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杰,硝子!你們過來一下!”
今日高專的三年級生們幾乎都在學校,甚至因為是周末而無需上課,故而夏油杰和家入硝子都呆在室內享受著這難得的假日。但五條悟似乎全然不受這八月磨人的溫度影響,照樣上躥下跳地跑去了訓練場,然后又一溜兒地跑了回來。
被他叫住的二人看了看外面毒辣的太陽,不約而同地回拒:“不要。”
“誒——別這樣嘛!!這是很重要的!”五條悟原本上揚的嘴角往下一撇,熟練地開始撒氣:“我在你們心里就那么不重要嗎?”
最后還是夏油杰好脾氣地拉上了家入硝子,兩個人跟著五條悟來到了毫無遮蔽物的訓練場。
只見他遞給他們一支筆一塊橡皮,然后示意他們向自己投擲。
黑發少年捏了捏手里的橡皮,心底沒來由地升起一份不愿。
“杰!開始了哦!”對面人喚他,于是夏油杰定了定神,在身旁的硝子喊了聲‘上了哦——’倒數三秒后同時將手中物擲出。
只見硝子拋出的那只筆穩穩當當地停在了五條悟面前,而夏油杰的橡皮擦卻是被彈開了。悟伸手取走那只筆,又接住掉落的橡皮擦,臉色是抑制不住的喜意,“嗯,能行哦。”
“悟,剛才那是啥?”
“自動選擇術式的對象?”杰猜測道。
“對,”他邊向自己的兩個朋友走近邊解釋,“我把之前的手動檔改成自動檔的了。現在不光是咒力強弱,還能從質量、速度、形狀來甄別物體的危險度”
“那不豈是片刻不停地使用?會燒壞腦子的啊。”家入硝子皺了皺眉。
“我也會在自己的能力范圍內持續發動反轉術式的,”五條悟有些無所謂地揮揮手,“會持續提供新鮮的大腦哦~”
總算是完全地掌握了一項自己眼熱很久的技能,少年不免有些洋洋得意,眉眼間均是意氣風發。此時他仍然眉飛色舞地表達著自己的想法,活像個在小伙伴面前炫耀自己糖果的小學生。只是聽眾心里如何作想,他倒是不知了。
悟,已經成為‘最強’了啊。
夏油杰有些茫然地看向地面,只覺面前那個恣意的五條悟格外扎眼。
在看到那顆被彈開的橡皮擦后,他就莫名地覺得自己似乎也同橡皮擦一起被那無下限給隔開了一般。
悟似乎,在不知不覺間,已經真真切切成為了自己‘不可觸碰’的人了。
而當想法一旦開了頭,便會不可抑制地發芽滋長;不出一瞬,酸澀和苦悶就占據了他整個胸腔。
曾幾何時,他們兩個可是并稱‘最強’——一起出任務、一起逃課、一起惹事生非,同甘共苦后五條悟學會了在任務時手下留情好讓夏油杰收集咒靈;夏油杰學會了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地留意新開的甜品店好買給五條悟。
他們是咒術界不可抵擋的新星搭檔、也是彼此同生共死的摯友。或是暴雨天的那把雨傘,或是逃課時對上的那雙明眸總而言之用一句話概括:他們是互相依靠的存在。
夏油杰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被五條悟拋下。
抑或自己其實早有預感,不過是不愿承認罷了。
他在拿起那顆橡皮擦的時候,就知道了他們即將迎來的命運,不是嗎?
“杰你是不是瘦了一點?”
驟然回神,杰看著面前的人睜著那雙聞名咒術界的六眼好奇地看過來,他心想就是這對眼睛拉高了咒術師和咒靈的實力,就像拉開了二人之間的距離,卻又只同它接觸了一刻就像燙到了似的地移開了眼神。
少年有些虛弱地笑了笑。
“沒事,苦夏罷了。”
悟不疑有他,但見杰一番魂不守舍的模樣,還是取笑了一番:“是不是吃太多涼面了啊?”
