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中艷什么也不說，起身打開了冰柜，抓出一只凍得半硬的帝王蟹，“你會做這個嗎，我想吃，但是我不會弄。”

        李枝終于放下心：“沒關系，晚上的接風我們肯定一起啊，奶奶會做，唐矜哥也會！”

        “？等下，這個我好像真的不會。”唐矜當下變臉。

        這下會做飯的在廚房里忙活起來，白遇和陶夜去布置音樂會現場。李枝才發現趙中艷的手藝其實也特別好，在廚房里忙活簡直如魚得水，不會弄帝王蟹果然也是假的。

        唐悅悅作為現場唯一的小孩兒，主要任務就是四處逛逛，偶爾進廚房解決不能浪費的邊角料和各種試吃。

        她還不太理解為什么趙中艷突然就站到莊欣那邊去了，趁大家忙活，總是偷偷纏著問趙中艷，“你為什么要幫神經病啊？為什么？”

        趙中艷抬手當當兩下敲在她頭上:“不準叫神經病！”

        “哎呦…！”唐悅悅抱著腦袋。

        唐矜系上圍裙準備殺魚，找了半天發現刀在李枝手上，伸手跟李枝要。

        李枝習慣性地把刀翻來覆去看了個遍，抬手準備在刀尖上試試前被唐矜叫住，反應過來后迅速把刀轉過來，將刀柄那邊遞給唐矜：“哦，哈哈，給你給你！”

        唐矜拿刀在魚身上比了兩下，問他，“你在想什么？”

        李枝啊啊哦哦半響，左手握拳打在右手手心上，“我在想，奶奶為什么對我們感覺挺好，對別人就兇巴巴，是不是有可能是他們先惹奶奶的。”

        是了，還有趙中艷為什么突然愿意幫莊欣，還有唐悅悅之前跟他說過的哪個男的想幫莊欣結果受傷了。李枝抬腳向趙中艷那邊走:“我去問問!”

        見他過來了，唐悅悅機智地加入李枝，兩人纏著趙中艷問個不停。

        大約一小時后，李枝和唐悅悅飛回唐矜面前，手舞足蹈:“你知道嗎？你知道嗎!”

        “？”唐矜揭開鍋蓋乘出一碗熱氣騰騰奶白色的魚湯。

        “趙阿姨居然喜歡神經病!”

        “傳說幫了奶奶卻中了詛咒的那個男的原來是因為騷擾奶奶所以才被奶奶回擊受傷了!”

        李枝唐悅悅異口異聲，關注的點截然不同。

        五年前莊欣獨身來到這個小鎮，因為生來不愛交際又經常嘴硬心軟，做出一些容易遭人誤解的事情，比如別人向她借用哪個小物件，莊欣嘴上說著：“干嘛老是麻煩我，這次只是剛好我拿著沒用，下次絕對不會借給你了。”

        結果當她翻遍屋子好不容易把物件兒找出來，趕緊出來時，對方早就離開了。

        這樣的事多發生幾次，莊欣便成了“那個新來的真不通人情，小氣，沒禮貌!”，性格難以改變是一個問題，莊欣身上的包袱還讓她掛不住臉，控制不住自己越來越往大家形容的形象上靠。對于早期的她來說，被人發現自己的行為對不上別人口中的“人設”似乎是件讓她難堪和痛苦的事情。

        這李枝能夠理解，人心復雜，有時你覺得不可思議的事情，別人會感同身受極度與其共鳴。

        莊欣這執念可以說是延伸到了現在，一方面為了維持人設，一方面是本身性格所致，還有一方面是莊欣真的討厭鎮上的人們，所以導致她變成那種懟天懟地的狀態。

        只有在對著李枝他們的時候，莊欣才愿意去直率熱情一番。理由很簡單，因為李枝他們完全不了解莊欣，莊欣可以隨意展現自己想展現的部分，對方不會覺得她怎么突然改變了，好奇怪。

