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躺在月光之下的淺灘，白發盈盈散發著光芒，不知過了多久，她輕輕拍了下尾巴，驚起水中一層氣浪，待醉意消散，沈思則才猛然想起柯涼收拾行李應該是為了明天的科研考察。

        又想起，她這么莫名其妙的不見了，柯涼肯定在找她。

        白發人魚驚慌的往岸邊游，她想著要怎么解釋自己大半夜跳陽臺下海游泳的行為，恍惚又想起自己在柯涼有收集各種貝類的習慣，每收集一個，就會在一張自己打印的貝類大全上打個勾。

        目前那張圖片只完成了一半。

        她靈機一動，在淺灘拾起了貝殼，只撿了些好看的，柯涼問起就說半夜去沙灘上走走順便撿的。

        深夜在沙灘上撿貝殼，多文藝啊，很好解釋，她自我安慰。

        人魚小姐抱著貝殼們瘋狂的倒著耳朵里的水，直至重新變為人形。

        她很快聽見了柯涼的呼喊，她遠遠看去，柯涼只穿了睡衣，拖鞋都沒換，腿上劃了一條紅印子，走路有些踉蹌。

        沈思則不敢就這么出現，她躲在礁石的后面，慢慢向柯涼繞行。

        柯涼迷茫的抓了抓頭發，在地上看見了沈思則的發帶。

        沈思則也看到了，她抓了下頭發，面容一僵，心想這下完蛋了。

        柯涼瞳孔一縮，抓起了那跟發帶，狠狠咬住了下唇。

        她沖進海浪里悶聲尋找，妄圖找到沈思則的影子。

        被海水沖走了？她繼續往深水里淌，心里緊緊憋著一股氣。

        “柯柯柯涼——”沈思則匆忙的跑過去，摔了一跤，五彩斑斕的貝類掉進了海里。

        她傻傻的沒去撿。

        柯涼還以為自己幻聽，沈思則沖過去抱住她，柯涼低低的嗚咽了兩句，就不肯說話了。

        沈思則輕輕順了順她的背，想安慰她，卻一句話也不敢說。

        最后，她跟在柯涼身后進了屋，柯涼冷著臉去窗臺找備用鑰匙。

        柯涼去換衣服，洗澡，始終不肯說一個字。

        沈思則在柯涼后面洗澡，她想去找柯涼道歉，可是想起她在海邊那個絕望的樣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柯涼一整晚都沒有跟她再說話，沈思則知趣的自己睡去了客房，她在手機里跟楊霖報平安，就躺在床上感受自己心臟咚咚咚的跳動。

        她好像很在乎我。意識到這點，沈思則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心里砰然炸開的歡喜很快蓋過了愧疚，她偷偷在心里罵了自己兩句沒良心才舍得睡著。

        第二天晨光熹微時，柯涼就敲醒了沈思則的房門。

        她穿著柯涼的t恤，睡眼蓬松的躺在沙發上，柯涼眼底烏青，大長腿上的紅痕因為沒有處理變的發黑。

        “柯涼······”沈思則弱弱的開口：“我幫你把腿上的傷清理一下吧。”

        “沒破皮，只是淤青。”柯涼啞聲開口，“我可能真的不適合有朋友。”

        她受不了自己情緒失控的樣子，也受不了被人這樣左右，就這樣失去了情緒的處理能力。

        沈思則···柯涼不記得自己把這個名字念了多少遍，從出國開始，柯涼都為那一個月的邂逅和所謂的‘拋棄’折磨自己，以至于再遇到沈思則縱容她不斷過界，到現在，才算是看清楚自己的心。

        沈思則聽她說話，心里狠狠的一慌，半響才說出一句：“是我不好，我昨天突然想去沙灘撿貝殼玩，你別這樣，不怪你的。”

        “來接我的車快來了。”柯涼神色有點憔悴，但還是強打起精神：“等我回來再說吧，好嗎？”

        “不。”沈思則咬唇，想去抱抱她，又有點害怕被拒絕，有點想哭，又怕她覺得自己莫名其妙。

        柯涼無奈，說：“我把這把鑰匙留給你，我應該會去一個多星期，麻煩你偶爾幫我澆花可以嗎？我付你的油錢。”

        沈思則再也繃不住了，抱著柯涼的大腿不肯說話，眼淚猝不及防的掉了幾滴，她堅強的自己憋了回去。

        “或許，這個也可以給你。”柯涼掰開她的手，俯下身擁抱她，輕聲說了句：“沒事的。對不起。”

        “為什么道歉？”沈思則吸鼻涕掩飾自己的哭音，這不都是她的錯么？

        “面對你，我總是想道歉。”柯涼看著她，眼中的微妙思緒被揉入月色。

        沈思則不明白，可柯涼很快放開他，準備去背她厚重的黑色大包，沈思則知道她要走，心里忽然涌上一股難過。

        “你們考察都經過哪里啊，會不會有危險？”

        “不會，放心吧。”這是導師反復確認過的路線，他雖然說話不著調，但為人很靠譜。

        “是那個白迷霞老師帶你們嗎？”沈思則有一搭沒一搭的拖延時間。

        “不是，那是我在留學時的導師，這次的老師從我剛接觸這個學科就開始帶我了。”柯涼對沈思則，一向有問必答。

        還沒等得及再說兩句，柯涼就看了眼手表，說：“真的要走了，我這邊偏遠，他們來接我耗時間。”