關懷的話語似乎從來不眷顧這位咒術界的天才,心頭的擔憂繞了幾圈最后還是以這種調笑的方式吐出了口。五條悟沒辦法,只能寄希望于他一向心有靈犀的摯友能夠察覺到自己話語下別扭的關心。
如今正是盛夏,春日的舒暢早已離人間而去,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燥熱,燋金流石的天氣帶來了人們的陰晴不定和煩悶焦慮。
眾所周知,日本是一個天災頻發的苦難地。去年的災害更是罕見地多,惶惶不安的人心也滋生了層出不窮的咒靈;即便實力不高,它們仍然不約而同地選擇在這個焦灼的夏日噴涌而出,就像是地上爬滿的密密麻麻的蟑螂一樣,堆積在人間,也堆積在咒術師們的肩膀上。
祓除、吸收、祓除。
沒有人知曉咒靈的味道——那就像是處理過滿是嘔吐排泄物的抹布、是已經散發著腥臭味爬滿蛆蟲的腐肉。每一顆咒靈球都如同硝子的拳頭般大(是的,他們曾經量過),要想盡可能避免嘗到味道,他就必須做到入口即吞,每次喉嚨都被撐得疼痛難耐。干嘔、咳嗽不過是家常便飯。
祓除、吸收、再祓除。
不過,要說有一個能夠姑且算是和他同病相憐的,便是十六夜了吧。
高專三年級的人都知道少女擁有異于常人的嗅覺,能夠聞得到咒靈的氣味,在這片咒靈隨處可見的土地可以說是無時無刻不在受著臭味的困擾。杰記得這也是她喜歡噴香水、并且還半永久地戴著口罩的原因。
祓除、吸收、祓除
但二者終究是不一樣的,他想。自己的術式必須依靠吸收咒靈來提升實力,而十六夜則不然;她早早就表明了自己不會成為咒術師的理想,聞到的氣味也遠不如親口嘗到來得惡心。最起碼,他見十六夜在戴了口罩噴了香水后,對于三級咒靈的味道是已經可以視而不見的了。
而自己,無論是吸收哪個等級的,卻都要仿佛受刑一般嘗遍人間苦厄。
夏油杰對于十六夜的這份輕松,說不嫉妒是假的;但對于少一個人知曉這份苦痛,仍是帶點寬慰的。
只有我一個需要體會這份痛苦,足夠了。
如今他的味覺已經幾近于無。他仍然鐘情于蕎麥面,但現在吃起來也不過是貪一分涼爽,味道卻不再敢奢求。
有時候在奔波于任務的期間,少年會偶爾回味起兩個月前的那塊豆腐——那或許是他今年嘗過的最為濃烈的味道了。
不知是否自己吞噬了太多人類的惡果,夏油杰感到自己的心緒也隨著這一樁樁事變得雜亂無章,像是又回到了一年前剛經歷星漿體事件的自己一樣:郁悒、焦躁、不安。
或許他從未厘清過。
午夜夢回,天內理子哭腫了的雙眼以及盤星教教徒那丑陋的面孔在腦海里揮之不去,耳邊縈繞悟講解自己新招式時的滔滔不絕以及神采飛揚;以往自己拯救弱者的話語和如今對于弱者的厭惡都如一根根絲線一般緊緊交纏包裹住他,仿佛要把他困死在一個自己造出的繭里,無時無刻不讓他感到窒息。
履行強者的責任,是他應該做的事。(猴子、)
履行強者的責任,是他應該做的事。(猴子、)
履行強者的責任,是他應該做的事
嗎?(猴子。)
“夏油前輩!!”灰原雄在高專難得看到最崇拜的前輩,當即高興地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湊上前去。
“啊,是灰原啊。”
“夏油前輩辛苦了!!!”
看到對方的笑,夏油杰終究是被感染地輕笑了幾聲,心情也不自覺地好上幾分。到底作為前輩,他便作主請灰原雄喝了一罐可樂。汽水剛從售貨機中掉落,冰冰的帶著幾分水汽,就像是后輩的笑容一樣,驅散了幾分暑意。
“明天的任務要去挺遠的地方呢!”灰原雄一向是個分享欲極強的人,如今心里高興更是想到什么都往外蹦。
“是嗎,那伴手禮就拜托你咯。”
“了解!!是甜的好還是咸的好?”
