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 勾欄胡同見聞
每一次來到京城,鄭芝虎都感覺京城發(fā)生了新變化。
這是他最喜歡的一點,相比某些死氣沉沉、一成不變的地方來說,京城實在是太好玩了。
他和很多喜歡冒險的年輕人,都喜歡來到京城玩。
不過因為身份原因,他這個已經在威海帶兵的參將,平時是沒法隨意進京的。
這次還是奉命來樞密院匯報明年修筑大凌河堡的準備工作,才得以來到京城。
進了京城之后,鄭芝虎和隨行士兵就發(fā)現(xiàn),京城變得更干凈了。
不僅路上沒有了糞便等垃圾,很多路還鋪設了水泥,更加整潔干凈。
這讓鄭芝虎忍不住感慨道:
“水泥這東西真方便!”
“不但能夠修路,而且能夠筑堡。”
“來年修筑大凌河堡,咱們也要用水泥。”
周圍人紛紛附和,認為鄭芝虎說得很多。
水泥這種新事物,他們以前是不知道的。即使從報紙上看到,也沒有什么概念。
但是這次經過天津看到的大沽口炮臺、還有一路行來經過的京津公路,都在提醒著他們水泥用于建筑有多方便。
所以鄭芝虎把這種物資列入了運輸清單,決定在明年修筑大凌河堡的時候,一定要用水泥。
鄭芝鳳是他四弟,今年只有十六歲,如今在武學讀書,稱得上鄭家在京城的負責人。
他現(xiàn)在已經改名為鄭鴻逵,在鄭芝虎進京后過來迎接,聽到這話說道:
“二哥這么想,那可真是對了。”
“武學的工兵教材,很多內容都是如何用水泥。”
“這次京西的棱堡修筑,就是用水泥建的。”
“二哥要是有時間,可以去看一下。”
鄭芝虎聽得點頭,又指著街上站著的錦衣衛(wèi),小聲詢問他道:
“聽說京西發(fā)生了叛亂,京城現(xiàn)在還戒嚴。”
“這些錦衣衛(wèi)就是戒嚴人員嗎?”
鄭鴻逵同樣低聲道:
“正是他們在戒嚴。”
“不過這個不要緊,現(xiàn)在京城除了街上的錦衣衛(wèi)更多點,其它與平常無異。”
“二哥有樞密院的調令在,不用擔心他們。”
說著,他似乎想起了一件趣事,向鄭芝虎等人道:
“二哥知道京城的錦衣衛(wèi),這幾天在做什么嗎?”
“他們在把京城的妓女和乞丐,都驅趕到勾欄胡同那邊。”
“聽說太學那邊怨氣可大了,他們想要狎妓,都要去勾欄胡同。”
鄭鴻逵說得哈哈笑,鄭芝虎等人卻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他們當然不知道,京城的學生之間,流傳著很多嘲笑太學生的段子。
作為京城的最高學府,太學擁有最好的資源。學生也專門以太學生稱之,不同于尋常學堂的大學生。
他們鬧出了笑話,當然被京城的其他學生嘲笑。
甚至連報紙上都有刊載,在京城廣為流傳。
主持《明報》的張溥等太學生,對此很是生氣。接連在報紙上辯解,卻不過引起更多的嘲笑而已。
現(xiàn)在京城的人都知道,太學生喜歡狎妓。一些行為不檢點的太學生,更是印證了這種說法。
張溥等人也放棄了辯解,開始在報紙上探討,酒也能夠讓人墮落,要不要把酒業(yè)納入墮落行業(yè)征稅。
這個話題的爭議很大,各路文人士子,都發(fā)表文章探討。
一些太學生的風流韻事,自然也被掩蓋了下來。
不過距離勾欄胡同不遠的武學,還流傳著那些段子。甚至在勾欄胡同遇到太學生時,專門說這些段子取笑他們。
鄭芝虎等人不知這些趣事,自然對鄭鴻逵的大笑莫名其妙。不過他們卻聽出來,在京城狎妓需要去勾欄胡同。
一些好奇的士兵道:
“京城連妓女在哪都管嗎?”
“勾欄胡同的妓女怎么樣?”
