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秘密
洛寧希進了包廂,對上了三雙眼睛。
顧宏濰在看他,顧宏濰的妻子沈詩嵐在看他,他們身邊站著一個留著利落短發、穿了正裝的女人、也含著笑在盯他。
三個人都特意站起來迎接,似乎包廂的主角成了他了。
洛寧希有點尷尬,笑了一笑,“你們好。”
“你好。請坐。”顧宏濰熱情招呼。
老板姚永飛幫著拉了一張椅子,“坐吧,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顧宏濰先生,這位是顧宏濰的太太,沈詩嵐女士,這位是沈女士的助理,祖靜丹小姐。”
“也是我兒媳。”沈詩嵐特意解釋,“她是大兒媳,跟小兒子沒關系。”
洛寧希覺得這話奇怪。
為什么要跟他強調一句呢?
老板姚永飛接著說,“這位是洛寧希。我和小洛算是不打不相識。我們一起競拍古琴,沖動喊價,被古琴主人罵了。誰也沒買著,心里難受就一塊吃頓飯,結果特別聊得來。”
洛寧希點點頭,“嗯,老姚愛好古風,很有文采。”
“小洛才厲害。他會彈古曲。”老板開始跟他商業互吹。
“是嗎?”顧宏濰頗有興致,“小洛,你做哪一行的?”
“從事音樂方面的工作。”
“好厲害。有什么作品嗎?”
洛寧希不好說自己是寧總,又覺得說沒什么作品有點丟人。想了想,說一句能長點面子的話,“我在樂億上班,參與一些專輯的制作工作。”
“樂億是大公司,很好啊。你多大了?”
“24歲。”
“本命年?那我們得送你禮物了。”
“……”
洛寧希思考有這個說法嗎。
洛寧希不想平白拿別人的東西,主動說,“不用,我能見各位一面就很高興了。”
沈詩嵐笑說,“我們也很高興,沒想到本人比照片好看。”
顧宏濰補充,“照片是老姚給的。”
“是嗎?”洛寧希不記得自己給過老姚照片,看過去。
姚永飛的笑容有點干,“嗯,在你試吃新菜的時候拍的。”
“噢。”洛寧希想想是有那么一回事。開發新菜的時候,旁邊會有攝影師記錄過程,拍著拍著把嘗味道的人一塊拍進去也很正常。
沈詩嵐又問,“你是a城人嗎?有沒有兄弟姐妹?”
“……”洛寧希只說,“我不是a城人。”
他不會把鄭清言當成兄弟,又覺得說自己是獨子很別扭——親生父母把鄭清言當兒子,他算是誰的獨子?
洛寧希聽到關于家庭的提問就會有躲避的心思。上一次對著男朋友沈昊風都是避而不談,這一會兒對著的是幾個陌生人,更是不愿意回答了。
他挑著答,而后喝口茶,借此擋一擋自己尷尬的表情。
顧宏濰看在眼里,笑了一笑轉開話題,“那你能跟老姚交朋友,真是緣分了。你跟朋友一塊來的吧?”
“嗯,他們在外面吃飯。”
“不好意思,耽誤你們吃飯的時間了。”
沈詩嵐也感覺到自己問得唐突了,笑著說,“是啊,我們不打擾你了。今天這頓由我們請吧?”
洛寧希知道差不多結束了,撐著一口氣接著尬聊,“不用,我想幫襯老姚的生意。”
姚老板笑了,“你們都別客氣了。我的地盤,我請客。”
接下來就是舉杯尬笑。洛寧希發現顧宏濰他們喝的是茶,也用了茶,覺得這一次尷尬歸尷尬,和純應酬還是有區別的。
至少顧宏濰沒叫他喝酒,也沒強行尬聊下去。
他不想打擾顧宏濰和家人的團聚,也害怕自己還會被問到家里的事,主動開口,“我得回去陪朋友了。多謝款待。”
顧宏濰也不強留,送他到包廂門口還給了名片,“有機會再聊聊。”
洛寧希雙手接過,翻出自己在樂億工作那會兒的名片給回去。
道別后,他走出包廂,感覺到大堂眾人齊刷刷望來的目光。
大家都羨慕他能夠被顧宏濰請進去,好奇他是誰。
其中,鄭家人的目光特別熱烈。鄭海易光看看不夠,還啪地放下筷子,挪一挪位置像是要起身找來似的。
洛寧希無視,走回自己那桌。
“顧宏濰找你什么事啊?”盛明川好奇問。
洛寧希喝口茶壓壓驚,才說,“聽說我是姚老板的朋友,一起聊聊天而已。”
“噢。”盛明川沒再問。
洛寧希才發現投資人和小明星不見了,“怎么就剩你們了?”
