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六回:親別子陵與寇仲(四)
蹄音驟止于城門之外,動靜對比,加重山雨欲來前的沉重氣氛。
蹄音再起,踏上跨過護城河的吊橋時更是轟隆如雷鳴,數十騎從城門處鉆出來,均是緩騎而行,小心翼翼的神態。
入城的敵寇只有百來人,進城的先頭部隊迅快地散往長街兩邊,疑惑地打量圍著一桌酒菜坐在街心的三個男女,顯是做夢都想不到城內會是這么一番情景。
急劇的蹄聲再起,十多騎箭矢般沖入城來,直奔至三人坐處十丈許遠,始勒馬停下,一字排開。
戰馬跳蹄狂嘶,十多對兇厲的目光全落到三人身上,無不露出驚疑不定的神色。
賊寇領頭者是個虬髯繞頰的兇猛大漢,背插雙斧,身披獸皮黑革,氣勢迫人。
他左旁有個年約五旬的漢人老者,容顏冷峻,雙目神光電射,一望而知必是內家高手。
其他都是面相兇狠,身形彪悍的契丹壯漢,露出裸著臂膀的,都載有護臂或護腕的鐵箍,更添其雄猛之態。
寇仲雙目精芒電射,落到那背插雙斧,仍高踞馬上的契丹大漢臉上,大喝道:“兀那漢子,是否就是來自契丹的窟哥?”
“鏗鏘”之聲響個不絕,眾寇除那漢人老叟和窟哥外,百多人同時掣出各式各樣的兵器,作勢欲撲,擺出恃強動手的姿態。
那老叟湊近窟哥說了兩句話后,窟哥打出制止手下妄動的手勢,到所有人沉靜下來后,才大喝道:“既知我窟哥之名,還敢坐在這里卿卿我我,風花雪月,是否活得不耐煩。”
他的漢語干澀生硬,偏又愛咬文嚼字,令人發噱。
徐子陵舒服地把背脊挨靠椅背,斜眼兜著他道:“老兄你說得好,我們既知你是何方神圣,卻又敢坐在這里飲酒作樂,恭候大駕,自然不是因活得不耐煩哩!”
吳瑤知徐子陵一向不愛說笑,此時見他說話擠眉弄眼,“噗哧”嬌笑,接著盈盈起立,別轉嬌軀,迎著因驟睹她姿容艷色而目瞪口呆的眾寇甜甜笑道:“便讓小女子我先打頭陣吧!”
窟哥劇震道:“請問美人兒欲要到哪里去?”
他一時不備下被吳瑤的絕世容色完全震懾,竟說出這么一句彬彬有禮,與其一向作風完全配合不到的話來,卻又理解錯了打頭陣的意思。
吳瑤目光射在那老者身上,柔聲道:“這位前輩該就是橫行東北,有‘狼王’之稱的米放米老師吧?近來絕跡中原,想不到竟是投靠了契丹人。”
米放色變道:“你是何派何人弟子,竟知道米某人來歷。”
吳瑤心中為自己的記憶力自豪,出嶺南前繁星盟只簡單提了一句米放,今日碰到,自己卻能想起并猜中,心中大感得意。
寇仲長笑道:“米老兒你坐穩,這位大小姐的師尊就是……嘿!對不起!不能說!”心想吳瑤之師“七州第一高手”蕭輕塵的名頭實在太響亮,她如今身份需要保密,卻說不得。
吳瑤倏地移前,似欲在窟哥和米放兩騎間穿過,往城門方向飄去。
徐子陵嚷道:“請順手關上城門!”
窟哥長笑道:“美人兒想走嗎?沒那么容易吧!”
米放則露出凝重神色,雙目一眨不眨的盯著吳瑤。
左右各兩騎馳出,交叉般朝吳瑤合攏過去。
這些契丹人從少在馬背上長大,人人騎術精湛,從馬背擒人,正是拿手把戲。
四騎此時離吳瑤愈來愈近,眾賊齊聲吶喊,為同伙弟兄喝彩打氣,聲震長街。
城門處再涌入數十騎,因好奇心而進城觀看。
忽然最接近吳瑤的左右兩騎猛勒馬韁,戰馬人立而起,離地的雙蹄朝吳瑤方向亂蹬。
另兩騎則加速沖向吳瑤,騎術之精,配合之妙,教人嘆為觀止。
吳瑤似是全無反抗之力,給兩馬夾在中間。
另兩騎前蹄落地時,驀地人喊馬嘶,夾著吳瑤的兩匹健馬傾山倒柱般的往外側拋,馬上本是悍勇無比的契丹騎士卻毫無抗力,渾身軟綿綿地和馬兒向反方墮落。
即使以寇仲和徐子陵之能,亦暗暗佩服。
“砰”!“砰”!
馬兒同時墮地,塵土揚起,接著動也不動,立斃當場。
吳瑤不費吹灰之力地提起兩人,隨手拋出,重重撞在另兩騎的馬頭處。
眾賊為這突變目瞪口呆,不知所措之際,馬上騎士有若觸電,七孔噴血的頹然倒跌下馬,反是馬兒沒有半點事。
被擲兩人亦翻跌地上,眼耳口鼻全溢出鮮血。
如此霸道的功夫,連窟哥和米放都臉色劇變。
窟哥首先定過神來,怒喝道:“殺了他們!”
眾賊策騎一擁而上。
吳瑤回眸一笑道:“獻丑了!”
如夢劍出鞘,攔截者應劍人仰馬翻,馬賊群亂成一團,竟沒有人阻得她少許時間。
徐子陵瞧著她硬殺出一條通往城門的血路,駭然道:“南寄云的七十二路霸王槍法果然了得,即便吳女俠是以劍使出,也有此等威勢!”
