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德將游艇停在了岸邊,什么也沒說。他在船艏前壓低帽檐，曲膝前傾十五度，向若林春涼行了一個漂亮的紳士禮,隨即消失在了夜色中。

        抵達神秘學(xué)事務(wù)所門口的時候,若林春涼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明天絕對不會爽約的,相信我這一次，蘭。”

        穿著藍色的西裝制校服外套的高中生靠在墻邊，他胳膊夾著一個a4大小的文件夾,正拿著手機和誰通話。

        “哈哈哈哈怎么可能，我當然知道，多羅碧加樂園對吧。都說了，我肯定會準時到的！”

        ——是工藤新一。

        神秘學(xué)事務(wù)所在這棟復(fù)式樓的地下一層，過道寬不過兩米,從樓梯那頭到房間門口每隔一米左右有一道聲控節(jié)能燈。

        若林春涼安靜站在樓道口，在黑暗里觀察工藤新一。

        如果不是自己現(xiàn)在情況危急，若林春涼絕對不會前去搭話，但對方就站在門口，自己要進入事務(wù)所繞不開他。

        面板的倒計時還在閃爍著紅光,只剩下十分鐘不到的時間，他必須趕緊得支走工藤新一。

        “您好,”若林春涼走上前打斷了他的通話，并適當擺出疑惑的神情，“……請問您要找誰？”

        “啊抱歉,我這邊有點事。說好了，明天不見不散！”見有人上前,工藤新一迅速掛掉了電話。

        “你好�！彼�站直了身體,有些好奇地上下打量了對方幾秒。

        這個叫住他的青年一身完全不像是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這里的打扮,偏正式的襯衣解開了幾顆扣子，下擺也從西裝褲里掉出來一截，再向下看，西裝褲腿還有一道裂開的長口子。

        像是剛從哪個斗毆現(xiàn)場離開一樣。

        “我來找若林教授。但是事務(wù)所的門鎖著，電話也打不通……”工藤新一把夾在胳膊肘的文件拿到了手里，“我有必須要轉(zhuǎn)交給他的資料。”

        “教授啊，”對方的視線在文件夾晃了一圈，最后落在他身后的門把上，“他應(yīng)該已經(jīng)休息了。”

        工藤新一側(cè)身讓出位置，“你是？”

        “我是教授的學(xué)生�！�

        “咔嗒”一聲，那扇緊鎖的門開了。黑發(fā)黑眸的青年側(cè)過身，默不作聲看著他，完全沒有邀請他進去的意思。

        房間內(nèi)一片黑暗，從門縫中什么也看不見。工藤新一掂起文件夾，因為他的這個動作，對方條件反射般后退了一步，把門縫堵得更死了。

        “……抱，抱歉，沒有教授的獲許，我不能讓你進去�！鼻嗄曷曇粜⌒〉�，像是用盡全身力氣在往門里縮，“不過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幫你把文件帶給他……不方便的話還是明天再來吧�！�

        對方應(yīng)該是有這里的鑰匙，這份文件又沒有涉及什么機密，再加上明天和毛利蘭的約定。工藤新一沒有猶豫太久，爽快地把文件夾遞了過去：“那就麻煩你了�！�

        拿到文件，自稱教授學(xué)生的人沖他微微點頭，干凈利落的鉆進房間，“咔嗒——”一聲關(guān)了門。

        離開之前，工藤新一又試著擰了擰門把，門重新被鎖上了。

        ……

        記漆黑的房間在若林春涼進來的瞬間出現(xiàn)了光源，他將工藤新一的文件扔到桌上，此時，面板上的任務(wù)進度更新了。

        【生存任務(wù)：黑夜籠罩了我的眼，我卻用它來尋找光明】

        【任務(wù)獎勵：恢復(fù)理智的「丹特陳」x1，全新角色卡x1】

        【任務(wù)完成度：已完成】

        【任務(wù)評價：這么簡單的任務(wù)為什么會是「非常困難」的難度呢？當然是因為——你已經(jīng)知道原因了～】

        任務(wù)完成了，但是獎勵沒有立刻結(jié)算，倒計時也沒有結(jié)束，時間還剩下八分鐘。

        “換回若林春涼的角色卡�！焙谪堈f，“然后你就能想起來該怎么做了�！�

        “在那之前，丹特陳還有要做的事。”若林春涼坐到椅子上，手虛扣在切換角色卡的面板，“我要使用「占卜」。”

