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沒多久吳偉忠便被暫時保釋出來就醫(yī)。名義上是就醫(yī)，實際上吳偉忠根本沒閑著，一直都在馬不停蹄的處理事情，吳非也一起跟前跟前后的忙活想替他分憂，當(dāng)然她最不愿意承認(rèn)的是，這種沒日沒夜的忙碌還可以用來麻痹大部分痛苦，因林耀輝而帶來的痛苦。同時在這些問題掩蓋之下，是吳非還不知道自己還在做著夢，一個短期內(nèi)就可以學(xué)會吳偉忠大半生才積累起來的智慧與經(jīng)驗的夢。
  她這個樣子看到吳偉忠眼睛里有幾分心痛，因為吳偉忠自己現(xiàn)在已經(jīng)看的明明白白，這是林耀輝做的死局，他此刻竟然有些后悔當(dāng)初因他們的事而爆發(fā)，好像一切的一切都以這件事為節(jié)點而改變了。
  吳偉忠一瘸一拐走到辦公室桌前，再一手撐在桌面上環(huán)視一圈，偌大的房間里到處都是藏品，一層又一層的，奢華也很現(xiàn)代，當(dāng)然還有刻意而為的文化氣息，以及那些歷史悠久的字畫和古玩，全部都是真品。吳偉忠喜歡炫耀，這些價值連城的東西仿佛是他一路奮斗而來精神縮影，也是他努力了大半生的詮釋，他極富耐心的品鑒著等待著。
  今天將會是個特別的日子，一件與豐正有關(guān)的事情正在發(fā)生著，吳偉忠知道林耀輝一定會來找他，而他要做最后一搏。就在這時助理的電話進來，還未等對方匯報吳偉忠便吩咐道，“讓他進來。”緊接著就聽到人聲。
  “一直在等我么？”林耀輝腳步輕盈，風(fēng)塵仆仆的樣子現(xiàn)身，應(yīng)該是剛剛趕的很急。
  “我知道你會來，跟我談條件。”吳偉忠斜睨他一眼后看著字畫，盡量表現(xiàn)的輕松而平和。
  “我只是抽空過來給你解疑答惑。”林耀輝兩只眼睛炯亮，臉上掛著客套的笑，額頭上還有一道印子未完全消退，他走到吳偉忠跟前與他并肩站著，譏笑道，“為把這些東西掛這里，你一定交了不少稅。”
  吳偉忠背負(fù)的罪名里，頭一條就跟稅金有關(guān)。
  “你是當(dāng)真懶散慣了，怎么一點兒都不像個當(dāng)過兵的。”吳偉忠轉(zhuǎn)過臉，堆砌起笑容。
  “人不過短短幾十年，干嘛把自己逼那么緊。”
  “我得承認(rèn)，你這份瀟灑，是我年輕時候羨慕不來的心性。”
  “你年輕時候的那份野心，也讓我望塵莫及。”林耀輝不經(jīng)意的撇過臉，眼神好似一道寒光照進吳偉忠眼睛里，兩個虛與委蛇的人在虛寒幾句后開始準(zhǔn)備撕下假面。
  “野心？只怕你的不比我的少，能給我做這么大個局，其實對付我這樣一個行將就木的人，實在用不著。我相信你之前應(yīng)該也有過一些機會，為什么一定要等到現(xiàn)在？當(dāng)然現(xiàn)在我沒了左膀右臂……”吳偉忠刻意頓了頓話，“不過我想即使有，也是拳怕少壯啊。”  他說拳怕少壯這句話的時候用盡了感情，帶著回味的情懷，接著沖林耀意味深長道，“你已經(jīng)贏了。”
  “再麻煩也用得著，不能讓你死太透，要慢慢來。”林耀輝口吻清淡卻說著著實狠毒的話，“我希望你活著受罪，好讓你看看什么叫天理循環(huán)。”
  吳偉忠臉上好不容易堆起來的笑容終于僵成一個難看的表情，“我們之間到底有多大冤仇！你要跟我這么說話。”
  林耀輝看吳偉忠一眼囁嚅幾下嘴角，與他繞起彎子，“我一直欽佩你，做了那么多虧心事卻不怕鬼敲門這一點。因為我做了虧心事，會睡不安穩(wěn)。”
