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 68 章
琴酒和馬丁尼的任務很簡單。
有一批從羅馬尼亞偷渡來的境外人員, 他們在橫濱港和貨輪卸下的集裝箱一起上岸,打算趁著夜色將貨物交到主顧那里,主顧委托組織將偷渡來的人殺人滅口, 組織打算先看看貨物, 再考慮要不要再干完這一票之后黑吃黑。
如果是單純的殺人, 馬丁尼不會跟著一起,在組織呆了這么久他也沒能習慣別人的死亡,而這個不習慣通常體現在一些生理反應上。
也是因為這一點,一開始朗姆還想趁著成長期訓練他的身手, 在發現這個“頑疾”之后也就只能放棄了。
這次是他執意要跟著一起來的。
“我也有必須完成的任務呀,”馬丁尼坐在副駕上玩著手機,他意外地有些憂心忡忡, “不知道是什么東西,我和朗姆老大說這么危險我一個人去就夠了,朗姆老大讓貝爾摩德給我看看腦子。哎, 馬丁尼什么時候騙過人了。”
“你是應該去看看腦子。”琴酒淡淡地說。
“看過了,看了沒事才讓我來的。”馬丁尼說著就連連嘆氣,連手機也玩不下去了,“聽著,琴酒,我讓你跑的時候你一定要立刻轉身, 什么也不要管, 拔腿就跑, 也不要管我。”
“你在說什么廢話。”琴酒說。
馬丁尼愣了一下, 隨后想起了琴酒一貫的作風, 覺得這人倒也不像是會冒著危險撈自己一手的性格, 倒是有可能會擔心組織的秘密泄露, 在跑路之前轉身給他一槍。
這么一想,他反而放心了起來。
“那我們就這么說好了哦。”
車停了下來,距離橫濱港集裝箱大概三四百米的距離,前面是通電的三米高防護網,邊上還有時刻運轉的監控設備。夜色中的橫濱港四面都在刮風,風順著成盒的甬道將琴酒的長發吹起,黑色風衣也獵獵作響。
馬丁尼小聲嘟囔了一句什么,想也是吐槽他留長發的行為,然后從車后箱取出了一套工具,熟練地阻礙這小范圍的供電后,他拿出二氧化碳激光槍,輕而易舉將特殊材質的防護網劃了個一米高的洞口。
貓著腰鉆進去后,馬丁尼回過頭,無辜看向琴酒:“你站在那里干什么?人老了彎不下腰嗎?”
琴酒:“……”
“干嘛,又想罵我是不是!洞口開太大會被巡查的人發現的,我不想再經歷‘只要殺光所有人就是合格的潛入’這種事情了!”馬丁尼振振有詞。
看著琴酒身手矯健地躥了進來,馬丁尼又摸著下巴開始感嘆:“要不然我去找貝爾摩德要兩根皮筋隨身套手上吧,以備不時之需,我總覺得你這么長的頭發很影響發揮。”
琴酒看起來又想讓他物理閉嘴,在馬丁尼捂住頭之前,卻聽見他說:“你聽到什么聲音沒?”
“什么聲音……我的「聆聽」很一般啊……”馬丁尼嘟囔著,然后頓住了。
他聽到了。
起初聽的話很像是風聲,但仔細辨別就能發現在其中夾雜的其他存在——與風灌入巷口極為相似的嗚鳴。
“集裝箱那邊——”琴酒想要立刻行動,而馬丁尼比他更快,幾乎是有些不管不顧的朝聲音的方向疾馳而去。
琴酒跟在他身后,想要把人逮住,但此刻的馬丁尼像被什么東西牽引著的小動物,從集裝箱構成的迷宮里轉彎再轉彎,目的十分明確地沖某個方向前行著。
按理說,他們這樣橫沖直撞幾乎立刻就會被巡邏的警備隊發現,但除了他們外,這里一個人影都找不到,那股嗚鳴越來越響,因為逐漸靠近海邊,風也越刮越大。琴酒按住帽子,心里暗罵了幾句,終于在下一個拐角追上了馬丁尼。
他站在那里,垂著頭注視著地面,眉頭緊皺思考著什么。
四十尺高的的集裝箱大開著,即使光線不足也能看清里面空蕩蕩一片。集裝箱門口的地上有一灘暗色的淤泥,上面還有人踩出來的腳印,從這里開始一直延伸到往海邊的碼頭。
“看來發生了一些事情。”馬丁尼小聲嘀咕道,“我知道,我會查。”
琴酒對他時不時的自言自語早就見怪不怪,要是問起來他也只會說“我當然是在和奈亞說話啊”。
看了眼時間,現在離偷渡人員和雇主交接貨物的時間還有五分鐘。
馬丁尼已經走進空曠的集裝箱里,里面還有淡淡的腥臭味,像是植株的根部腐爛在泥土里的味道。他打開了手電筒,四下尋找著什么,但一無所獲。
“這個時候「偵查」這么就失敗了呢……”
“你左手邊。”琴酒突然開口,“往下看,有灰塵的痕跡。”
馬丁尼順著看過去,果然,在自己左手半米處的地面上,有一處要比周圍干凈不少。除此外,周外還有不規則的干凈地方。
就像是有人把某個方型的箱子放在這里,然后坐到旁邊,一直沒有動彈一樣。因為靜止的時間太久,甚至落了灰。當那人拿著貨物離開后,之前被擋住的地方便是干凈一片。
可這基本是不可能的,從羅馬尼亞到日本的距離并不短,即使定力再好的人也不可能一直保持著一個姿勢不動。
“外面的淤泥正在恢復原先的形狀,不管那是從哪里來的,拿著箱子的人離開還沒多久。”琴酒利索摸出了他的伯`萊塔m92f,說,“灰塵證明這里沒有打斗的跡象,只有可能是偷渡的人帶著箱子離開了,兩種可能,要么是他們發現了雇主要滅口,要么是他們原本就打算貪下要交易的貨物。”
“……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聰明了,琴酒。”馬丁尼瞪圓了眼。
琴酒懶得理他:“這樣看來,我們沒必要去估量貨物的價值,那肯定是貴重的東西,直接攔下來。”
“為什么啊?”
