭看他,因他驟然靠近而緊繃的身體順勢松緩下來,正要開口,便先被兩道驚喜中含著恭敬的聲音打斷。
“下--見過溫公子。”
“不想今日竟能有幸在此遇上溫公子,實乃甚幸也。”
聽聲音倒是要老成些,但南榕未有多想,這位溫公子家大業大又經常與同窗約聚,值此盛會會碰到熟人本也就在意料之中,故此時她也只以為是碰上了他的同窗,一邊又不由感古人向學之心無分年齡,無止境之嘆。
未聽到回復便被人打斷,溫景州心中不悅面上卻并無意外,臂彎中的手悄悄撤離時他眸中微動,抬手按住,掌下的細潤手指隨即頓了瞬,他看到她的帷帽輕晃,而后仍是堅定的將手抽回。
見此,他未再阻止,只輕拍了她的手臂以做安撫,輕聲說了句稍等,才轉過身神色清冷如常的看向二人,語氣是有別于朝中清洌強勢的溫潤:“能于此地與二位偶遇確是巧事。”
二人欣喜于他此刻罕見的溫和,只以為是他是因了有佳人在側才如此平易近人,但終是不敢造次,見他無有叫那女子見禮,也無有令他二人拜見之意,思及方才來時被人叮囑不可叫破身份一事,不由對視一眼,真如一般友人般與他寒暄客套開來。
而溫景州也好似是滿意二人的表現般愿付了一分耐心與之廖以虛對。
南榕雖松開了手,腳下卻是一動未動的與他并肩站著,只不知何時起,為避讓往來經過的百姓她竟與他不知不覺隔了開來,幸而春來還有跟隨而來的溫府下人在身邊,否則目不能視又處在鬧市之中,她當真不知該如何無措適從。
可即便身邊有人,但終沒了方才那股令她心安無懼的安心之感,便連方才令她心間生暖的熱鬧喧囂此刻聽來都無端多了尖銳恐躁,來往不斷的行人帶起的一陣又一陣春日溫風,嗡聲鬧語,也愈令她胸悶氣短,心慌亂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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