鄭鴻逵向他們道:
“以前是不怎么管的。”
“但是朝廷前幾天出了規(guī)定,把色情行業(yè)、乞討行業(yè)、賭博行業(yè)、毒品行業(yè)都劃為墮落行業(yè),給他們限定了營業(yè)區(qū)。”
“東城區(qū)的妓院和賭場,都被遷去了勾欄胡同一帶。”
“娼妓、乞丐等墮落人員,都要被驅趕到那里。”
說著,他向這些人講解一下京城的政策,警告他們不要在營業(yè)區(qū)外狎妓,錦衣衛(wèi)衛(wèi)尉寺對掃黃打非抓得正緊。
一旦發(fā)現(xiàn)有人非法嫖妓,罰款、罰勞役是小事,更關鍵的會被登報通報,成為一生的污點。
近幾天就有一些官吏被抓,甚至被革除了職位。
有些頂風作案的學生也被學堂通報,甚至要公開做檢討,在學校抬不起頭來。
可以說,京城這些日子鬧得最利害的,就是這件事情。
未來會不會放松管制不好說,但是現(xiàn)在一定不能頂風作案。
出于心中好奇,又因為勾欄胡同距離朝陽門不遠,一行人都要求去看一看。
鄭鴻逵無奈之下,只能帶著他們過去。
勾欄胡同距離武學不遠,鄭鴻逵自然是去過的。
這里本就是勾欄聚集所在,旁邊還有教坊司所在的本司胡同,以及演樂胡同。
在朝廷下令區(qū)分娛樂行業(yè)和色情行業(yè),把勾欄胡同劃分為色情行業(yè)營業(yè)區(qū)后。不甘墮落都遷移去了本司胡同和演樂胡同,留下來的大多是妓院。
隨著京城其它妓院和賭場的遷入,這里也熱鬧了起來。很多人出于好奇,都會過來看一看。
鄭鴻逵等人抵達的時候,看到錦衣衛(wèi)正在把一些妓女、乞丐驅趕過來,其中還有一些光頭的尼姑,顯得頗為奇怪。
詢問周圍看熱鬧的行人才知道,原來這些尼姑私下里在做暗娼。這次整頓寺觀時被舉報,同樣被打入娼戶遷了過來。
鄭鴻逵等人隨著看熱鬧的人呸了一聲,心里卻著實有些癢癢,不知道尼姑是什么滋味。
這時,鄭芝虎指著一些妓院門前掛著的燈籠道:
“這里的燈籠怎么這么多?”
“而且都是紅燈。”
鄭鴻逵向他解釋道:
“這是朝廷的政策,允許營業(yè)區(qū)放開宵禁,懸掛紅燈徹夜營業(yè)。”
“因此營業(yè)區(qū)有了個別稱,又被稱為紅燈區(qū)。”
“不過也有一些人,稱這條胡同為墮落街。”
“據(jù)說因為這個,朝廷打算把西邊的戎政府遷走,防止京營軍官腐蝕墮落。”
戎政府是總督京營戎政衙門所在,以前就在這個地方,也沒有人覺得不妥。
但是在這次京西發(fā)生叛亂后,皇帝覺得調遣京營頗是不便,所以就打算遷到皇城邊上的中府草場一帶,更加靠近東華門。
這個理由,在勾欄胡同被劃為紅燈區(qū)后,那就更充足了。
總不能堂堂京營衙門,要放在紅燈區(qū)附近。
這其中的內情,鄭鴻逵自然是不知的。他只知道朝廷為了防止京營軍官墮落,要把戎政府遷走。
據(jù)說勾欄胡同西邊的燈市那一帶,會被打造成商業(yè)區(qū)。
內廷營造集團,已經在考察商業(yè)區(qū)怎么造。在戎政府的舊地,打造一個大商場。
鄭芝虎倒沒有覺得京營衙門放在紅燈區(qū)附近不妥,因為軍中狎妓是常見的事情,甚至還有營妓存在。
聽到鄭鴻逵這么說,他皺著眉頭詢問道:
“朝廷對軍官狎妓這么防范,營妓怎么安排?”
鄭鴻逵對此知道一點,說道:
“營妓據(jù)說是不讓再設,軍營不得出現(xiàn)妓女。”
“這個規(guī)定和梅毒有關,據(jù)說泰西有一場戰(zhàn)爭,就是因為將領和士兵感染了梅毒,因此導致潰敗。”
“不過也有很多軍官反對,認為嚴加檢查就行了。”
想到報紙上提到的梅毒的可怕,以及配上的滿是紅瘡的圖片,鄭鴻逵現(xiàn)在心里還有些惡寒,不敢隨意去找沒有健康證明的妓女。
這也是京城的紅燈區(qū)很快被人認可的原因——
大家都被報紙上宣傳的梅毒嚇到了,只敢去能讓人放心的地方。
私娼、暗娼再便宜,也比不上性命寶貴。
甚至她們的鄰居,都會因為害怕傳染疾病主動舉報。
因此紅燈區(qū)這邊,一直有娼妓被錦衣衛(wèi)查到押過來。
正在說著,錦衣衛(wèi)又押著一行人,從燈市那邊帶過來。
這次不是簡單地驅逐過來娼妓,而是上了枷號。
甚至眼尖的還看出是一百斤巨枷,在當今皇帝廢除立枷后,只用于枷號私鑄銅錢、拐賣人口的罪犯。
所以很多人都猜出他們犯了什么罪,一定是發(fā)現(xiàn)了幼女,被判為拐賣人口。
果然,負責把他們枷號示眾的錦衣衛(wèi)衛(wèi)尉寺巡警道:
“朝廷有旨:凡是以未成年少女為妓者,皆按誘取良人、略賣良人子女對待,發(fā)放邊衛(wèi)充軍。”
“略賣至三口以上及再犯者、用一百斤枷枷號一個月。”
“這些人養(yǎng)育少女為妓,枷號示眾一月,一律流放海外。”
又指著另外一些男子,大聲道:
“《大明律·刑律》:強奸者,絞。”
“奸幼女十二歲以下者,雖和,同強論。”
“這些人犯了強奸幼女之罪,都要被判絞刑。”
“諸位來紅燈區(qū)的人,都要引以為戒!”