“如果他們只是想逃命,帶上貨物實現自己死得不夠快嗎?”琴酒說,“港口三面都被圍了起來,他們逃走的方向只能是海邊,”
“可這里的警備員都不見了……還有外面那灘東西……”馬丁尼還是有些糾結這一點,“我覺得很不對勁。”
琴酒不再和他多話,直接順著腳印找了出去。
那股聲音依舊圍繞在耳邊,聽得讓人心頭狂跳,但銀色長發的男人對此充耳不聞,他的目光比寒冷的月光更凌厲,追尋的目的是為了帶去死亡。
從這個角度來講,他才應該是這個夜晚最令人恐懼的存在才對。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這次輪到馬丁尼一路跟著琴酒,對方突然在前面猛地剎住,他沒來得及減速,直直地撞向男人的后背。面前這人卻跟身后長了眼睛似的,一個側身,又伸出手,直接把少年攔腰半抱住在原地。
被攔著腰的馬丁尼用手電筒照出了地面的痕跡。
腳印在這里戛然而止,與之相對的,地上是已經亂成一團的污漬,顏色和之前的淤泥很像,就像精神不穩定的畫家拿著刮刀胡亂地把一團重色攤開,用充滿恨意的手法發泄著憤怒和怨恨。
馬丁尼怔住了,嘴里情不自禁吐出“sup ”這個單詞,然后立刻扔掉了手電筒,轉身捂住琴酒的眼睛:“別看。”
“別動,就這樣往前走,一直到海邊,我會讓你停下來。”馬丁尼剛剛進入變聲期,音調比原先更高了一些,但此刻他的語調完全降到最低,嗓子也緊繃著。
視野被剝奪后,琴酒聽得更清楚了,馬丁尼完全是在緊張。
他從來沒這么緊張過。
琴酒自然不可能聽他的指令,他干脆換了個手,抱姿變成了夾在胳膊下的一種挾持。
“你這老家伙能不能聽我一次!”馬丁尼氣得連連吐出丹麥國罵,“還有,小時候你跟掛腰包似的拎著我就算了,我已經十三歲了!我不要面子的嗎?!”
琴酒來到海邊。
俯瞰月色下的黑海,與氣象報告完全相悖的黑潮不斷撞擊著海岸,濺起的水花化為細密的霧氣,又凝結成細密的雨珠。海洋和天空在此刻像是被倒轉,平靜晴朗的夜空,從海里卷起卻似暴雨。
那股聲音越來越大,已經變為海風無法撼動的凝厚重量,張牙舞抓地朝人耳朵里鉆,耳膜也被震得隆隆作響。
馬丁尼背對著海面,他只感覺到扣著自己的胳膊用力了一些,掙扎著想要回頭看發生了什么,稍微動了兩下琴酒就把他放了下來。
揮灑著月光的海面上,不同于浪花的陰影緩緩冒出了頭。隔著幾百米的距離并不能看清那是什么東西,只能看見“它們”渾身黑乎乎的,還被海水不斷推向岸邊。等靠得稍微近了,視線終于能捕捉到那群渾身黑色的粘稠物。
這群粘稠物沒有被喘急的黑潮撞開,他們順著波濤而來,在靠近海岸后終于有了自主的行動。如人類的雙腿般行走在淺灘區,跌跌撞撞地朝馬丁尼和琴酒所在的碼頭走來。
……
尤金聽著琴酒簡化版的描述,不時看向貝爾摩德,對方給了他一個“馬丁尼的報告里也是這么離譜”的眼神。
他倒是不懷疑琴酒敘述的正確性,他們就是遇見了一些神秘生物,馬丁尼看上去對此有所了解,但現在的線索還不夠。
淤泥,海里出現的生物,憑空消失的人們……還缺少指向性的東西。
評論區的猜測五花八門,尤金本來就不指望他們能討論出什么。而vip觀眾區早早地就陷入久違的安靜,安靜到他甚至懷疑是不是黑貓關閉了某些權限。
“sup……水坑?機油箱?”他有些不明白馬丁尼為什么要說這個詞。
琴酒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馬丁尼是丹麥人。”
“sup在丹麥語里的意思是……”尤金立刻查起來。
琴酒的動作比他快,或許是和馬丁尼呆得太久,他對丹麥語也有所了解,也可能是早在之前他就查過,總之,他立刻給出了這個單詞在丹麥語中的含義。
“沼澤。”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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