        “怎么不讓我送你？”沈思則看著她一臉舍不得。

        “你再睡一會吧。”柯涼嘆了口氣：“這是一早的安排，我不知道他們在哪集合。”

        “喔·····”

        沈思則當然睡不著了，她站在柯涼家的陽臺看著柯涼跟著一輛白色小轎車走了，心里有點空落落的，又想起柯涼給自己留了鑰匙，有點開心。

        她到處瞎逛了一圈，實現定格在書架說那個文件夾。

        是柯涼老師寫的南北海見聞，沈思則拿下來開始閱讀，她一開始還有些好奇，原來是有一部分人類相信人魚的存在的嗎？

        后來發現是個烏龍，人魚居然是演員假扮的，目的是騙取一點演出費。

        稿子的結尾還附了兩張照片，簡單粗糙的藍色魚尾，上面的亮片都快掉光了，不知道為什么這位白老師會被如此低級的手段騙到。

        沈思則撇撇嘴把文件夾放回了原處，就開車準備回工作室了。

        她上次來在柯涼這里留了幾件衣服，柯博士洗一洗收在了客房，沈思則打了幾個連環呵欠，發現衣服上有柯涼身上的淡淡清香。

        可能是洗衣液的味道吧，沈思則又吸了一口，收拾收拾就準備出門。

        到工作室的時候還早，沈思則意外的發現對面有個小型事務所，但這位鄰居幾乎毫無存在感，沈思則在工作室置辦了架子鼓，她不會打鼓，只會發出一些簡單的噪音，鄰居居然忍住不投訴。

        況且這家事務所很難被發現，他的事務所三個字寫的很小，不注意只會以為這是個普通房間。

        她好奇的張望了兩下，就有人過來開事務所的門了，那是個干練的短發美人，看見她笑的特別職業：“我聽說隔壁被租了，原來是你呀。”

        “你認識我？”沈思則問。

        “不認識。”短發姐姐笑了一下：“我叫王軼，這家事務所就我一個人，如果你遇到什么自己解決不了的事情，可以試著找我。”

        她遞來一張名片，就轉身進了屋，那扇沉重的黑色木門，寫了迷川事務所五個字。

        沈思則下午的時候把這件事說給小晚聽，想問她知不知道這個事務所是干什么的。

        小晚一臉驚訝的說：“不是吧？一個人的事務所啊，這女人是不是·····”她壓低聲音說：“是不是鬼啊。”

        沈思則一臉無畏：“大白天的可嚇唬不到我。”

        “老板別管了，是人是鬼我們反正有三個人，三打一還打不過？”大偉說：“你不是新學了曲子？讓小晚給錄下來啊，視頻好幾天不更新了。”

        自從選擇了做自媒體，大偉就在在各大視頻app里注冊了賬號，每個更新不同的內容，有沈思則的穿搭，練歌的視頻，還有每日食，她有一點粉絲基礎，每個平臺的流量都不錯，現在能接到不錯的廣告了。

        大偉問，能不能在拉提琴的視頻里加護發精油的廣告。

        “可以啊老板。”沈思則還在思考，小晚就率先開口：“你可以拉完琴說，這就是我拉琴如此好聽，如此仙氣的秘訣啊！”

        沈思則的頭發烏黑濃密，確實是很適合做護發精油的廣告，她想了想說：“我之前還欠一個洗發水廣告沒拍，人家也沒催我，我用了覺得挺好使的，要不拍個洗頭的vlog？”

        “就拍個小短視頻專門恰飯吧，也別提琴了。”大偉說，“你們現在拍，我晚上就能剪出來。”

        “這里也沒洗頭的盆啊？”小晚說：“我去買啊，這附近有個小賣部，老板你洗發膏在這邊吧？先找出來。”

        沈思則很早就把洗發膏帶過來了，一直在思考什么視頻能中途去洗個頭，現在覺得其實挺簡單，反正她頭發順，就說是因為用了這個洗發膏。

        工作室有個洗手臺，大偉幫忙燒水，小晚負責拍攝，沈思則負責洗頭。

        等拍完，沈思則擦干頭發開始準備練琴的vlog。

        “濕發也好有魅力啊，老板！”小晚剛把洗頭的視頻導出來發給大偉，這邊又開始忙新視頻的拍攝。

        等事情差不多結束，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了，沈思則是個不提倡假扮的好老板，就讓他們早點下班去了，沈思則自己鎖上辦公室的門，意外發現對面的事務所門開著。

        她好奇的瞅了一眼，里面只有一張棕紅的辦公桌，兩把辦公椅，王軼正在整理一些亂七八糟的資料，看見她來，忽然停手打招呼。

        “啊，是沈小姐，進來坐坐嗎？”

        沈思則嚇了一跳，她怎么會知道自己的姓氏？

        “不用緊張。”王軼進去另一個房間道水端過來，見沈思則已經快石化了，忍不住捧腹大笑：“沈小姐，我是你房東的大女兒，知道你姓什么很正常。”

        她像是無意中，看破了她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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