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勛貴的動作，很快被錦衣衛(wèi)官情司注意到，在情報簡報中上報給皇帝。

    朱由檢得知源頭在英國公張家后，感嘆道：

    “英國公有遠(yuǎn)見啊！”

    對英國公張家?guī)ь^準(zhǔn)備開藩的想法，很是贊賞了一番。

    但是對他們想要以交趾為封地，并未做出許可。

    這塊地方，是大明周邊最好的地之一，不但英國公盯上了，剛剛進(jìn)京的靖江王世子朱亨嘉也盯上了，請求前往交趾開藩。

    此人在歷史上就曾覬覦大位，在南明時自稱監(jiān)國，被時任兩廣總督丁魁楚和廣西巡撫瞿式耜鎮(zhèn)壓�？梢哉f是一位不安分的人。

    朱由檢因為奢安之亂還沒平定，安南都統(tǒng)使莫氏又頗為順從。對于這些言論一律壓下，不準(zhǔn)討論在安南等周邊屬國開藩的事情——

    他可不想在奢安之亂沒平定的時候，在周圍新開一條戰(zhàn)線。

    勛貴和大臣的動作之外，海外糧食運(yùn)到京城的影響，開始在民間酦酵。

    京城的百姓吃到海外的糧食后，頓時對海外的看法發(fā)生了改變，從以前視為不毛之地，到現(xiàn)在羨慕那些得到海外土地的人。

    無論海外的土地多偏遠(yuǎn)，只要能種糧食，在他們看來就有價值。

    前段時間被諸侯國以百畝土地招聘的水手，成為普通百姓羨慕的對象。

    還有很多人去諸侯那里打探，看看他們是不是還需要人，會不會分配土地。

    韓王、江陵公、寧遠(yuǎn)伯，都因此招攬了一些人才。

    抵達(dá)京城的鄭芝虎、李國助等人，對此極為艷羨。

    李國助酸溜溜地說道：

    “北方的土地有什么好的，一年有幾個月下雪，海岸還會結(jié)冰。”

    “南洋才是好地方，一年能收三季！”

    鄭芝虎不高興地瞥了他一眼，說道：

    “行了，別說這些怪話了！”

    “想要招攬人才，先立功把自己的爵位升上去。”

    “人家都是王公，能冊封附庸貴族�！�

    “咱們這些爵士，拿什么和他們爭人才？”

    心中盤算著怎么樣才能立功，把自己的爵位提上去。

    皇帝動不動就冊封諸侯，給他們幾百里封地。鄭芝虎著實受到刺激，同樣想當(dāng)諸侯。

    想到皇帝任命自己的海軍參將，還有俞咨皋一直以來的招攬。他決定這次回去后，就要把麾下船兵帶過來。

    李國助沒有他這個機(jī)會，更多的在盤算：去南洋開疆拓土算不算立功？皇帝會不會把自己打下的土地都封給自己？

    把海外開疆拓土的功勞盡量拔高，但是李國助仍舊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就算他的見識再淺薄，也不會覺得自己打下多少土地，就會被皇帝冊封多大地方。

    必須立下其它功勞，才能被皇帝提升爵位和封地。

    『什么樣的功勞對陛下來說算功呢？』

    『給陛下運(yùn)糧算不算？』

    『畢竟陛下說以后十幾年都會大旱，肯定很需要糧食。』

    『如果我捐糧食，能不能提升爵位？』

    心中盤算著這些，更擅長經(jīng)商的李國助，還是打算在錢糧上立功，而非上戰(zhàn)場搏殺。

    沒等兩人想好，皇宮中的朱由檢，很快召見了他們。

    對這些人在這時運(yùn)來糧食，朱由檢極為欣喜，指著京城地圖說道：

    “諸王府建造的事情，你們也應(yīng)該聽說了。”

    “這次你們立了功，朕就給你們每人賜地二十畝，在上面建立府邸�！�

    “以后用心辦事，朕不會虧待你們！”

    話語說得很直白，賞賜也是實實在在。

    鄭芝虎和李國助聽到皇帝像對待郡王一樣，給自己劃出二十畝土地建造在京城的宅院，歡喜得合不攏嘴。

    二十畝宅地不算大，但是卻代表著，他們真的被皇帝視作勛貴，以后有機(jī)會打進(jìn)京城勛貴圈子，和宗室、勛貴建立聯(lián)系。

    尤其讓鄭芝虎欣喜的，是皇帝還問了一下自己子侄的情況，讓自己和哥哥不要給他們訂婚。

    這讓他覺得，皇帝似乎有賜婚的想法，有意讓他們和宗室、勛貴聯(lián)姻。喜得他大咧咧地說道：

    “臣回去后就告訴大哥，讓他把侄兒從平戶接回來。”