  “哼！我對你們姐弟兩可一點都不虧心。我做過最大的錯事就是娶了你姐姐！不對！是養(yǎng)了你們這兩條毒蛇！我是拿真心對你們好，卻換你們這樣對我的？！”吳偉忠恨鐵不成鋼似的的搖搖頭，“只能說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你是個不錯的生意人，卻是個蹩腳的演員。”吳偉忠的煽情并不打動人，反而讓林耀輝低頭淺笑，“動物園里的猴子賣弄無辜討食吃的模樣，都比你要生動。”話語間他與吳偉忠的眼神像刀鋒一樣抵在一起，口吻相當(dāng)不屑，“要知道林耀琳從你那挖了什么，都是你心甘情愿的，至于我，只是順?biāo)�推舟罷了，其實不管有沒有她協(xié)助，搞垮你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你跟你姐姐投靠我的時候，可沒現(xiàn)在這么有骨氣。我還記得你乳臭未干的樣子，那會兒我只消一根手指頭就能把你挫骨揚灰！”吳偉忠有點無法接受面前這個看似與往日沒什么不同，卻又處處囂張跋扈的林耀輝。一個枕邊人，一個妻弟，昨日還是親人，今日變成仇敵，并且還是借著他這股東風(fēng)扶搖直上，現(xiàn)在卻敢在他面前耀武揚威。
  “對，十年前你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碾碎我，但你錯過機會了。面前伏低做小，背后耍陰手，可都是你拿手的本事，不然怎么攢下資本爬到今天的。我只跟你學(xué)了那么一丟丟的精髓而已。”林耀輝優(yōu)雅而陰險的笑著。
  吳偉忠氣憤至極，可他仍舊定了定神，動情道，“我自認(rèn)為，我一直都待你們不薄。”
  “我從不否認(rèn)這一點。”

  “那你們?yōu)槭裁匆�忘恩�?fù)義！”
  “被人背叛的滋味不好受是不是。”林耀輝自得的笑著。
  吳偉忠憤憤的扭頭，走到桌子后面坐下，“你不必繞那么多彎子來故意消磨我。我知道你今天是要跟我談判的，想做什么，想要什么就直接說，包括你和吳非……我不信從你嘴里吐出來的東西能比登天還難。”
  “自己的女兒都可以盛到盤子里，端上桌子當(dāng)籌碼了。”林耀輝眼神陰翳起來，單手支在桌面上俯看著坐在對面的吳偉忠，“你就是個卑鄙小人，二十年前是，現(xiàn)在還是。可惜我不是我那位傻乎乎的大伯父，我也不吃這套裝可憐，賣兒賣女的下作本事。”
  “下作本事？你姐姐就是靠這下作本事上位的！”吳偉忠氣憤道。
  “好像確實是。”林耀輝眼里躥起零星的譏嘲，冷冷道，“看來我們彼此彼此。”
  吳偉忠越加確信，“我想破腦袋都想不通，難道真的是因為吳非？因為你們這點兒女私情？”
  “這點兒女私情，前兩天還讓你大動干戈了呢，現(xiàn)在又變成小事一樁，原來原則和底線也不是不能一放再放的，對不對？不過讓我意外的是，你終有一天也講起體面了。”
  林耀輝對吳偉忠那張已經(jīng)變形的臉?biāo)坪醺械侥仧�，踱步到落地窗前，“讓我好奇的是，你什么時候有過所謂真正的原則？如果那天不是吳非哭天喊地，我敢打賭第二個瓶子照樣會砸下來，沒成想你老了，心也軟了。”林耀輝回過頭蔑視著吳偉忠，“你該狠狠砸下來的，那是我還手之前，對一個殘廢最后，也是最起碼的忍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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