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誰太監(jiān)了
寢宮內(nèi)燈火通明。
董山坐在那里垂淚。
寢宮外火把閃耀,人聲喧嘩。
突然,殿門啪地被推開了!
董山吃驚地抬起了頭。
賈珝大步走了進來,瞟了一眼緊閉的內(nèi)殿殿門,對董山問道:“怎么樣了?”
董山木然地?fù)u了搖頭。
賈珝悲憫地嘆了口氣:“蒼天護佑,希望陛下無恙!”
董山又木然地點了點頭。
殿門緩緩地打開了。
一名太醫(yī)端著一個托盤走了出來,賈珝一眼便看見擺在上邊的兩支弩箭,眼中露出了放松而又茫然的神色,箭上無毒。
董山站起身,一把捏著太醫(yī)的手臂,低聲問道:“陛下怎么樣了?”
“陛下的傷勢重嗎?”賈珝問道。
太醫(yī)點點頭道:“弩箭貫穿了腹部,好在沒有傷著內(nèi)臟器官,不過從眼前的情形來看,陛下肯定會發(fā)燒,這是最危險的,若是傷口感染就難辦了。
咱們的藥又不太夠,還請侯爺盡快將藥備齊。”說完,將托盤放在邊上的書案上,從袖中抽出一張藥方,一遞。
賈珝捧著藥方靠近董山,二人同看。
董山:“先帝陵宮奉安殿內(nèi)留有不少藥,雜家這就派人取來。”
“且慢!”賈珝伸手?jǐn)r下了董山,“這幾味藥銳士營軍醫(yī)那邊都有,而且量還不小,足夠陛下和賈尚書所用。”
頓了頓,“陛下受傷的消息暫時不能傳出去。”
賈珝又把目光轉(zhuǎn)向了太醫(yī):“賈尚書怎么樣了?”
聽了這話,太醫(yī)一時竟手足無措起來。
賈珝眼光一閃:“太監(jiān)了?”
此言一出,就連他自己都是一驚。
太醫(yī)為難了,躊躇了好一會兒才斟酌著說道:“下官不敢妄言,只是,賈尚書受傷的位置要略往下一點,應(yīng)該不要緊的。”
賈珝聞言一震,雖說他沒有親自檢查二人的傷勢,但他相信自己的眼睛,皇帝的箭傷絕對比賈雨村的要靠下不少,既然賈雨村都可能傷了下體,那皇帝多半不妙啊!
董山見賈珝發(fā)愣,似有所悟,淡淡地掃了那太醫(yī)一眼,接著說道:“陛下是背后中箭,賈尚書是正面中箭,傷勢不一樣的。”
太醫(yī)點了點頭:“沒錯!陛下的傷勢確實比賈尚書輕不少。”
賈珝回過神來:“嗯。”接著,又說道:“等山外大營傳來確切消息,本侯就派人向神京報信,這兩日就有勞三位太醫(yī)了。”
“不敢!”太醫(yī)拱手一揖。
這時一名親兵走到殿門邊稟報道:“稟侯爺,大營傳來消息,大軍已解除武裝,把總以上軍官也全部控制,主將孫紹祖在押來的路上。”
頓了頓,“在孫紹祖的大帳中發(fā)現(xiàn)了三名女子的尸體。”
董山先是一詫,臉色立刻難看起來,短短一個時辰內(nèi),駐守行宮的禁軍就遭到了兩次重創(chuàng),先是被黑衣人用炸藥包打了個措手不及,好在及時調(diào)來了火銃手,這才剿滅了那些四處放火的黑衣人。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城門處滅火的禁軍又與從山外大營趕來的駐軍交上了手,一個以為對方圖謀不軌,一個以為對方在縱火。戰(zhàn)斗來的很突然,結(jié)束的也很快,然而雙方還是付出了三百余人的傷亡。
孫紹祖的副手一邊大喊冤枉,一邊掏出了那張手令,在看到那張手令之后,所有人都驚呆了。
兩次大戰(zhàn)之后,駐守行宮的兩千禁軍只剩下一千三百余人,其中重傷三十余人,輕傷兩百余人,好在對方手中的炸藥包不是很多,否則指不定要造成多大的損失呢。
若不是孫紹祖的這道手令,宮墻上的禁軍也不會被吸引注意,就不會給黑衣人攀爬宮墻的機會,也就不會有這么大的損失,更不會讓那兩名刺客鉆了空子,還有皇后那邊,若非兩名宮女舍身護主,孫紹祖身上就又多了一條罪名。
想到這里,董山恨恨地說道:“不能便宜了這個賊子!”說著,把目光望向了賈珝,直接道:“此賊就不勞侯爺費心了,雜家會將他養(yǎng)的白白胖胖的,然后將他送上菜市口剮上三天三夜。”
賈珝點了點頭,在心中替孫紹祖默哀了一秒鐘,不露聲色瞟了一眼內(nèi)殿,最終壓下了心中的好奇。
古人講究三十而須。朱武城和賈雨村都已經(jīng)蓄起了長須,若真是下身受了重創(chuàng),胡須掉落后肯定不會再長,這瞞不了多久。
董山一直留意著賈珝,有些不滿地說道:“侯爺還是想著如何將這幕后的兇手找出來吧!”