盛明川冷笑,“那小明星看你進去了也要見顧先生,被拒絕就鬧脾氣。他們吵著吵著翻了臉,都走了。”
“行。”洛寧希想起個細節,“這頓算老姚的,你不用付錢。”
盛明川激動,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兄弟!幫我省了幾萬!”
寧意悠悠來了一句,“盛總,您又欠了小洛幾萬呢。”
“閉嘴,不然拿你去抵債。”
“我簽的是工作合同,不是賣身契。”
洛寧希感覺耳邊吵吵的,頭疼,“我想回家了。”
“要叫代駕嗎?”盛明川關心了一句。
洛寧希搖頭,“我沒喝酒。”
盛明川有點驚訝,“顧先生居然沒讓你喝酒,挺好啊。”
洛寧希無意多聊,“嗯,走了。”
他走出去,想找門童要回自己的車子。沒走到跟前,就感覺身后有什么動靜,轉過身看一看。
一回頭,看到了微笑的孟文鳳。
孟文鳳上前一步,拉近距離,“寧希,你這么快就回去了嗎?”
“嗯,有事嗎?”
“時間還早,能不能陪我們坐一坐?”
洛寧希直白問,“因為顧宏濰嗎?”
孟文鳳皺皺眉,“不是,我本來就想跟你聊天。”
“但鄭海易和鄭清言不是這么想的吧?”
孟文鳳脾氣好,卻還是有著自己的想法。聽了他的話,直皺眉頭,“他是爸爸,你怎么直接叫名字啊。”
洛寧希懶得多說,“我沒空,回去了。”
“等等。”孟文鳳跟上來,面上的神色又變成了擔憂,“你這么快回去,不會是因為顧宏濰吧?他有沒有為難你?”
“沒有。”
“他為什么請你進包廂呢?”
洛寧希瞎扯,“隨機的。他給老板面子,請一個大堂的人去聊天,正好叫著我了。”
孟文鳳沒那么容易被騙,輕嘆,“你不愿意說,我就不問了。”
“我走了。”
“等等,下個月是你的生日了。我們打算辦個派對,你有什么想要的嗎?”
“各過各的。”
“……”
孟文鳳突然低下頭,嗚咽了一下。
洛寧希嚇一跳,“你別哭啊。”
孟文鳳抽搭道,“對不起,我忍不住。我們是母子,怎么會變成這樣。”
洛寧希心軟,放柔了聲音勸一勸,“分開過也沒什么。鄭清言會陪著你。”
孟文鳳的眼淚掉得更兇,“你是我的孩子啊。我痛了十幾個小時,才生下你,沒看兩眼就被桑曉艷偷走了。”
周圍的人聽到哭聲,望過來看一看熱鬧。
洛寧希實在怕了,拉了孟文鳳到旁邊,“你冷靜點。”
“求你了。”孟文鳳順勢拉住他的手,語帶哀求。
洛寧希嘆氣,“好吧,我陪你吃頓午飯?只跟你一個人,別叫他們。”
孟文鳳刷地抬起頭。臉上還掛著眼淚,嘴角卻已經揚起來了,“好好好,你喜歡吃什么?我給你做。”
“到時候再說。我真要回去了。”洛寧希實在不想給路人看戲了。
孟文鳳還是跟著他,在旁邊絮叨,“喝酒了嗎?要不要叫代駕?沒有嗎……那你小心開車,回家以后早點休息。”
洛寧希從沒聽過這樣的絮叨。他在以前聽同學吐槽媽媽嘮叨的時候,會有自己活在別的世界的恍惚感——真的會有這樣的媽媽嗎?他想象不出來。
隔了多年,他終于見到了這樣的媽媽。
洛寧希心下一動,上了車也專門開窗道別,“好。外面風大,你回去吧。”
“嗯,慢慢開車哦。”孟文鳳笑了一笑,說話的聲音愈發溫柔。
洛寧希點點頭,啟動車子開出一段距離。他注意行車安全,卻也忍不住用后視鏡頻頻打量后面,看一看孟文鳳的身影。
孟文鳳在原地目送,柔弱的身影融化在門口的光里。
洛寧希又有些恍惚了。
突然,鄭清言走了出來,到了孟文鳳跟前就親親熱熱挽住手。說一會兒話,就讓孟文鳳擦掉眼淚,邁著輕快的步子回去了。
洛寧希瞬間清醒,揉揉眉心告訴自己:
別多想了,回家吧。
洛寧希回到樓下,發現沈昊風在電梯口等著。
“你怎么下來了?”