“悟可能也會吃,那就帶甜的吧。”習慣的話語脫口而出,至于自己想要吃的腦子里過了一圈,夏油杰發現腦海里根本就是一片空白。
曾幾何時自己也是會對食物產生品嘗欲望的啊。
“灰原,咒術師這一行,你干得下去嗎?不會難受嗎?”斟酌了一番,他還是不可控制地問出了口。但問了后就不免有些懊悔,畢竟自己突然問這種問題也太毀氣氛了吧。
果然,灰原雄一副有些困擾的樣子,但還是很認真地想了想:“嗯我不太會很深入地想呢。”然后他似乎是找到了答案,大大的眼睛重新變得堅定起來,“盡力做到自己能做的事,感覺就很好。”
是同自己完全不一樣的看法。
“是嗎。”
“你就是夏油君?”一把突兀的聲音伴隨著鞋跟踏在地磚上的聲音響起。兩個男孩抬起頭,只見一位英姿颯爽的女性正一手叉腰地打量著夏油杰。半響,女人勾起一個笑容。
“你喜歡什么類型的女人?”
是沒見過的人,卻出現在高專內部。他警惕地回望,對于女性明彩奪目的外表像是對另一個人的美貌一樣熟視無睹:“你是誰?”
坐在他旁邊的灰原雄倒是完全沒有學到自己尊敬的前輩的精髓。一頭乖乖學生頭的男孩大大咧咧地回答:“我喜歡食量大的女生!”即便對方提問的對象根本不是自己。
“特級術師,九十九由基。”長發女性坐在夏油杰身旁,轉頭去看他,“這么說你知道了嗎?”
少年驚訝地睜大了眼睛,“你就是那個——”在對方期待的眼神下繼續道,“——身為特級卻完全不接任務、在國外游手好閑很不靠譜、導致我們這些未成年都忙到身心疲憊的”天地良心,他原本只打算說前兩句的,只是不知為何想到了十六夜一直掛在嘴邊的牢騷,最后那句指責便也禿嚕出來了。
九十九由基噎了一下,有些心虛地嘟囔了句,“所以我才不喜歡高專。”
“開玩笑的,”她很快又打起精神坐直了身體,“不過我確實和高專的人理念不同。”
那也不是你曠工然后把工作都扔給我們的借口啊
自持有禮貌的夏油杰把那句話吞了回去。
“這里的人做的都是對癥療法,而我想做的卻是原因療法。”九十九的面色即便變得認真,嘴邊也仍然噙著一抹笑。
“原因療法?”
“不是狩獵咒靈,而是創造一個沒有咒靈的世界。”
似乎人聊到了自己的理想都是同樣地滔滔不絕,淺金發的高挑女性從咒靈到底如何形成這種一年級就講過的知識點,到自己對于到底要如何創建一個零咒靈世界的兩個方向詳細闡述,可見九十九由基的確如她所說地,致力于研究如何徹底杜絕咒靈的產生。
”你知道嗎,咒術師是不會產生咒靈的。”她無視了身邊男生震驚的表情,繼續道,“當然,咒術師本人死后變成咒靈的情況除外。
“和非術師相比咒術師極少泄漏咒力不嚴謹地說,全人類都成為咒術師的話,就不會產生詛咒了。”
杰覺得腦里似乎有什么把雜亂的線路‘啪’地一聲連接了起來。鬼使神差地,他脫口而出:“那把非術師都斬盡殺絕不就好了。”
九十九由基認真端詳了一會兒面前披頭散發的少年。杰的心跳前所未有地響,仿佛就在耳邊。良久,她開口:“夏油君。”
“那是‘可行’的哦。”仔細思考了一下,九十九不得不承認這個想法,“不如說那樣可能是最簡單的,不斷給非術師分層迫使他們為了活下去而成為咒術師”她抬起雙手開始比劃,“也就是運用恐懼和危機感來促使他們進化,就像鳥兒進化出翅膀那樣。”
“誒?不是…”
“不過很遺憾,我還沒那么瘋。”有些可惜地嘆了口氣,金發女性這么總結道。
