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賀嘉霓進入這個世界的不知道多少天。
  最開始的時候，她還刻意記錄一下天數，但后來隨著練舞的時間越來越長，經常連軸轉，她便把時間記混了，索性不再記了。
  她日復一日的在練習跳舞，從最開始在珠槿，也就是芍藥夫人閨中府上跳，到后來參與教坊的選拔，開始在教坊跳。
  從初階一路跳到高階。
  她不知疲倦的一直在跳著。
  賀嘉霓是最早進入白色空間的，所以這個副本的規則，小周對她講解的是最全的。
  這個副本的任務，就是幫助芍藥夫人完成她人生中的不同選擇，讓芍藥夫人看看，她不同選擇下最后的結果。
  賀嘉霓選擇了矢志不移，進入之后，她就想看一下到底怎么才能矢志不移。
  她原以為，  這個副本和之前的一樣，也需要她不斷去完成任務，才能走到最后的結果。
  但誰知，她居然會被系統操控，所有的說話內容都是系統定好的，每一個動作也都是有規劃的，她除了身體累點，完全不需要動腦。
  而身為珠槿，賀嘉霓要做的就是不斷跳舞，不斷練習。
  所以她在練習的過程中，有大把大把的時間去思考，這個副本這么設計到底有什么用意。
  “要是完全按照系統走下去，根本不需要我啊？”賀嘉霓邊轉圈，邊思考。
  之前的數次，每當賀嘉霓練到體力幾乎耗盡的時候，都有侍女來送飯，她便停下去吃飯，補充完體力之后，再起來繼續練。
  這一次，又是夕陽西下，她體力再次瀕臨耗盡，侍女又來了。
  “小姐，來吃了飯再練吧。”幾乎同樣的話術，讓賀嘉霓有些厭煩。
  “不必了，我再練會兒。”
  賀嘉霓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抽什么風，總之，她隨口拒絕了侍女。
  誰知，侍女不依不饒，又說了一遍，“小姐，來吃了飯再練吧。”
  賀嘉霓以為是自己練習的太投入，聲音不夠大，她沒有聽到，于是再次大聲回答道，“我不餓，我再練會兒！”
  可是侍女似乎并未聽到，依然說著，“小姐，來吃了飯再練吧。”
  此時賀嘉霓的腿已經開始發抖，胳膊也有些抬不起來了。
  但是她卻依然沒有停下。
  她發現如果自己拒絕侍女，她會按照程序一遍遍重復，也許這就是突破這一關的核心所在呢？
  賀嘉霓繼續練習著，哪怕她現在已經雙腿顫抖，臉色慘白，但她依然在咬著牙堅持。
  侍女的聲音在不斷重復，好像卡了BUG一樣，天邊的夕陽也不再落下，時間也停止了，周圍的一切都在逼賀嘉霓就范。
  可她就不。
  她此時能感覺到自己的胸口脹疼，仿佛下一秒就要吐出來，她眼前的景象也越來越模糊。
  “要是這樣一直跳著死過去，是不是也能通關呢？”賀嘉霓心中忽然想到這一層。
  她更努力的跳了。
  不能停下。
  就在她即將喪失呼吸的能力時，她的眼前，出現了芍藥夫人，準確來說，是年輕一些的芍藥夫人，珠槿。
  珠槿穿著一身紅色的舞裙，站在她的面前。
  “你為什么要一直跳？不要命了？”
  賀嘉霓終于停下了練習的動作，因為此時她感覺不到累，也感覺不到疼，剛剛那些難以忍受的感覺全都沒了。
  “芍藥夫人？”
  “在這條故事線，我沒成為芍藥夫人，我仍是舞娘珠槿。”
  珠槿神色晦暗不明，低聲答道。
  “所以在這條故事線里，你堅定的選擇了成為一名舞姬，而非嫁給縣公對嗎？”賀嘉霓問道。
  “正是。”
  ……
  賀嘉霓在副本里，終于把珠槿本人逼了出來。
  但在白色空間當中，投影之前的四人，并不能看到珠槿。
  于是剛剛那段對話，他們看到的，就是一個不停跳舞的賀嘉霓自己跟自己對話。
  賀嘉霓：“你這么刻苦的練舞，到底想要什么呢？”
  賀嘉霓：“我想要成為整個大唐最好的舞者。”
  賀嘉霓：“然后呢？”
  賀嘉霓：“我不知道。”
  史明鑒、高臨、于嫣和小克站在投影前，看的一頭霧水。