寇仲雙掌一推桌沿,整張臺面應掌離開腳架,旋轉飛出,迎往正沖殺過來的十多名馬賊,嚷道:“我們為受害同胞取回血債的時候到了。”
桌面愈轉愈快,上放的酒菜碗碟都像黏實在臺面,隨桌急旋,沒半個掉下來。
早在臺子旋離的剎那,寇仲順手拿起一瓶酒,此時咬掉塞子。
兩聲慘叫,桌子把兩名馬賊從馬背撞得飛跌開去,戰馬受驚下,橫闖亂撞,亂成一片。
“呼”!
寇仲把口中塞子運勁吐出,擊中一名策馬沖來的馬賊臉門處,來人翻跌下馬。另一腳挑飛腳架,撞倒另一人。
他仍大馬金刀坐在椅內,左手舉杯痛飲,右手拔出井中月,漫不經意看也不看的隨手揮出。
“當”!
側身運矛刺來的契丹惡漢被他一拖一帶,連矛帶人沖跌地上,弄得頭破血流,慘叫不起,而馬兒則空騎竄往他右后方空曠的長街暗處去了。
“篷”!“篷”!
兩名殺至的騎士應徐子陵的劈空掌吐血墮馬,其中一匹馬仍朝徐子陵正面沖來,給他使出卸勁以掌背一帶馬頭,恰好改向從另兩個敵人間穿過。
寇仲大笑道:“痛快!痛快!”
戰幕全面拉開。
吳瑤此時殺至城門附近,牽引了敵人不少兵力。
徐子陵一聲長嘯。
埋伏在城門上的陳家風等人通過城墻的垛穴,以弓箭居高臨下迎頭射擊敵人,又拋下點燃了的炮竹,一時“砰砰膨膨”,駭得戰馬四處亂竄。
混亂之際,敵寇哪能分辨出只有五十來人在整蠱作怪,還以為中了埋伏,軍心大亂。
寇仲弓身撲起,左手使出截脈手法,一把抓著刺來的敵槍。
運勁送出螺旋氣勁,震得敵人拋離馬背;右手呼的揮刀,挑中敵兵,然后聽風辨聲,往前一晃,避過從后側射來的勁箭,所有動作一氣呵成,連自己都感到非常滿意。
他已非戰場上的初哥,且是經驗老到,深明在群戰內最忌花巧虛式,最緊要是迅速準確,務求一招斃敵。
驀地左方勁風罩至,寇仲認得是窟哥的雙斧,哈哈大笑聲中,硬接敵人由馬上攻來的雙斧,鏗鏘連響,刀刀全力劈出,震得窟哥手腕發麻,惟有拉馬避開。
“砰”!
寇仲右腿飛起,踢在另一敵寇踏腳的馬蹬上,狂猛的勁力竟把那人沖上半空,他再加一記隔空拳,那不幸者如遭雷殛,血濺拋飛往尋丈之外。
如此威勢,登時嚇得攻上來的另數名敵人撒馬散逃。
徐子陵亦大展神威,大開大闔的掌風拳勁,配合臨場創制細膩玄奧的手法,視對方刀矛劍戟如無物,見矛破矛,逢槍破槍,擋者披靡。
由于城內的百多敵人分別被三人牽制,陳家風等又能成功依照計劃把敵人在城門吊橋處斷成兩截,城外的既不能來援,城內要走的便要冒上中箭之險。
“狼王”米放用的是狼牙棒,這亦是他外號得名的來由。
他首先發覺座騎反限制了自己的靈活性,于是一個倒翻,飛臨徐子陵上方,疾施殺手,狼牙棒如風雷迸發,當頭劈下。
徐子陵一指點出,正中狼牙棒,螺旋勁猛送下,米放悶哼一聲,硬被震得再一個空翻,竟到了五丈的高處。
徐子陵大喝道:“仲少!這老家伙是你的!”
寇仲一聲領命,迫開跳下馬背戮力圍攻他的五名敵寇,井中月化作黃虹,斜沖而起,勁箭般往半空的米放射去。
此時由城門至兩人被圍攻處長達數十步的一截長街,已躺滿不下幾十個的死傷者,其中很多折在出劍霸道的吳瑤劍下,其他則或是中箭,或是被寇仲和徐子陵所殺,可見戰況之烈。
在熊熊火光照耀下,長街仿似變成修羅地獄。
窟哥見勢不妙,大叫“米公小心”,正要凌空攔截,徐子陵已斜掠而至,揮拳痛擊。
窟哥心神大亂,首次想到這場仗已在糊里糊涂中敗個一塌糊涂。
“嗆”!
清響震懾全場。
寇仲人刀合一,與空中力圖自保的米放錯身而過,后者像斷線風箏般投往道旁,“砰”的一聲撞破了一間店鋪的封門木板,掉進鋪內,雙腳則曲起架在破洞外,使人感到他絕無生理。
“篷”!
窟哥雖在同一時間以交叉斧架著徐子陵全力一拳,卻硬被震下馬背去。
徐子陵翻上馬背,反手奪過一枝刺背而來的敵槍,化作萬千槍影,攻向從地上彈起的窟哥。
窟哥被他殺得汗流浹背,滾地避開。
寇仲則挾斬殺米放的余威,落到一匹空馬背上,策馬左沖右突,逢人便斬,城內僅余的七十多名敵寇,至此銳氣全消,蜂擁逃往城門。其中一些敵寇卻被吳瑤所截。
陳家風等士氣大振,一陣箭雨,又射倒十多名敵人。
窟哥知大勢已去,躍上一名手下背后,混在騎群內,逃往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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