賈珝盡管表面鎮(zhèn)定,心中也七上八下,隨口答道:“放心。本侯這就給你一個交代。”接著拍了一下手掌。
賈貴親自捧著一個木盒子進來,放在書案上。
董山瞄了一眼盒子里的人頭,猶豫了一下,上前提起了那顆人頭,頓時怔住了,接著瞪大了眼睛向賈珝望去。
“原蜀王府長史羅應(yīng)鶴,董太監(jiān)應(yīng)該不陌生吧!”
賈珝接著說道:“寢宮內(nèi)的那枚震天雷就是他放進去并親自點燃,這個雜碎想趁亂逃出去,被我安排的暗哨發(fā)現(xiàn)當(dāng)場擊斃。”
董山仰天吁了口氣,徐徐說道:“可惜了,若是能活捉他就好了。”
賈珝明白他的意思,直接道:“沒用,不說他不會招供,就是招了,也拿義忠郡王毫無辦法。畢竟先帝手諭明明白白寫著要有實證,口供不算。”
說到這里,露出了一絲笑容,“陛下愛惜圣名,我可不在乎。”
董山怔了一下,接著問道:“你要做什么?”
“殺人。”賈珝輕描淡寫地答道。
董山咬著牙,目光一閃,然后對著賈珝的背影深深一揖,說道:“雜家多謝侯爺!”
賈珝既不回話,更沒有停住腳步,徑自走了出去。
就在這時,里間傳來了朱武城呼喚董山的聲音。
董山一怔:“老奴在。”接著飛也似的跑進去了。
“陛下,老奴來了。”
朱武城閉著眼,喉結(jié)動了一下,吃力地說道:“是大伴嗎?”
董山心內(nèi)一酸,答道:“是奴才。”
朱武城聲音微弱地說道:“皇后安否?”
“安!大安!”董山趴著,聲音哽咽。
朱武城:“告訴皇后,朕沒事,過些日子就好了。”
聽了這話,董山竟坐在地上嗚嗚地哭了。
那兩名太醫(yī)對視了一眼,退到了賈雨村的床邊,一個診脈,一個忙著給他換額頭上的面巾。
朱武城:“你呀你呀,朕是天子,自有上天庇佑,一點皮肉之傷而已。明白嗎?”
董山:“奴才明白。只是,看著陛下這樣憔悴,老奴這心里難受。”
這時,一名太醫(yī)忍不住了,上前勸道:“總管,陛下身子虛弱,需要休息。”
“是。”董山站起了,將朱武城的手小心地放進被褥,又替他掖好被子,忽然,朱武城問道:“賈珝山上了?”
董山低垂了眼:“忠武侯是個好人。”
朱武城緊閉著眼,沒有再說話了。
董山微微嘆了口氣,拾起地上的血衣,他一眼就瞧見褲子上的洞,那是弩箭留下的,他的腦子轟的一聲,呆了半晌,才哆嗦著將血衣卷了起來,又走到賈雨村的床前,瞄了一眼地上的血衣,那個洞在內(nèi)衫上,望著躺在床上的賈雨村,眼中閃過一抹寒光。
賈珝走出了寢宮,徑直向南門走去,半路上遇到了押送孫紹祖的隊伍。
孫紹祖的待遇很好,躺在一個擔(dān)架上被兩名禁軍抬著,雖然眼睛緊閉著,但不斷起伏的胸膛說明他還好好地活著。
賈珝手一揮,一名親兵走到他的身邊,伸手將他的頭捧起,另一只手在他的脖頸處摩挲了片刻,隨著一聲呻吟,孫紹祖緩緩睜開了眼,一眼便瞧見了賈珝,慘笑一聲道:“我孫紹祖玩了一輩子女人,最終卻栽在了女人的身上,這就是自食其果,更是報應(yīng),我死定了,這樣的滔天大禍,孫家人也會遭到誅連,我想應(yīng)該是流放鐵嶺衛(wèi)。也算是給孫家一條活路,不至于絕嗣。還請侯爺看在祖輩們的情面上能夠照顧孫家的婦孺,可以嗎?”
賈珝陰沉著臉瞅著他問道:“你可知你闖下了多大的禍?”