        至于那個騷擾莊欣的男人，打著幫莊欣的旗號，實際總是占她便宜，妄想強收了莊欣，莊欣忍無可忍重傷他后，那人為了自己的面子造謠莊欣，大肆傳播謠言鬧得人盡皆知。

        恰巧莊欣那時運氣不好又或者是被那個人特意陷害，許多接觸過莊欣的人和物都沒有好下場，因此不少人信了謠言。

        趙中艷是其中唯一不太相信謠言的人，她偶然發現莊欣被那個男人騷擾，想出手幫忙卻被莊欣拒絕，之后就對莊欣來了興趣。

        “呵女人，你是第一個拒絕我的，很好，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雖然很離譜，但確實就是類似的效果。

        男人受傷后趙中艷開始制造各種和莊欣碰面接觸的機會，纏著莊欣，某天被莊欣罵到：“你這樣跟那個男的有什么區別!”

        一語驚醒夢中人，從此趙中艷很少出現在莊欣面前，只默默在暗中看著她。

        三年過去，趙中艷再和莊欣交流就是李枝他們來錄節目時那一次吵架。趙中艷覺得自己非常不值，守了莊欣三年，結果莊欣反而對李枝熱情對自己毫不留情。

        她一邊生氣吃醋一邊又習以為常，處于半絕望的狀態，也不奢求莊欣能和她發生什么，覺得像錄制節目以來這樣，偶爾有理由跟她說上話，哪怕是吵架，就挺開心了。

        李枝大為震撼：“這故事聽起來好像很不對勁又很合理。”

        唐矜點頭，將溫下來的魚湯遞給唐悅悅一碗，另一碗拿勺子從碗里盛些出來喂給李枝。

        唐悅悅還是想說：“可是趙阿姨和神經病都是女的誒，這樣也可以在一起嗎？”

        李枝：“噗…咳咳，咳！”

        “什么在不在一起，哎呀乖孫兒，怎么咳成這樣!”莊欣正從客廳過來，入眼看見唐矜在幫李枝輕拍后背，唐悅悅努力踮起腳卻只能拍著他的后腰，趕緊過去。

        “沒什么，不小心嗆到而已”李枝擺手，逐漸恢復過來。唐悅悅仰起腦袋盯著莊欣一臉疑惑，被莊欣無意掃到一眼后連連低頭。

        晚上六點。

        莊欣又給張莊打了個電話，一切準備就緒，就看張莊幾時能到了。

        此刻張莊在摩的上迎著風，說話間大量空氣鉆進嘴里，吹得他有點大舌頭：“馬上了！師傅說就還有十幾分鐘！”

        莊欣聽完毫無預兆地笑了一下，復又馬上變回正常，對著電話收聲的位置喊：“我們這里有好多人等著你呢，李枝他們還要唱歌給你聽！”

        “是嗎，”張莊笑道，“好，我馬上來了！”

        “慢慢來，注意安全。”莊欣回，舉著手機不知道再說什么好了。

        之前打的電話，這一句就算結束語，張莊會笑著再答應兩聲，然后主動先掛電話。

        “…”張莊另一只手攥成拳頭，不一會兒又放開。

        “你先掛吧，”他頓頓，“…媽。”

        莊欣霎時間紅了眼，微張開嘴急促呼吸，仿佛經年生活在真空中環境的人重新落到實地，感到驚奇、懷念，感動。

        半分鐘后莊欣生咽一口氧氣，笑著掛了電話，李枝一行招呼她回去坐著等張莊。

        那頭張莊謝過師傅后下了摩托，雙手合十大力搓了搓，才將被風吹得僵冷的手緩過來些。按照莊欣給的路線，張莊還得徒步三兩分鐘，不過他步子大，約摸一分鐘后就隔空見了對面背對他的眾人。

        張莊突然不自覺地放慢腳步，緊張地捏了捏兜里的手機。提腳再走兩步，近到能聽到莊欣的聲音后，張莊更是定在了原地一動不動。

        雖然現在電話失真很少，但莊欣實際的聲音還是跟電話里的聽起來不太一樣，電話里聽起來更輕柔，現實里感覺很爽朗。

        “呼…”張莊掏出手機點亮屏幕，界面上是他還沒退出來的圖片查看內容，加急的親子鑒定報告單，結果那一欄寫著否。

        他退出圖庫打開相機，朝著對面拍完兩張后換上笑容，大步走過去。

        “媽,我來了！！”

        莊欣整個哆嗦了一下，幾乎從位置上彈起來，回頭找著那一聲媽的來處，看見張莊時眼里閃了一下：“兒，兒子…兒子!”