    “都已經(jīng)是爵爺了，把兒子放在外面像什么話�！�

    “他將來的家業(yè)，還不要給侄子！”

    朱由檢聽得一驚，詢問具體情況。確定鄭芝虎所說的侄子，就是著名的民族英雄鄭成功，還有個弟弟田川七左衛(wèi)門，如今隨母親田川氏在日本平戶藩居住。

    這讓他非常高興，在知道鄭成功現(xiàn)在還沒有大名后，當(dāng)即道：

    “田川氏既是正妻，當(dāng)冊封為男爵夫人。”

    “她所生的長子，要冊封為世子�！�

    “朕賜其名成功，望其成就功業(yè)！”

    鄭芝虎聽到侄子被賜名，笑呵呵地謝恩。

    李國助看到他和皇帝的關(guān)系這么融洽，心中羨慕不已。

    如果早知道當(dāng)今皇帝這么好說話，他早就主動申請過來了。哪像現(xiàn)在這樣，被鄭氏搶盡先機(jī)。

    不過他提出的獻(xiàn)糧想法，成功打動了皇帝。知道自己接下來要面臨十多年旱災(zāi)的朱由檢，最看重的就是糧食。

    聽到李國助有納粟捐爵的想法，朱由檢雖覺得這樣會讓爵位貶值，卻沒有一口否決。

    畢竟如果不把災(zāi)民安頓好，大明朝有可能亡于農(nóng)民起義。考慮爵位貶值不貶值的事情，著實有點太遠(yuǎn)。

    所以他在思考之后，向李國助道：

    “爵位可以捐納，但僅限于男爵。”

    “李卿覺得應(yīng)該捐納多少，能獲得世襲男爵爵位？”

    李國助見皇帝剛才眉頭緊皺，心中惴惴不安。在聽到皇帝說爵位可以捐納后，這才松了口氣。

    然后又聽到皇帝說捐納的爵位僅限于男爵，這讓他覺得著實有點雞肋。畢竟他想要的，不止是男爵爵位。

    想到鄭芝龍憑借十八芝領(lǐng)頭人的身份，在招安時被授予了男爵，李國助不甘心地說道：

    “能不能捐納得更高，比如伯爵爵位？”

    此言方一說出，旁邊的王體乾立刻大喝“大膽”�；诺盟�急忙跪下，深刻意識到自己面對的是皇帝，不是平常討價還價的商人。

    朱由檢對他覬覦諸侯之位，同樣也是皺眉。如果是子爵、男爵還好說，他能在一定程度上接受爵位貶值。而且這兩個復(fù)設(shè)的爵位，地位如何他完全能夠決斷。

    但是伯爵以上，在大明朝非常尊貴。如果他敢讓伯爵貶值，大明現(xiàn)在的勛貴，說不定都會跳起來——

    他們祖上辛辛苦苦立功得到的爵位，可不能讓商人通過捐納得到。

    那對他們來說，完全就是羞辱。

    而且伯爵貶值后，人們會把這個爵位看低。通過捐納得到的錢糧，不一定能提高多少。

    所以朱由檢覺得，不能讓伯爵通過捐納得到。有封號的高級貴族，必須立功才能授予。

    靜坐不語，就這樣看著李國助。李國助終于感到怕了，跪伏在地上不斷請罪。

    朱由檢看他的額頭都磕出血來，皺了皺眉頭說道：

    “起來吧！”

    “只是商議事務(wù)，用不著如此告罪�！�

    “李卿還是先說說，打算捐納多少，獲得男爵爵位？”

    李國助心里不怎么看得上男爵，因為他覺得伯爵才是真正的貴族。

    而且讓他花錢捐一個和鄭芝龍一樣的爵位，他心里覺得不痛快。

    所以剛才壯著膽子，想捐納伯爵爵位。

    如今得到教訓(xùn)后，他頓時收起了浮躁，認(rèn)識到爵位的提升，非常非常不容易。

    在心中計算之后，李國助道：

    “男爵封地方一百里，就是一萬平方里�！�

    “福建民間有言：八山一水一分田。以這個比例計算，大概能開墾一千平方里耕地�！�

    “一平方里是三百七十五畝，一千平方里就是三十七萬五千畝�！�

    “捐納男爵所需要的糧食，臣以為應(yīng)該定在三十七萬五千石�！�

    這個數(shù)字，在他看來已經(jīng)很高，因為他不想花很多錢糧，捐納個和鄭芝龍一樣的爵位。

    但是在朱由檢看來，那就實在太低了。以鄭彩說的一石稻谷五錢銀子計算，三十七萬五千石只相當(dāng)于十八萬七千五百兩銀子。

    這對于他來說，完全是杯水車薪。

    所以他對納粟捐爵的興趣一下子低了起來，直接道：

    “無論是不是耕地，一畝封地都需要一石糧食捐納�！�

    “男爵封地三百七十五萬畝，那就是三百七十五萬石�！�

    “愿意捐的就捐，不愿意朕也不強(qiáng)求，只要納稅就好�！�

    “男爵是世襲爵位，擁有世代傳家的封地，不能輕易讓人通過捐納獲得�！�

    “待到旱災(zāi)緩解后，朕會結(jié)束捐納。”