這一番話,聽得圍觀的嫖客凜然,生恐被錦衣衛(wèi)抓了去。
但是讓他們心驚的還不止如此,因為這個巡警又指著正在張貼的告示道:
“好叫眾位得知,朝廷重制禮樂,正在修改《刑律》。”
“以后未及笄的女子,皆按幼女對待。”
“也就是說,強奸幼女的年齡,要提高到十五歲。”
“爾等嫖宿的時候,一定要認準是否及笄。”
“發(fā)現(xiàn)未及笄的妓女,要及時向衛(wèi)尉寺舉報。”
“婚嫁也是同樣,未及笄不得成婚。”
這是禮部在制定營業(yè)區(qū)政策時,按皇帝要求做出的規(guī)定,原因還和婚姻年齡有關。
朱由檢為了減輕人口壓力、限制人口膨脹,是打算推行晚婚晚育的。
所以他把強奸幼女的年齡定為十五歲,這樣十五歲以下自然不許成婚,否則就是犯了強奸罪。
以后婚姻法還會規(guī)定,把男子最低結婚年齡定為弱冠之年二十歲,女子定為十八歲。減緩人口的膨脹速度,也減少因為年輕生育帶來的難產——
這點婦幼保健院已經統(tǒng)計出了數(shù)據(jù),證明孕婦年齡過小或過大時,難產概率都更高,屬于高危孕產婦。后世統(tǒng)計的數(shù)據(jù)是小于十六周歲或大于三十五周歲。
大明年齡計算通常按虛歲,所以朱由檢讓婦幼保健院統(tǒng)計相關數(shù)據(jù)時,以十八歲和三十六歲為分界線,用以支撐婚姻年齡的修改。
報紙上也開始造勢,說明低齡生育和高齡生育的危害。
解救被當成妓女培養(yǎng)的年幼女子,只是其中一環(huán)。
這些人被拐的會被送回家,被賣的則會送到教坊司培養(yǎng),防止送回家后仍舊會被賣。
皇家樂團和神樂觀也挑選了一些品性良好、能歌善舞的,作為樂舞生培養(yǎng)。
鄭鴻逵等人看了熱鬧,也受到了驚嚇,沒有再留在勾欄胡同的心思,很快走了出去。
走到演樂胡同那邊,他們發(fā)現(xiàn)一些人正在敲鑼打鼓地表演,還有人搭了戲臺唱戲。
卻是京城的樂戶被轉為良民,他們免費唱戲,感謝朝廷的恩德。
尤其是皇帝命皇家樂團改編的《女狀元》話劇戲,演得最為頻繁,很多戲班都在排練這出戲。
這出戲在樂戶中頗受歡迎,尤其是唱戲的女子很喜愛這出戲。而且因為話劇戲的形式非常新穎,在這個臨近過年的時間,很是吸引了不少人。
鄭鴻逵已經聽過幾遍,鄭芝虎等人卻沒聽過。他們津津有味地聽著戲曲,又在涼棚下點了茶水,打賞了一些銀錢。
鄭鴻逵聽戲的同時,又買了幾份報紙觀看,發(fā)現(xiàn)今天又出了一個大新聞。
那就是《藝林報》因為經常刊登艷情文章,被視作色情報刊看待。
以后這個報社,要像色情行業(yè)一樣繳納墮落稅——
這是墮落行業(yè)特別稅的簡稱,有時也被具體稱為色情稅、賭博稅。
和賭博有關的報刊,同樣也被牽連。
朝廷明令正規(guī)報刊不得刊登色情、賭博等墮落內容,發(fā)現(xiàn)后需要整改。否則不但需要繳納墮落稅,報紙發(fā)行也會受限制,只能賣給成年人。
以前很多報紙上刊登的賭場、妓院廣告,自然也被禁止了。
甚至酒類廣告是否要禁,報紙上都在爭論中。
還有人引用“玩物喪志”一說,認為一些器物同樣會引人墮落,建議朝廷收取墮落稅。
珠寶首飾、煙花爆竹等等,都在討論之列,引起更多的人爭論。(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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