  高臨忍不住問了出來，“她是不是給自己跳瘋了？”
  小克皺眉，“哇，她好像人格分裂。”
  于嫣：“別是跳的太辛苦，出現幻覺了吧。”
  史明鑒倒是沒有及時接話，他反倒是看向了小周。
  此時小周的表情有些驚喜，同時又有些期待。
  “她應該不是在跟自己對話，是在和芍藥夫人對話。”史明鑒做出判斷。
  于嫣好奇：“可是我們并沒有看到芍藥夫人啊。”
  史明鑒：“我們進入這個副本扮演的是誰？”
  于嫣：“芍藥夫人。”
  聽到他們的對話，小克恍然大悟，“哦！我懂了！現在的賀嘉霓就是芍藥夫人，但賀嘉霓同時又把自己剝離了出來，所以才會有這樣看起來是自問自答的對話！”

  高臨也后知后覺的懂了，“我老大難道是用了什么方法卡了BUG？”
  史明鑒看了看小周，“也許這才是這個副本的正確玩法。”
  說著，他們繼續把視線投向畫面中。
  ……
  副本世界中，賀嘉霓還在和芍藥夫人對話。
  “我不甘心只做芍藥夫人，成天只能在府上開宴會！”提起現在的生活，珠槿看起來有些憤憤不平。
  賀嘉霓問道，“那你為什么當時會選擇嫁給縣公，成為芍藥夫人呢？”
  珠槿聽到這個問題后，神色悲戚，“因為我姐姐。”
  “你和你姐姐不是關系挺好的嗎？”賀嘉霓不解。
  珠槿：“她是因為我，才認識的周王。”
  賀嘉霓聽到這句話，忽然自己腦補了一個小故事，想也沒想便問了出來，“啊？不會是你也喜歡周王吧？這么狗血？”
  珠槿憤怒：“你不要胡說！”
  賀嘉霓不敢自己再隨便揣測，趕忙閉嘴，示意珠槿說出她的故事。
  原來，就是賀嘉霓目前在副本中走到的這個時間前后，珠槿已經在教坊一戰成名，做到了不少人為她趨之若鶩的程度。
  她的那些苛刻的規矩，教坊也樂的配合，畢竟名動天下的舞姬身處教坊，對于教坊來說，只會更有影響力。
  牡丹夫人就是在這個期間，來探望的她。
  也正是因為探望，和周王偶遇，隨后成就了一段佳話。
  因為珠槿從小和姐姐便一起習舞，二人經常互相切磋指教，彼此信任。當初因為陰差陽錯，她進入了教坊而姐姐沒進，原本的探望是為了幫助姐姐也進入教坊的。沒想到命運捉弄人，姐姐成為了牡丹夫人。
  而牡丹夫人在成婚后，也勸說珠槿不要再跳舞了，她可以為珠槿安排一門好的親事，若是以后想跳，在府里跳也是一樣的。
  賀嘉霓聽到這，已經有些不解了，“你是說，你姐不光自己嫁人，還讓你嫁人。她是不是嫉妒你？”
  珠槿搖頭，“我其實能明白姐姐的意思，她應當也是成為周王妃后看清了當下的局勢。知道我若是繼續跳下去，一定會面臨各種紛繁復雜的境遇，而且都是京中的達官顯貴，我若是一不小心得罪了誰，那便是萬劫不復。”
  “所以你就聽她的安排，成為了縣公夫人，但又不甘心當初的放棄，于是才有了這些不同選擇的副本？”賀嘉霓猜測著問道。
  珠槿點頭默認。
  “但是這個副本一定不是我們來到這里才有的，應該早就有了，對吧？”賀嘉霓繼續問道。
  珠槿聽到這句話，眼神中有些訝異，隨即回答道，“是的。”
  “所以你也早就知道，選擇了這條故事線，最終的結局是什么。”賀嘉霓篤定的看著珠槿。
  珠槿完全沒想到，賀嘉霓就這樣一來二去的，把這些內容全都推理出來了。
  “你……你怎么會……”珠槿愣住。
  “所以這個故事線的結局是什么？”賀嘉霓問道。
  珠槿：“成為最出色的舞姬，被圣人看上，入宮為妃，被不知何時下的毒害死。”
  賀嘉霓了然點頭，“這可不是什么善終的結局啊。”
  珠槿：“所以姐姐當初勸我的是對的，我確實不該繼續跳舞。”
  賀嘉霓卻哼笑了一聲，“但你怎么知道，慘死宮中是你選擇繼續跳舞的唯一結局？”
  珠槿疑惑，“難道還有別的出路嗎？”
  “我一直在思考，在這個副本中，我們到底要做什么。”賀嘉霓道，“畢竟這是一個虛擬職業測評系統，所有的副本都是有它存在的意義的，哪怕是BUG了，我也不信會隨隨便便出現一個只讓我們經歷，不讓我們自己動手的副本。”