    把捐納男爵需要的糧食，直接提升了十倍，并且表現(xiàn)出愛捐不捐的態(tài)度，對此事似乎無所謂。

    這讓李國助頓時慌了起來，知道自己定的捐納數(shù)額太低，沒有能打動皇帝，甚至讓皇帝有些生氣。

    為了避免皇帝對自己生出惡感，他急忙道：

    “臣愿捐納男爵，只是一時拿不出這么多糧食，請陛下寬限些時日！”

    打算找劉香等人湊一下款子，爭取把男爵的爵位拿手里。他雖然看不上這個爵位，不想花這么多錢才能和鄭芝龍爵位相當(dāng)。

    但是在皇帝有些生氣的情況下，只能破財免災(zāi)。畢竟如果傳出去他被皇帝厭惡，以后就別想和鄭芝龍打擂臺。

    朱由檢沒想到自己提價十倍后，李國助竟然急著捐納。而且聽他的意思，只需要花一段時間就能湊出這么多糧食。

    這讓他對這些海盜的財力，再一次感到驚嘆。不過他沒有殺雞取卵、竭澤而漁的意思，在考慮之后，向李國助道：

    “一下子拿出三百七十五萬石，對朝廷來說也困難�！�

    “這樣吧，朕允許捐納男爵的人分期付款，每年付上十分之一即可�！�

    “男爵領(lǐng)地也可以提前開辟，可提前享有男爵待遇。”

    “但是夫人、世子，只能在捐納完成后受封�！�

    “如果捐納沒完成，到期會收回男爵爵位。”

    這個條件，讓李國助從剛才的肉痛，頓時轉(zhuǎn)為大喜。

    因為他認(rèn)識到，自己可以用男爵的名頭，開辟方一百里封地。然后拿封地上收獲的糧食，上繳捐納所需。

    如果他能在領(lǐng)地上開墾出十分之一耕地，那就是三十七萬五千畝，以南洋一年三熟的氣候，怎么也能收一石糧食租稅。

    等于說，他完全可以在捐納第一年需要的糧食后，以后用封地的產(chǎn)出，交上剩余的捐納。困難只在前幾年，但他完全能負(fù)擔(dān)。

    這讓他的心中，變得大喜起來，覺得這個捐納很劃算。

    鄭芝虎一時沒想明白這些，但是他身邊有鄭彩。在鄭彩的提醒下，他認(rèn)識到自己可以通過捐納獲得男爵，這讓他懷著忐忑詢問道：

    “捐納得到的爵位，以后還能立功提升嗎？”

    “俺還想為陛下立功，以后成為諸侯。”

    朱由檢聽得大笑，肯定道：

    “無論什么樣的爵位，立功就能提升�！�

    “大明的外戚立了功，爵位都能世襲�！�

    “捐納的男爵不用有任何擔(dān)心，朕會和其他男爵一樣對待，可以立功提升�！�

    “例如李卿，你若是能幫助一位藩王開辟封地，在開藩時立下大功。朕封你個伯爵之位，也是未嘗不可�！�

    “大明有三十個藩王，機(jī)會就在這里！”

    這讓李國助聽得更喜，真正看到了成為伯爵的機(jī)會。

    想到南洋那么多大島，方千里之地的島嶼也不少。他下定決心搶占一個，以后獻(xiàn)給皇帝用作藩王封地。

    這樣他就能成為諸侯，成為高級勛貴！

    鄭芝虎和鄭彩想的也是如此，尤其是鄭芝虎，想要催大哥早點南下?lián)尩乇P。畢竟這機(jī)會并不多，大明的藩王只有三十個，還不一定封在南洋。如果被李國助等人搶了先，伯爵的位子可能就沒了。

    就連他自己，都猶豫著以后是帶領(lǐng)船兵北上，還是去南洋幫藩王搶封地，謀取伯爵爵位。

    鄭彩對那些擁有船和兵的頭領(lǐng)更是艷羨，暗恨自己沒有早點下海，擁有自己的船和人�，F(xiàn)在，他只能看著這些頭領(lǐng)去搶地盤，自己能奢望的，就是湊集糧食，先捐納個男爵爵位。(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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