“接你。”
沈昊風主動牽手,用自己的體溫來暖一暖他發涼的手。
洛寧希笑了,“坐電梯上去也就幾分鐘,你可以在家等的。”
沈昊風板起臉,低下頭盯著他用特別嚴肅的口吻說了一句,“不,這樣可以提前幾分鐘見你,很賺。”
洛寧希不知道說什么,上前一步給了個輕吻,“謝謝。”
沈昊風眨眨眼,“哇,賺爆了。”
洛寧希被逗笑了,第一次覺得坐個電梯也這么有意思。
“今天怎么樣?”沈昊風主動問,“順利嗎?”
“順利,我還見到顧宏濰了。”
沈昊風愣住,眼睛一點點瞪大了,“就是那個首富?”
“是啊。酒店老板認識顧宏濰,幫我介紹了一下。”
“為什么他要幫你介紹?”
洛寧希皺眉,“我也覺得奇怪。他不是第一天認識顧宏濰,為什么突然在顧宏濰面前提起我,還幫我介紹?”
沈昊風若有所思,“你覺得顧宏濰怎么樣?”
“不錯。他的太太和兒媳婦也在,都是親切和善的人。”
沈昊風的眼睛瞪得更大了,“親切?和善?你確定?”
洛寧希答了句大實話,“不確定,我只見過他一次。”
“你可以再觀察一下。”
“怎么觀察?以后可能都不會見面了。”
沈昊風低聲說,“可能會再見呢。”
洛寧希沒聽清,“什么?”
沈昊風轉眸望來,又是一心把他放眼里的溫柔笑。“還是觀察我吧。”
洛寧希點點頭,關切問,“你晚上吃了什么?”
沈昊風一說就來勁了,“香菇雞肉燜飯!我跟著教程做的。教程說零基礎小白可以學,我還不信,買了面包打算翻車以后吃的,結果真的成功了。這道菜特別簡單,把材料洗好……”
洛寧希想不到回答會這么長,但覺得挺有意思的。他能夠想象,沈昊風用平板放著教學視頻,帶著一臉認真和倔強試圖做飯的樣子。
沈昊風說完了,笑著討一句夸,“我厲害吧?”
“厲害。”洛寧希給面子夸夸。
沈昊風還想說話,被手機鈴聲打斷了,“是我爸。”
“你接,我去洗澡。”洛寧希真怕沈昊風說句“一起聊”,找借口跑掉。
沈昊風也沒說什么,送他到房間門口。
洛寧希關上門,倒在沙發緩一緩應酬的疲累。他盯著天花板一會兒,忽而想到了鄭海易對著顧宏濰點頭哈腰的狗腿樣。
鄭海易到底想干什么?
洛寧希不認為是生意上的事。鄭家生意沒有顧家那么牛逼,但在a城算是穩扎穩打,有自己的一套,突然找上顧家不算是良策。
洛寧希找了一個消息靈通的朋友問問。
朋友還真的知道,“你說的是b城來的暴發戶?他融不進a城的圈子,做夢都想加入顧宏濰創立的俱樂部。”
“為什么?”
“他想當a城人,當然要傍上a城最有錢的人了。聽說,他再沒說過家鄉話,上次他回了家鄉一趟都瞞得死緊。”
洛寧希輕笑,“我明白了。”
“他兒子叫鄭清言吧?也不是省油的燈,偷偷打聽顧宏濰的小兒子是誰。可惜啊,這位少爺改名以后就消失了,誰都打聽不到。”
“嗯,我聽說過。他原來叫顧昊吧?”
顧宏濰的大兒子在12歲的時候遭到仇人報復,差點沒命,被救后站不起來,只能與輪椅為伴。顧宏濰怕小兒子也出事,幫著改名,送到別處了。
朋友感慨,“是啊,現在應該叫一個跟顧昊沒關系的名字吧。我猜,他應該跟哥哥一樣,是個長得帥的精英吧?”
洛寧希想說點什么,被敲響的房門打斷了,
門外,沈昊風端著一碟切得亂七八糟的水果,笑得有點呆。
“寧希,要不要吃夜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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