        “現(xiàn)在？”黑貓依舊是空洞的語氣，它的疑惑只出現(xiàn)了一瞬，立刻猜到了若林春涼大致的打算，“巫師的「占卜」技能不能對施用技能的本體使用，你不可能知道自己身上的東西是什么的�！�

        “我不問那個，”若林春涼和黑貓對上視線，“我要知道「若林春涼能立刻使用的，在不會對丹特陳造成影響的情況下，除去寄宿體的方法」�！�

        “……”黑貓沒想到他的問題是這個。

        在這個問題中，占卜的對象是「除去寄宿體」這件事本身，能實現(xiàn)結(jié)論的人是「若林春涼」，所以即使這件事和丹特陳有關(guān)系，等級為a的「占卜」還是可以正常使用。

        這完全是玩弄語言，利用規(guī)則的漏洞的作弊行為。

        黑貓下意識看向vip觀眾區(qū)，但那里干干凈凈，最后一條消息還停在幾個小時前。

        “利用實習(xí)巫師的固有技能套取情報，然后在理智的影響蔓延開之前立刻換卡采取行動……丹特陳，你真是……”黑貓凝視著他，評價道，“成長得相當迅速的人類�！�

        明明在馬丁尼的時期還是一個需要依靠彈幕輔助的幸運欺詐師，短短幾天的時間就已經(jīng)無師自通到這種地步了嗎？還是說是瘋狂和恐懼驅(qū)改變了他的思維模式？

        但不管怎么樣，這次的占卜是真實有效的，系統(tǒng)必須對此作出回應(yīng)。

        “一個等級為a的占卜讓你如愿以償?shù)玫搅四阆胍�的結(jié)果——”

        【占卜a使用成功】

        【更新數(shù)據(jù)……理智：18/30】

        居然一下子扣掉了五點理智？！

        沒等若林春涼從大手筆的理智扣點里反應(yīng)過來，黑貓開口了：

        “實習(xí)巫師的貪婪讓他得到了應(yīng)有的報酬，以及必須付出的代價，”它公平地說，“因為一次性喪失5點理智，丹特陳瞬間陷入了臨時瘋狂�！�

        “你渾身止不住地顫抖，無法控制自己自己身體的行動，甚至將自己的身體視為了其他別的東西。你瘋狂想要逃離這一切，但空蕩的房間只有你自己，和自己哀嚎著的痛苦靈魂記�！�

        若林春涼的手指扣緊椅背，慘白的面容上青筋隱隱浮現(xiàn)，扣在面板上的手也顫抖著。

        他覺得自己的耳朵應(yīng)該是在往外滲血，耳膜隆隆作響，完全聽不見自己發(fā)出的喘息。還有已經(jīng)莫名的圖案和線條在視野里不斷地閃動，惡心的感覺從胃里外泛。

        不過沒關(guān)系，黑貓的話是直接在心頭響起的，不受聽力的影響。

        若林春涼咬住后牙槽，只等占卜得到的結(jié)果。

        就跟牌桌上的21點一樣，自己手持安全的底牌，點數(shù)無限接近卻沒有超出21，后續(xù)的發(fā)牌加碼都是為了贏得雙方所有的籌碼。

        只要知道占卜結(jié)果……

        “可是，很可惜，我親愛的丹特陳，”黑貓的聲音驟然變得親切而和藹，像在溫聲勸撫著不懂事的孩子，“占卜的結(jié)果是——不存在那樣的方法。”

        若林春涼一怔。

        不存在那樣的方法？

        “我實在是太欣賞你的無畏了。在這么長的時間里，一直都沒有能讓奈亞產(chǎn)生這樣情緒的人類出現(xiàn)。你讓那個小家伙變得像個‘人類’，這很有趣，我們都贊同這一點�！被厥幵谌袅执簺鲂念^的聲音抒情又浪漫，“如果這是只屬于丹特陳的特質(zhì)，那我們不得不遺憾地宣布，這樣寶貴的特質(zhì)只剩下五分鐘的生命�！�

        【任務(wù)倒計時——04:32】

        屋子里的氣氛凝重起來。

        即使在昏暗的環(huán)境下，黑貓仍然瞪著澄亮的豎瞳，像是太陽被生硬地鑿開一道裂縫。在那道裂縫中存在某種不可名狀的存在，正在因為目睹著生命的逝去而惋惜。

        若林春涼不要這樣居高臨下的惋惜。

        汗水涔涔地沿著額頭滑到下巴，理智驟減的壓力若林春涼無法順利順出大段的話語，他甚至有些懷疑自己還有沒有意志按下切換角色卡的面板，但他還是一字一句說道：“繼續(xù)「占卜」�！�

        “「占卜」的內(nèi)容？”

        “若林春涼能立刻使用的，在不會對丹特陳造成致命傷害的情況下，除去寄宿體的方法�！�

        “一個等級為a的占卜讓你如愿以償?shù)玫搅四阆胍�的結(jié)果——”

        【占卜a使用成功】

        【更新數(shù)據(jù)……理智：13/30】

        黑貓悲憫宣告：“——不存在那樣的方法�！�

        由于再次一次性喪失了5點理智，黑發(fā)青年突然喘不上氣來，他的脖子被自己不受控制的手掐住了，直到瀕臨窒息，那只手才放棄了這場無意的謀殺。

        被汗水浸潤的發(fā)梢開始泛白。

        若林春涼猛烈地開始咳嗽，并且拼命思考起來。

        如果說「不會對丹特陳造成影響」的條件太過于苛刻，「不會對丹特陳造成致命傷害」也應(yīng)該能得到結(jié)果才對。

        哪里出了差錯？

        在游艇上他特意套過黑貓的話，當時記它的原話是「若林春涼不知道那樣的方法」，而不是「不存在那樣的方法」，所以一定有著某種能得到答案的說辭，只是他還沒有找到那條正確的路。

        【任務(wù)倒計時——03:14】

        【任務(wù)倒計時——03:13】

        【任務(wù)倒計時——03:12】

        ……

        時間還在走，若林春涼盯著面板上丹特陳的數(shù)據(jù)。13/30的慘狀讓他不得不開始慎重斟酌下一次的占卜內(nèi)容——毫無疑問，他還是會繼續(xù)占卜的。

        硬要說的話，還是因為這次角色卡的初始理智值太低了，雖然和神秘學(xué)教授一樣，都是30點的初始值，但是需要扣除的……

        等等，都是三十點的初始值？

        想到什么，若林春涼倏地抬起眼。

        一個想法在他腦海里驟然炸開，七零八落的線索在這一刻被串聯(lián)成一條完整的邏輯鏈條。若林春涼甚至能在持續(xù)的瘋狂中感覺到某種直白又清晰的理性的存在。

        丹特陳的初始理智值是30，但是角色卡上寫著的是「13/30」。

        同樣是開局只有30理智的若林春涼，他的理智標注卻是「30/80」。

        他們的上限不一樣！

        為什么丹特陳的上限就只有30？

        ——因為這是一張無法驅(qū)逐掉負面狀態(tài)的角色卡。

        為什么無法驅(qū)逐掉負面狀態(tài)？

        根據(jù)之前的兩次占卜給出的「不存在那樣的方法」結(jié)論。

        ——因為無法徹底除掉寄宿體。

        如果不能除掉寄宿體，要怎樣才能做到使丹特陳存活，并且解決掉這場危機？

        他有了答案。

        “我要繼續(xù)「占卜」�！比袅执簺瞿弥�全新的籌碼重新坐上了牌局。

        發(fā)牌員黑貓好整以暇：“可以，說出你的訴求�！�

        “我要知道——”他說，“若林春涼能立刻使用的，在不會對丹特陳造成致命傷害的情況下……有效控制寄宿體的方法。”

        【占卜a使用成功】

        【更新數(shù)據(jù)……理智：8/30】

        單次理智值降低5，累計理智值降低15。

        這次占卜結(jié)束后，若林春涼陷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他知道接下來要面臨的，但心里卻詭異的一片安寧。

        黑貓重重地嘆了口氣，這個時候的任何嘆息都足以讓人心驚膽戰(zhàn)。

        若林春涼看不到它的表情，只能在自己的心跳聲中聽到它不斷變化的聲音。

        “不可能——！他怎么知道……奈亞不承認�。　�

        “瘋狂的人類啊，”

        “可是奈亞已經(jīng)——”

        “恭喜你�！�

        “不會的！那些該死的觀眾也沒有……那個瘋子為什么能——”

        雜亂無章的自言自語在這里戛然而止，接著，若林春涼聽到了小男孩的聲音。不屬于系統(tǒng)小助手記奈亞，是他在敦威治死亡前聽到的輕快笑聲。

        在笑聲里，有無形之物托起了他的手，在他完全無法動彈的情況下帶著他輕輕地按下了切換角色卡的面板。

        在切換角色卡的瞬間，他聽到一聲滿意的贊嘆。

        【是你贏了，若林春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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