季靜剛完成任務回到高專,正打算去休息室買點喝的,就聽到了上述的對話。不如說她來的正正是夏油提出殺死所有非術師的概念的時候。二人的話語讓這個原則性極強的少女皺緊了眉頭,終于在聽完另一位女性的承認后忍不住出了聲:“我不這么認為。”
“誒!?”九十九由基有些驚訝地轉過頭,只看到一個清瘦的女孩兒正站在自動售貨機面前,手里拿著一個錢包,顯然是打算來買一瓶飲料,卻聽到了他們方才的對話。
“十六夜!你什么時候在這里的?”夏油杰也有些驚訝,還有些尷尬。他似乎總是在狀態不好的時候遇上對方。
季靜:存在感低真是對不起了。
“殺掉非術師,我覺得治標不治本。”她按了按售貨機上對應的按鈕,不一會兒一瓶帶著水霧的桃子味水就掉了下來。她坐在了二人旁邊的長椅上,喝了一口才繼續道,“殺掉非術師,的確會讓咒靈不再滋生,而存活的都是咒術師,也不會產生咒靈。乍一聽似乎解決了問題,”季靜搖搖頭,“但長期下來不太可能。”
“怎么說?”九十九由基沒想到碰上個看上去這么弱的咒術師對于她的目標也有些許看法,即便自己本來只是奔著兩個特級來的,現在仍不由得來了興趣。
“沒有咒靈,咒術師自然不會再有使用術式戰斗的必要。”似乎是渴極,十六夜又一連喝了好幾口水,“不使用術式、長期不消耗咒力就會導致咒力的飽和乃至于泛濫。而人人都知道,咒靈正是因為咒力溢散才產生的。”說句實話,一旦所有咒靈都消失了,那么咒術師們也是空有一身咒力無處用,回歸普通人的生活而已。
“也就是說咒術師會退化成非術師?”居然能夠從剛剛只是提出的一個設想就立刻聯想到長久的影響,這個叫十六夜明顯對于咒力的理論十分嫻熟且角度刁鉆。若說剛才只是四成的興致,現在九十九已經是百分之百地對面前的女孩兒提起了興趣。
“不能說是退化,”季靜對于對方高高在上的用語有些不滿,但也知道她并非有意,故只是平淡地糾正了一下,“不過我的確認為長期下來,咒術師遲早會變得像現在的非術師一樣;這樣一來,只會是個死循環罷了。”
“再者,咒術師的后代無法百分百保證同樣有術式,以后還是會有非術師的誕生,就像伏黑甚爾一樣。現在殺掉所有的非術師也不過看似是短期內的解決方法而已。”
“更何況,就短期來說也不太可能。把非術師都殺光了,誰來保持社會的基本運轉?”她指了指一旁的飲料販售機,“就這個,還有很多其他,沒了非術師就沒得生產,會出大問題的。”
季靜總是覺得咒術師們過于封建了。他們言談之中經常將自己和非術師歸類為兩個物種,似乎二者是多么不同;就算是自己那些不拘小節的同學們,都會不知不覺中將自己同非術師分開來看。殊不知在這位少女的眼里,咒術師們只是同警察消防員們一樣,一種死傷率較高的職業罷了;而那些天生擁有術式能夠成為咒術師的人,也不過就像是其他人與生俱來的天分一樣,相較他人更加適合成為咒術師而已。
“那照你這樣說,這個問題豈不是無解了?”方才還覺得有可能的想法被駁回,即便自己并不會付諸于行動,那也無異于被否定了可能性,九十九由基不免有些煩悶地嘟起嘴來。
季靜又喝了口水,這才施施然問道,“你想解決的問題是什么?”
“”合著你原來沒聽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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