孫紹祖一顫。
“提刑司的人已經(jīng)前往山西捉拿孫家九族了,他們都是因為你才丟掉的性命。你若是不想他們死的太慘,就老老實實的等著被凌遲。”
孫紹祖蒙了好一陣子,賈珝的話好像是天上的驚雷,直接擊碎了他那十分衰朽脆弱的心,他張煌四顧,發(fā)現(xiàn)每個人的眼中都藏著敵意,半晌,他忽然發(fā)瘋似的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又哭,一邊哭一邊號道:“不公平!這不公平!我什么都沒做.....我什么都沒做,孫家老小何其無辜?為什么?為什么?!啊?這不公道啊.....嗬嗬嗬.....”
看著有些癲狂的孫紹祖,邊上禁軍軍官說話了:“他、他瘋了?!”
賈珝愣住了,站在那里,接著慢慢地打量著孫紹祖,忽然,微微一笑,“來呀!挑了他的腳筋。”
所有人都是一怔。
孫紹祖突然停住了哭聲,兩只紅紅的眼睛緊緊盯著賈珝。
賈珝卻有些不耐煩了,大手一揮,“舌頭一起絞了!”
這一番話聽得眾人脊背發(fā)涼,孫紹祖瘋子一般地咆哮:“你是故意的,這就是一個圈套,這是軍方與皇室在斗法,拿我做替死鬼,哈哈哈.....好狠啊!”接著一聲慘呼,一縷鮮血從他的腳腕處流了出來。
“狗娘養(yǎng)的!”孫紹祖疼的青筋直暴,狠狠地望著走向前來的賈貴。
賈貴一步一步向?qū)O紹祖走去。
所有的人都怔住了,他們的目光隨著賈貴的腳步移動。
賈貴的腳步在孫紹祖的面前停住了,緩緩舉起了手中的匕首,迎著孫紹祖兇狠的目光投向了他的嘴中,寒光一閃,一塊血淋淋的舌頭落到了地上。
所有禁軍都驚得身上一顫,賈珝卻擺擺手示意他們可以走了。
.............
奉安殿偏殿內(nèi),燈火通明。
炕上放著一張小矮桌,桌上擺著四碟菜肴,一壺酒,義忠郡王正坐在那兒自斟自酌,此刻他的心情非常的好,雖說沒能見到羅應(yīng)鶴,但他已經(jīng)通過千里眼看到了寢宮內(nèi)的爆炸,就算皇帝命大躲過了弩箭,但一想到皇后會喪命在震天雷下,心情頓時舒爽許多,端起一杯酒一口干了。
突然,殿門啪地被推開了!
義忠郡王吃驚地抬起了頭。
皇陵總管太監(jiān)領(lǐng)著大大小小二十幾個太監(jiān)擁了進來,撲通跪在了地上,低下了頭。
義忠郡王有些預(yù)感了,站起身,把目光望向了殿門外。
這時,賈珝挎著腰刀走了進來,瞥了桌上的酒菜一眼,冷笑了一聲,“喲,這就開始慶賀了?!”
義忠郡王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他當(dāng)然不能承認(rèn),否則賈珝真可能砍了自己,不過又想起天佑帝的手諭,他心中又安定下來,慢慢地抬起頭,兩只眼睛定定地盯著賈珝。
賈珝沒有理會他,又拍了拍皇陵總管太監(jiān)的肩膀說道:“你是皇陵總管太監(jiān),負(fù)有監(jiān)察之職,你來告訴本侯,你犯了何罪?”
總管太監(jiān)臉色一片慘白,看了看義忠郡王,又看了看賈珝,把牙一咬,沉聲道:“雜家是陛下的家奴,是罰還是殺,這個權(quán)利在陛下的手中,侯爺無權(quán)處置。”
賈珝眼中寒光一閃,唰地一聲拔出了腰刀,掄圓了砍在了老太監(jiān)的脖子上,鮮血濺了賈珝和義忠郡王一身,沒等眾人反應(yīng)過來,賈珝揮舞著雁翎刀在人群中砍殺,每一道寒光閃過,便有一名留守皇陵的太監(jiān)被砍翻在地,最后一名小太監(jiān)轉(zhuǎn)身跑了出去,卻被守在門口的親兵一腳踹了進來,賈珝猛地一揮刀,竟將他一刀劈成兩段,內(nèi)臟灑落一地。
義忠郡王的眼睛直了,臉也變得慘白,怔在那里。
賈珝重重的一記耳光抽在了義忠郡王的臉上,這才將他打醒。
如此血腥的景象,義忠郡王哪里還忍得住,手捂著胸口,彎下腰去,身子在不停地抖著,終于“哇”的一聲,將剛才吃下去的酒和菜不住地嘔吐出來!
賈珝則臉上平淡得像一片靜水。
突然,義忠郡王身子一顫,人直接倒在了尸堆上。
............
八百里加急的軍報在天亮后就送到了內(nèi)閣,賈珝和董山聯(lián)名上的軍報就擺在首輔劉文彬的書案上。
劉文彬原就十分蒼白的臉這時滲出汗來了,顫抖著手翻看著軍報,連連說道:“怎么會這樣子?怎么會這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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