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黃頭名叫黃大山，老伴的名字就沒人記得了，只叫她“老黃嬸”。已經進入秋季，兩個人穿著看不出顏色的外套，看樣子也是撿破爛撿回來的。
  黃大山坐在門檻上，靠在門框上跟工作人員對峙。老黃嬸則坐在屋里的地上高一聲低一聲的哭喊著。了解情況的人，知道是工作人員要進屋里對他家進行給排水的施工。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遇到了強拆，兩口子被人欺負了……
  “你們幾個，把老人家扶到屋里去。”
  高斌趕緊指揮工作人員做事。大門外已經聚集了很多圍觀的人，還不一定會傳出些什么話。
  “那個……”
  高斌一扭頭，忽然看見院子的一角有個草棚子，里面的一堆雜物中間，還坐著一個蓬頭垢面的人。看著他們這些人在七手八腳的拉扯老兩口，居然咧著嘴在笑。
  “把這個人也帶到屋里去。”
  高斌指了指那個人。心里想，這應該就是那個智力低下的兒媳婦。
  “黃師傅，我想問一下，你是不愿意家里的條件得到改善嗎？而且，不需要你們花錢的。”
  高斌走進去問。
  “反正，你們得給錢……”
  黃大山看也不看他，半閉著眼睛說。
  “你看看你家的環境，地面還是用城墻上摳下來的城磚鋪的吧？這些磚都  是公家的財產，我們施工的時候會起出來，然后給你家的地面打一層水泥地面。你覺得怎么樣？”
  “那我不管，反正你們在我家刨溝埋管，就得給錢！”
  老頭子就認準了這句話，說完干脆閉上了眼睛。
  “哎喲，你們不能欺負人啊……到我們家挖溝埋管子，憑啥不給錢？還要搶走我家的地磚……”
  老太太突然又哀嚎起來。
  “你們真特么不識好歹。看看你家，跟豬圈一樣。還好意思要錢？”
  “免費給你家弄自來水，縣長還答應給你家鋪地面，你們還不知足？”
  工作人員紛紛指責著……
  “誰，誰是縣長？”
  老頭黃大山一下子來了精神，眼睛瞪的像銅鈴一般。
  “老黃，我是副縣長，是負責這個工程的。”
  高斌發現這個老頭有點不對勁，本能的不想給自己多招惹是非。所以，趕緊表明身份。
  “副縣長也是縣長，青天大老爺你可得給我做主啊……”
  “給我做主啊……”
  黃大山從土炕上三下兩下就爬了起來，跪在那里喊著。他老伴配合得天衣無縫，也趕緊湊了過來。
  高斌無奈地苦笑著，卻又不能置之不理。不知道這老兩口又弄什么幺蛾子。
  “這樣吧，你們二老，帶著兒媳婦一起。我讓工作人員帶你們去洗個澡。而且，這里也不是伸冤的地方，咱們一會兒去“總督衙門”那邊說話。好不好？你們有什么冤情，我肯定不會置之不理。這么多人都給我作證，好不好？”
  高斌也實在不想在這里待了，屋子里的味道簡直太難聞了。好在旁邊不遠處就是一個大眾浴池，他趕緊安排工作人員帶他們出去洗澡，然后再找幾身衣服給他們換上。
  至于這老兩口有什么冤情，他會找屬地的派出所人員過來負責詢問。
  “快起來吧，趕緊去洗澡。”
  “縣長都答應了，你們趕緊的。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工作人員都勸著，趁著他們猶豫不定，拉扯著幾個人走了出去。
  過了一會兒，工作人員過來匯報。浴池老板根本就不想接待這家人。生怕他們身上的跳蚤污染了澡堂子的環境。
  工作人員無奈之下，只好把他們分別放在淋浴區去直接沖洗。然后把他們身上所有的衣物全部扔掉。
  浴池老板認得這一家人，氣得跳腳罵個不停。而且要了三百塊錢費用才罷休。
  高斌知道這附近有商店，里面內衣外套都有的賣。于是拿出幾百塊錢給工作人員，讓他們去給三個人分別買兩套衣服。
  派出所所長帶著一男一女兩名警察過來聽候命令。高斌跟他們先了解一下這家人的情況。以及為什么會喊冤叫屈。
  派出所所長指了指男警察說，小于就是這一片的片警。對于他家的情況還是比較了解的。具體情況讓他介紹一下。
  小于給高斌敬禮。其實兩個人的年齡相差無幾。但是，身份地位卻差的很多。他看著眼前這個年輕的副縣長，心里涌出很多的感慨。
  “別那么多禮節了。我就是隨便了解一下情況。”
  高斌擺了擺手，讓他們坐下說話。
  “黃大山今年58歲……”
  “他才58歲？我以為他至少七十多歲了。”
  高斌忍不住驚訝道。
  “呵呵，這家人挺特殊的，附近的人基本都不跟他們來往。”
  小于笑了笑說。
  “他家太臭了，鄰居不知道投訴了多少次。”
  女警員也插嘴說道。
  “小于你繼續。”
  高斌笑了笑說。
  “黃大山以前是水泵廠的工人。十多年前因為跟工友打架的時候，打瞎了對方一只眼睛，被判了五年刑。出獄以后一直沒有工作，開始的時候在飯店做廚師，后來又跟老板打起來了，后來就一直靠拾荒為生……”

  “這家伙的經歷還挺坎坷的。”
  高斌嘀咕了一句。
  “他一直都不認罪。說那個被打瞎了眼睛的工友，欺負了他的傻兒媳婦。”
  小于補充道。
  “有什么證據嗎？”
  高斌奇怪的問。
  “這個事說出來也好笑。那天那個工友去老黃家喝酒，他那個傻兒媳婦忽然跑過來，往炕上一躺，嘴里喊著“叔叔生寶寶。”老黃頓時就急眼了。當時工友撒腿跑了，第二天在廠子里被老黃堵住了，打瞎了一只眼睛。”
  小于苦笑著解釋說。
  “后來也對那個兒媳婦做了檢查，沒發現什么直接證據。但是黃大山就認準了這個事情。那個挨打的工友后來也下崗了，怕他出來繼續報復，于是就搬了家。現在不知道去了哪里。”
  “黃大山的兒子是怎么死的？”
  高斌接著問道。
  “黃大山坐牢以后，他老伴就帶著他兒子兒媳去撿破爛。那年夏天，他兒子忽然就倒地不起了。據說是中暑導致的死亡……畢竟是個智力殘缺的殘疾人，也就沒人過多的過問。”
  小于回答道。
  “這個兒媳是怎么回事？流浪人口還是怎么的？”
  高斌想到自己第一眼看到那個女人，她蓬頭垢面的樣子，有種說不出的心酸。
  “她據說是黃大山的媳婦從外面撿回來的。原打算給兒子做媳婦，能生個一男半女的。但是……”
  “嗯，謝謝你了，小于。”
  高斌對這個小于挺滿意。至少做為片警，對黃大山家里的情況如數家珍，顯然不是臨時抱佛腳。
  “一會兒，黃大山有什么訴求，你們費心再了解一下。”
  高斌心里盤算著，要想改變黃大山家里的情況，還是要讓他對生活重新樹立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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