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四日，朱由檢登極以來，第一次沒有早朝參加。不過他今日卻有一件大事要做，那就是定下頒詔使臣、派他們把自己的登極詔書正式通傳天下。

    看著眼前的中書舍人、行人司行人、大理寺評事、鴻臚寺序班等低級官員，朱由檢勉勵一番，讓他們把確定黃帝紀(jì)元、二十四小時制、朔望朝常朝常參制度的詔書一并帶著，向各省仔細解說。

    這些人齊聲應(yīng)諾，帶著準(zhǔn)備好的詔書，向南北直隸、十三省和遼東出發(fā)。朱由檢看著他們的身影，再次告誡自己不要心急：

    以現(xiàn)在的信息傳播速度，能在一個月內(nèi)把新皇帝登極的事情傳遍天下就不錯了，實在不宜有什么大動作。尤其是朝堂上的臣子都是先帝舊臣，自己在二十七日守制期間，更不能主動去動他們。

    所以在看到王體乾的辭任文書后，朱由檢當(dāng)即否決，勉勵王體乾掌握好司禮監(jiān)，幫助自己批紅。對其他言官彈劾崔呈秀的事情，朱由檢不予理睬，把事情交給內(nèi)閣和司禮監(jiān)處理，任由他們處置。

    王體乾見到皇帝這個態(tài)度，頓時心中大定。回去和魏忠賢一說，魏忠賢也心中大安，認為新皇帝還是需要他們的，只是不像先帝那么信任、會啟用一些私人。

    想到徐應(yīng)元曾向自己提到，皇帝打算啟用老師劉漢儒的座師孫承宗、袁可立之事，魏忠賢道：

    “當(dāng)年魏廣微和我說孫承宗想要清君側(cè)，我們就把他趕走了。現(xiàn)在看來那完全是魏廣微在嚇我，孫承宗想彈劾我是有，清君側(cè)是不可能。”

    “李國普和孫承宗是同鄉(xiāng)，他向我解釋過這件事。徐應(yīng)元也說陛下想啟用一些親近人，排在最前面的就是孫承宗、袁可立。”

    “孫承宗是否啟用，可以問問四位大學(xué)士的意思。袁可立的話，能否接替崔呈秀還要看廷推。反正崔呈秀不懂軍事，還要回鄉(xiāng)守制。”

    王體乾聞言驚訝，不知道魏忠賢為什么這么容易就放棄崔呈秀，勸他道：

    “廠公，崔呈秀一旦離職，可能有人會掉轉(zhuǎn)矛頭，轉(zhuǎn)而彈劾廠公。”

    魏忠賢哂笑道：

    “他們彈劾有什么用？”

    “只要陛下信任，我們就不會倒。”

    王體乾想說擔(dān)心的就是這個，但是想到皇帝登極后的表現(xiàn)，他卻實在說不出皇帝哪里不信任他們。司禮監(jiān)、御馬監(jiān)、東廠等內(nèi)廷衙門還是他們管著，皇帝身邊的徐應(yīng)元、王文政、王國泰也是他們推薦的人。這樣都說不信任，還要皇帝怎么樣？

    想了一下，王體乾也只能覺得自己是思慮過度、以至于有些疑神疑鬼。決定按魏忠賢的意思，允許崔呈秀等人回鄉(xiāng)守制，接替者在下次常朝上廷推。

    魏忠賢看著王體乾的批紅，心中不由一嘆。其實他何嘗不知道皇帝不完全信任自己，現(xiàn)在放崔呈秀回去完全是在冒險。

    但是，魏忠賢現(xiàn)在更擔(dān)心崔呈秀反戈一擊，把九錫的事情告訴皇帝，那對魏忠賢來說，是更要命的事情。

    如今崔呈秀已有去意，魏忠賢若執(zhí)意阻攔，崔呈秀就可能反戈。這讓魏忠賢不得不同意放崔呈秀回鄉(xiāng)，避免閹黨崩盤。

    解決了崔呈秀，魏忠賢又想到了同樣知道此事的李永貞，決定等李永貞視察山陵回來也提醒一下，免得這個人倒戈，說出九錫之事。

    處處都是漏洞、處處需要補救，這讓魏忠賢只是短短幾天，就感覺心力交瘁。此時他已經(jīng)在考慮要不要向徐應(yīng)元交權(quán)，換取繼任者不追究。但是想到自己侄子的爵位，魏忠賢又有些舍不得，打算再撐一段時間，盡量保住爵位——

    皇帝對草原上的蠻子都那么大方，冊封了王公侯伯幾十位。

    魏良卿等人的爵位也有可能保住，大不了改為順天爵位。

    懷著這個念頭，魏忠賢決定無論如何要撐過這段時間，為魏家謀取世代富貴。

    這些打算，魏忠賢誰也沒有告訴。王體乾雖然想不明白魏忠賢為何同意崔呈秀回鄉(xiāng)守制，但是在確定這件事不會更改后，他很快派人告訴隨侍皇帝的王文政，向皇帝告知這個消息。

    得知這件事情，朱由檢心中喜悅，知道閹黨垮臺的第一步，算是邁出去了。

    只是想到崔呈秀等人空出的職位需要廷推，他的喜色又收斂了起來，更加堅定了掌控文選司、控制廷推名單的決心。

    就是不知道楊景辰這個人能不能用，有沒有能力把自己的意志傳到吏部。

    如果此人不行，只能再換一個。

    讓楊景辰以吏部侍郎身份親掌文選司，是朱由檢在朝堂上走出的重要一步棋。這個人雖然算是閹黨，卻和閹黨的牽連并不深，只是和余煌等人一樣參與了《三朝要典》編纂，還能繼續(xù)使用。

    同時，因為楊景辰依附閹黨，朱由檢覺得他不是那種正直不屈、頑固不化的文臣，有可能投靠自己、按自己意志行事。

    所以朱由檢把起復(fù)孫傳庭、掌控文選司的事情交給他，看看能不能辦好。

    今日的常參會議，就是一個考驗。

    辰正八點，皇極門東側(cè)的文華殿，朱由檢召集內(nèi)閣大學(xué)士、九卿等常參官，以及吏部、吏科相關(guān)人員，開始朝會制度改革后，第一次常參會議。

    這次會議的主題，就是處理吏部事務(wù)，商議加銜名號，確定常朝官人選。

    第一次參加這樣的會議，朝臣都感覺很新奇。以往只有內(nèi)閣大學(xué)士才能經(jīng)常見到皇帝，所以他們的權(quán)柄最重。

    如今六部尚書和左都御史、大理寺卿、通政使這九卿同樣有資格經(jīng)常見到皇帝，和內(nèi)閣大學(xué)士一同在常參會議上討論事務(wù)。

    這讓大臣們明顯感覺到，九卿和大學(xué)士的關(guān)系正在發(fā)生轉(zhuǎn)變，他們之間的權(quán)柄和地位，會有一定變化。

    大學(xué)士和九卿有這個感覺，吏部官員和吏科給事中的感覺就更強了。這么多的大臣決定的吏部事務(wù)，他們有能力反對嗎？恐怕吏部以后只能執(zhí)行常參會議的決定，真正成為執(zhí)行機構(gòu)。

    這種感覺，讓很多吏部官員心里打鼓，一些原本打算在常參會議上大放厥詞的人，悄然退縮了回去。

    就連對文選司被侍郎親掌堅決反對的文選司眾官，也有些惴惴不安，不知要不要鬧下去，反抗皇帝的決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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