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稍歇，天氣仍不穩定，遠方天際不時閃亮，隱傳雷鳴。包括最后出手的徐子陵在內，出戰狼盜的六人無不多多少少負傷受創，那種混戰的場面，正是個看誰傷得重誰捱不下去、以命搏命的死亡游戲。

        外聯幫鳳堂堂主蘇青、東北幫少幫主貝晨分、北馬幫師爺化和他們的手下死里逃生，又知兩人是寇仲和徐子陵，態度大改，說不盡的感激尊敬。

        仙霞洞的郎婷婷、呂世清本就對他們印象極好，此時更是心折。兩人本就互有好感，經此一役，更是情根深種，回仙霞洞后不久即成婚。

        多年以后，兩人兒孫滿堂，每年逢中秋等佳節之際，都會以一種見過大世面的口吻對兒女道：“你爹（你娘）我當年可是與七州傳奇人物‘少帥’寇仲、‘儒俠’徐子陵、‘墨影劍圣’蔡莎等一起如何如何的……”

        而他們孫子孫女聽到的版本基本相同，只是稱呼變了：“你爺爺（你奶奶）我當年可是與七州傳奇人物‘少帥’寇仲、‘儒俠’徐子陵、‘墨影劍圣’蔡莎等一起如何如何的……”

        十多名伙計和膳房工作的三名師傅中毒太深，返魂乏術，平添冤魂。

        丘南山在呂世清和北馬幫、外聯幫、東北幫一眾幫徒協助下清理遺骸，更看看是否有活口，以供盤查崔望的秘密。

        尚有個許時辰就天亮。“墨影劍”蔡莎雖肯與眾人圍坐，仍是一言不發。

        寇仲、徐子陵運功迫干衣服，行氣調息，以恢復元氣。徐子陵因負起助人驅毒之責，損耗得比寇仲更厲害，疲倦欲死，坐下后學蔡莎般不言不語。

        寇仲沒有絲毫大勝的感覺，既讓崔望溜掉，驛館的伙計又無辜喪命，使他感到非常窩囊。

        師爺化打破難堪的沉默，干咳一聲，以嚴肅的神情換去可厭的神態，謙恭的道：“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多有得罪，請少帥爺和徐大俠大人不記小人過，多多包涵。”

        仙霞洞的郎婷婷露出鄙夷之色，顯然看不起師爺化前倨后恭的小人嘴臉，由于呂世清到廣場助丘南山清理敵人死傷者，只留下她在飯堂內。

        寇仲瞥一眼被布蓋在一角的伙計尸體，其中尚有騷娘子和舒丁泰。心中暗嘆一口氣，道：“大家不用說這種話，曾共過生死的就是戰友。”

        師爺化囁嚅道：“早前少帥爺指敝大當家與此事有關，不知是否……”

        寇仲朝“墨影劍”蔡莎瞧去，道：“蔡星使可否瞧在小弟份上，指點項師爺一條活路？”

        蔡莎面無表情，惜字如金地道：“許開山極可能就是崔望。”

        師爺化求助的眼神移向寇仲，他心知肚明由他去追問，只會碰壁。

        蔡莎像不曉得師爺化的存在般，向寇仲續道：“李尋歡李前輩曾對我說過，蓋蘇文與許開山走得極近，他猜測許開山就是‘餓狼’崔望，請我出手對付許開山，唉！”

        眾人面面相覷，云里霧里。

        徐子陵問道：“李尋歡不是在百年之前就以一手飛刀稱雄武林嗎？難道仍在世？蓋蘇文又是誰？”

        蔡莎默然半晌，終將柒月小巷之事講了一遍。后她追上李尋歡，李尋歡畢竟已是一百多歲的老人，殺蓋蘇文燃盡了最后的生命，向蔡莎交待幾句話后，與世長辭。

        徐子陵與寇仲對望一眼，兩人原本擔心狼盜中的那名飛刀高手，想不到已死于李尋歡之手。

        寇仲知蔡莎心情低落，等待許久后才問道：“李前輩最后說過甚么話？”

        同桌的蘇青、貝晨分、郎婷婷均露出全神傾聽的神色。誰都曉得許開山野心極大，只是沒想過他是狼盜首領崔望。

        只有騾道人仍在閉目療傷。

        蔡莎緩緩道：“李前輩曾調查過蓋蘇文與許開山，查到了許開山的出身來歷，說他與西域一個叫大明尊教的邪惡教派有牽連。”

        寇仲一震道：“你們聽到騷娘子身亡前念的古怪經文嗎？”

        除徐子陵外，其他人只能茫然搖頭。

        寇仲道：“她念的是甚么世界未立前，凈風、善母兩個光明使入于無明之界的似經非經、似咒非咒的古怪說話，光明之使不是有個‘明’字嗎？可見李前輩不是無的放矢。”

        徐子陵問師爺化道：“安樂慘案發生時，許開山在甚么地方？”

        師爺化的面色變得更難看，垂首避開眾人目光，低聲道：“他剛好孤身一人到關外去，慘案后三天才回來。”

        徐子陵猜測道：“如此說來，安樂幫陸幫主得到的證物，該是能證實許開山是大明尊教的人或甚么使者，而他可能把此事告訴舒丁泰，而招來滿門慘死的大禍。”

        師爺化劇震道：“我該怎么辦？”

        徐子陵沒有答他，回憶道：“我剛才可能和崔望交過手。”

        眾人精神大振。

        徐子陵苦笑道：“卻留不下他，即使單對單動手，我也要費一番功夫才能把他留下。”

        眾人露出失望神色。

        寇仲心中一動，問起許開山武功路數，師爺化形容一番后，徐子陵搖了搖頭道：“不是他！”

        蔡莎皺起眉頭：難道許開山真不是崔望？

        其他人也作此想，再次陷入迷霧中。

        丘南山和呂世清聯袂而回，看他們的神情，便知沒有好消息。

        果然丘南山甫坐下，便長嘆道：“沒有半個活口，傷者都以淬毒匕首自盡殉戰，也沒半個熟面目的人，身上均有奇怪的刺青，呂世兄猜他們是來自回紇的外族人。”

        回紇已非七州之地，在云州之北。

        最大反應的是師爺化，顫聲道：“呂兄弟敢肯定嗎？”

        呂世清點頭道：“晚輩少時曾隨敝師到北方游歷觀光，在回紇見過這種形式的刺青技術和紋樣，據說是屬于當地一個神秘教派，但對該教卻知之不詳。”

        貝晨分道：“杜興、許開山都不是回紇人。”

        蘇青冷哼道：“教派是沒有種族和國家之分的。”

        貝晨分狠瞪蘇青一眼，沒有反駁，此刻實非斗嘴的時光。

        寇仲向聽得一頭霧水的呂世清和丘南山解釋一番后，道：“丘老總打算怎樣處理此事？”

        丘南山苦笑道：“這會是非常頭痛的問題，不瞞你說，我們高知府名義上雖是漁陽府之主，但身處三州交界之地，很多地方仍不由他話事。像杜興這種一方霸主，背后又有清王皇太極撐腰，雖明知他暗里無惡不作，仍莫奈他何，兼且此人武功在東北僅次于‘奕劍大師’傅采林，故誰都忌他幾分。”

        蘇青和貝晨分亦頹然點首。

        寇仲微笑道：“這倒好辦，昨晚發生的事，我們可如實說出去，只把對許開山和杜興的懷疑，以及騷娘子臨死前的怪經文一字不提，杜興和許開山交小弟去對付。”

        “墨影劍”蔡莎沉聲道：“怎可不算我蔡莎的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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