        “媽。”張莊展開雙臂，跑過來抱住莊欣。

        莊欣說不出來話，回攬住張莊，虛虛地將自己的手貼在他后背上。

        “…快，坐，吃飯。”莊欣放開張莊，一手摁著他坐下，一手去夠碗筷，利落地給張莊盛上飯。

        其他人一邊跟他問好，一邊幫著把菜揭開，熱熱鬧鬧有說有笑。

        唐矜給張莊介紹：“這是唐悅悅，這是趙中艷，在鎮上跟奶奶關系不錯，今天這頓飯她們幫了很多忙。”

        張莊隔著桌面跟她們握手，“謝謝謝謝，還有唐矜你們，真的感謝！”

        唐悅悅收回手后感嘆：“哥哥你好高啊。”

        張莊：“沒有沒有，一般高哈哈哈。”

        “長得高是不是更聰明啊，為什么你一來就知道抱她，我們剛剛差不多一起站起來的，你覺不覺得趙阿姨更像媽媽？”唐悅悅又問。

        莊欣不像八十幾就算了，看著確實也沒有趙中艷上年紀。

        張莊一時忘了自己之前還跟莊欣視頻過，哽到：“誰喊我兒子誰就是我媽啊，哈，哈哈哈。”

        唐矜把張莊左前方那一盤小龍蝦指給他，“這個是奶奶做的，你快嘗嘗。”

        “好。”張莊馬上夾了一個進碗里，唐矜給李枝剝蟹，大家邊聊邊吃。

        怕張莊和莊欣尷尬，每次他倆一停下來沒有話講了，李枝就會說起他們錄第一期時的事。

        莊欣是假，那地方是真，張莊逐漸放松，把記憶里和母親的往事都講了，對得上的，莊欣就會驚喜地回應，對不上的，莊欣就低著頭思考努力想想。

        “我這個腦子啊，真不太行了。”

        “…”張莊放下碗筷拍拍她的肩，安慰她，“沒事的媽，重要的是現在，以前的事全忘了就是，從今天開始的好好記住。”

        莊欣抿嘴笑:“好好好。”

        “哦對了，你的花園，”莊欣拉住張莊，“明天我帶你去看看！”

        張莊茫然點頭，應道:“好，明天去看。”

        “唔，可以看片子啊，全錄下來了，”李枝想到之前水槍游戲時候的導演，咽下魚湯轉頭去看導演：“可以嗎？”

        導演找了臺機子空出來，沖他們招手，一個攝像老師自覺轉過鏡頭，找好角度錄下他們圍起來看錄像的畫面。

        “這個花園，你看，你走的時候它還很小，我把花園擴大了，種了很多花，也打理的不錯，你馬上就能接手。”莊欣用食指點著畫面里的花園，異常激動。

        張莊在旁不停點頭、夸贊，娘倆其樂融融。

        李枝光是看著他們都覺得幸福，莊欣辛苦了那么久，等了那么，終于…！

        ？？李枝想到點讓他疑惑的東西，趙中艷說莊欣五年前獨身來這兒，莊欣卻說那個花園張莊走的時候還很小，與此同時張莊一直以來的表現又很說明他一直住在之前的老家里，所以到底是哪里不對。

        他試探著問了句：“但是這個花園以前是什么樣子，真的很小嗎，張莊哥你還記得嗎？”

        張莊撓撓頭很尷尬的：“哦，這個，車禍之后還真的記不得了，就像電視里那樣，車禍后會遺失部分記憶，都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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