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保命符，再一想事成之后寒如玉答應給他的錢，以及這些年來在魔教被人當狗一樣地使喚，男子的眼神突然堅定起來。

        “回夫人，是……是教主指使屬下在阿春姑娘的茶水里下毒的，屬下不敢不從，如今將真相說出來，還望夫人饒屬下一命，屬下……屬下今后唯夫人馬首是瞻。”

        男子把頭重重地磕在地板上，屋中一時安靜得出奇，眾人連呼吸聲都不敢太大。

        沉寂了許久之后，鳳依依才抬頭看向鬼厲，沒有任何廢話，只問了三個字：“為什么?”

        為什么要對阿春下毒，為什么要派殺手來她的院子?他對她有求必應，如今卻又來這一套，不是自相矛盾嗎，鳳依依這才發現，自己其實從來都沒有看透過鬼厲。

        所有人都清晰地看到鬼厲眼眶閃過一抹詭異的紅色，毫無征兆地對著地上的男子出手：“沒有為什么，依依，你不要信了外人挑撥的話。”

        殺人滅口這種事，第一次讓他成功了，又怎么會第二次還讓他成功?

        幾乎是在鬼厲動手的同時，他也移動身形迎了上去。

        算起來，寒如玉這是第一次和鬼厲交手，驚訝地發現鬼厲的武功比他想象中高出了太多，若是繼續打下去他肯定會敗。

        電光火石之間，他看到了鳳依依嘴唇對著他無聲而動，說的是：“挾持我。”

        他握了握拳，避開與鬼厲的正面交鋒，一下躍到鳳依依身后，手掐住她的脖子，而鳳依依站在那愣愣地沒有避開，看起來倒像是被嚇到了。

        溫熱的軀體從身后傳來讓人安心的氣息，鳳依依總覺得這樣的場景好像有些熟悉，這個懷抱，也很熟悉。

        他搭在她脖子上的手，一分力也沒有使，倒更像是安撫。

        “把解藥給我，否則我就動手了。”

        鬼厲收手，看著寒如玉的動作，突然覺得這出戲到現在卻是越來越有趣了，難不成寒如玉還喜歡上了那個小丫鬟不成，呵，有意思。

        在場的人都心知肚明對面那個人是誰，也知道今天這出戲本來就是鬼厲安排的，可知道是一回事，不能挑破又是另一回事。

        就算明知道寒如玉不可能傷害鳳依依，鬼厲還是說道：“好，我把解藥給你，你不準動依依。”

        說著，他從懷里掏出一個精致的瓷瓶，將瓶子扔給寒如玉，寒如玉接住瓷瓶，松開鳳依依走到床前。

        “有沒有嚇到?”鬼厲走到鳳依依身邊，伸手去摸她的頭發，卻被她避開了，他便沒有再去動作，也一起看向床上。

        只見寒如玉從瓷瓶中倒出了一枚黑色的藥丸，喂進了阿春的嘴里，等了片刻，阿春卻沒有醒過來，寒如玉蹙著眉頭伸手去給她把脈。

        卻發現之前原本已經慢慢平穩的脈象變得雜亂無章，他猛地扭頭看著鬼厲：“你居然給我假藥!”

        鳳依依身子一顫，扭頭看向那個正在大笑的男人，只覺得那笑聲無比刺耳，她一步一步朝著床榻走去，鬼厲和寒如玉爭執的那些聲音都被她摒除在耳外。

        不聽，心卻已經亂了。

        “阿春。”她開口輕輕喚了一句。

        床上昏迷的人兒艱難地睜開眼睛看著她，那雙眼睛不復往日的清澈靈動，而是混濁灰敗。

        她喚她：“夫人。”

        鳳依依那一句“我在”還沒有說出來，床上的人又一次閉上了眼睛，她顫著手伸向她的脖頸，已然絕了氣。

        淚水突然決堤一般涌了出來，她不知道失憶之前她有沒有這么哭過，她只知道此刻，她的心里像是被一塊大石堵住。

        那個陪她說話，換著法子逗她笑的人，就這么消失了。

        身后的聲音漸漸清晰，她聽到鬼厲諷刺的聲音：“魔教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插嘴。”

        “那我能插嘴嗎?”

        鳳依依的聲音不大，聽起來卻異常沉重，鬼厲看到她臉上的淚水，突然覺得不是滋味，安慰道：“不過是一個丫鬟而已，你要是難過，我明日再給你送一個過來。”

        “在你眼里她只是一個丫鬟，可對我來說，她是我在這里最親近的人，你連為什么殺她都不能告訴我，鬼厲，你讓我怎么相信你?”

        從失憶以來，她關于自己過去所有的事都是從鬼厲那里聽說的，現在這樣的情況，她不得不懷疑他說的那些事究竟是不是真的?

        夫妻，又是不是真的?

        算計她，欺騙她，殺她的近身之人，這樣的人，能是她的丈夫嗎?

        一旦有了導火線，心里原本就存在的那些懷疑馬上開始生根發芽，長成參天大樹。

        鬼厲看到鳳依依眼里諸多神色變換，忽然反應過來他今天這步棋走錯了，前些日子做的所有努力，被今天這么一攪，都白費了。

        “依依，你聽我解釋。”

        “我現在不想聽你說話，你給我出去。”鳳依依閉上眼睛，不再看鬼厲，沒有聽到那些人離去的動靜，她聲音陡然尖銳起來：“都走啊。”

        鬼厲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轉身出了房間，魔教教眾急忙跟上，生怕自己走慢一步就被留下來當了炮灰。

        待人走盡了，鳳依依才靠著床慢慢癱坐在地上，把頭埋到自己的臂彎里，寒如玉輕輕地靠近她，先是看了一眼床上的阿春，才開口道：“別難過了，人已經走了，讓她安心去吧。”

        “你也出去，我想一個人待會。”

        寒如玉默了一下，一個人走了出去。

        屋里窗戶沒有打開，血腥味彌漫在空氣中，令人幾欲作嘔，鳳依依卻好像一點感覺都沒有，在屋子里坐了將近兩個多時辰，才走出去讓人進來把屋子里的尸體收拾了。

        又親自幫阿春換了一套干凈的衣服，打理了頭發，這才命人將她送去好好安葬，入土為安。

        忙完這些，天空已經泛白了，鳳依依身上的衣服都是褶皺，她卻一點也不在意，就這么躺在院子里的榻上，閉上眼睛假寐。

        屋子里是回不去了，一進去她就會看到阿春對著她笑，叫她夫人，更會想到這個衷心的小丫頭是因為她才會死的，心就會覺得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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