  珠槿驚訝，“那你現在思考清楚了嗎？在這個全都已經寫好程序的副本里，你要如何去做？”
  賀嘉霓狡黠一笑，“當然是打破這個程序咯。”
  說著，她忽然抬手出拳，拳頭直直沖著珠槿打了過去。
  但是珠槿此刻卻并沒有驚恐的表情，反而是微笑的看著賀嘉霓，一臉欣慰。
  當然，賀嘉霓的拳頭也并沒有真的打到珠槿的臉上，反而是沖破了系統的桎梏，副本內的時間開始正常流動。
  賀嘉霓也不再跳舞，而是抬起手，活動了一下自己的手掌。
  “拿回身體的主控權，還真是不錯。”
  賀嘉霓看向之前一直勸她吃飯的侍女，侍女恰巧又說了一遍，“小姐，來吃了飯再練吧。”
  “我要是說我不吃呢？”賀嘉霓試探性的問道。
  這回，侍女終于有了不同的反應，“可是小姐，您都練了一下午了，不吃一些補充一下體力怎么行。”
  看到侍女眼中滿滿都是關切，不再是之前完全按照程序時的模樣，賀嘉霓終于放下心來，放聲大笑。
  “我終于找到辦法了！”
  她不再糾結，反而坐下來開始大口吃喝，畢竟剛剛一直在堅持著練舞直到把珠槿逼出來，她的體力早已消耗殆盡。

  吃完之后，她沒有再像程序設定的那樣繼續練習，反正已經拿回身體的主控權了，她便踏出了練舞的這一小方天地，而是來到院外，去看教坊中其他人練習。
  因為前院都是琴師在練習樂器，她便上前討教，一會兒試著彈了彈古琴，一會兒又去玩了會琵琶，還去跟人學了會阮。
  總之，不再瘋狂練習跳舞之后，賀嘉霓不光身體上輕松了，心中也沒那么大壓力了。
  ……
  畫面之外，四個人面面相覷。
  “原來這個副本的玩法竟然是這樣的？”于嫣驚訝道。
  高臨也是一臉懵，“那這么說的話，我豈不是不用活活餓死？”
  小克也瞪大了雙眼，“我也不用被刺穿心臟死去？”
  史明鑒搖了搖頭，現在輪到他迷惑了，因為只有他抽到的是芍藥夫人現在的故事線，而且全都是迷霧，他想象不到自己要怎么才能打破迷霧。
  一旁一直看著他們的小周，顯然對賀嘉霓能找到這條破局的路很滿意。
  “不愧是我們選出來的人，她真的挺有本事的。”小周夸贊道。
  高臨立馬接了一句：“被你們選出來也不知道是福還是禍。”
  不過這點小插曲，沒有影響他們繼續看下去。
  畫面中，賀嘉霓完全開始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練舞倒是還會練，但同時她開始讀書、練字、練古琴。
  每次有人來找她，想讓她出席什么宴會，只要有出場費她都欣然前往，也不再設立那么多規矩。
  于嫣看著她的行為，有些感慨，“果然強者從不抱怨環境，她居然能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攢這么多錢。”
  小克也是十分佩服，但同時也很疑惑，“她為什么要攢這么多錢啊？”
  高臨：“別管，我老大肯定有自己的用意。”
  史明鑒卻若有所思，“我感覺她似乎是在做原始資本積累。”
  高臨：“什么積累？”
  小克：“原始什么？”
  于嫣：“她做資本積累干什么？難道她也要開茶樓啊！”
  聽史明鑒的分析后，于嫣第一反應就是，千萬別開茶樓，真的會累死，比如她。
  不過他們都不清楚賀嘉霓到底要做什么，只能繼續看著。
  果然，畫面里的賀嘉霓開始數錢，數完之后，她分給了教坊一部分，然后帶著錢離開了教坊。
  隨后，畫面混亂，再然后，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高臨：“這電視咋沒信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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