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張凜把藥送回養老院,很快接到龍惠的電話。
她一個小時后下班,并且已經在醫院附近定了一家日料餐廳。
張凜過去需要四十分鐘,他把時間掐得精準,結果卻因為堵車遲到了半個小時。
龍惠用滾燙的茶水洗了三遍碗筷,再用紙巾擦得干干凈凈,整齊擺放在桌邊。
張凜坐到位子上,她首先遞了一張濕紙巾給他。
“謝謝。”張凜慢慢撕開包裝袋,取出來擦了幾下。“不好意思,久等了。”
“沒事。”龍惠把餐牌給他。
張凜說:“你點吧,我都可以。”
龍惠一邊翻看著,一邊說:“我以為你就在醫院附近呢,沒想到你已經回去了。”
“天太熱。”張凜又抽幾張干紙巾擦拭著額頭,搓一團扔掉。
龍惠點完菜,隨口道:“醫院里有空調,你這樣跑來跑去才會熱。”
張凜抿嘴不語,醫院室內休息區座位不足,有的科室外面連站著的位置都不寬敞,他認為實在沒必要霸占公共區域資源。
龍惠感覺氣氛略冷,換了個話題,“舅舅說你以前做過海上緝私,應該挺辛苦吧?”
“還行。”
“他說你是個特別靠譜的人。”
“謬贊了。”
龍惠遞給他倒了一杯芥麥茶,繼續找話題,“你喜歡看什么電影?我剛看到旁邊電影院有新上映的片子。”
張凜歉意回答,“我明早還要上班,待會吃完飯就回去了。”
“哦……好吧。”
服務員端來一盤刺身,冰上冒著白霧,盤中豎起不知名的植物擺件,阻斷了兩人的視線,又陸陸續續上來壽司拼盤,擺滿桌面。
張凜專注于給對方添茶,往小碟里倒醬,生魚片蘸著辛辣的芥末入喉。
龍惠再開一個話題,張凜又是附和兩句。
芥麥茶醇香溫厚,口感清新,張凜喝了很多杯,除此之外的所有菜品并不合他的口味。
張凜等她吃完,主動去柜臺買了單。
回到座位上,他雙手撐在敞開的左右膝蓋上,鄭重地抬起頭:“龍醫生,抱歉,我想還是得當面跟你說一下,目前我并沒有結婚的打算。”
龍惠也察覺到他對這場飯局不甚在意,但如此直截了當還是有點意外,“聽舅舅說,你比我大兩歲,今年應該三十四了吧?”
“是。”
“以前有過女朋友嗎?”
張凜看著她,并未回答。
龍惠了然笑道:“不好意思,這話問得多余。”
張凜舔了下唇,不置可否。
“所以你這是破罐子破摔,還是舊傷未愈?”
“都不是。”張凜眉間川字紋舒展開來,又給自己添了一杯茶,“我只是不認為,這是一件著急的事。”
她試探性問:“不著急結婚,那戀愛呢?”
張凜靠著多年工作中累積的經驗,將對方臉上每一寸細微的表情都提煉出來揣摩。
“龍醫生,我一直住宿舍,我爸在養老院,我和他都沒有房子,我回來后進了旅檢,跟你一樣工作時間不可控,加班更是家常便飯。”他看向她:“你真的認為,我和你合適?”
龍惠不是沒有在心里評估過這個男人。
坦白說,張凜的脾氣和相貌一樣硬冷,職業過得去,收入卻不夠可觀,在這樣的城市生活,沒房沒車,作為結婚對象,自然不她合意。
所以哪怕之前就對張凜有點念想,但她也從沒有主動過。這一次,之所以想試試,是因為她舅舅探了探張清海的口風。
他爸爸明確說了,如果張凜結婚,兩人湊一湊買房子是辦得到的。而且張凜工作十年,除了抽煙,私下也沒有什么特別花錢的愛好,手頭上應該有存款。
龍惠說:“合不合適得試試才知道,現在誰工作不忙啊,難道就都不戀愛結婚了?如果我們在一起,房子也不急,我現在是跟父母住一起的,等以后感情穩定了,有合適的新樓盤再慢慢考慮也不遲……”
意識到自己說得有點遠,龍惠停下來,抬頭看向他。
而張凜端起杯子,小口小口地抿,他不說話的時候,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即可說明一切。
“看來,你也是被長輩推過來應付的。”到這個份上,龍惠已經沒什么可說的了,她轉過頭去拿包。
等她站起來后,張凜也跟著緩緩起身:“實在抱歉。”
“沒關系。”龍惠深吸一口氣:“其實我也是被家里催急了才答應試一下。既然這樣,我們就不用再浪費彼此的時間了。”
她離開座位,又回過頭來,“請你轉告他們,是我拒絕的你。”
張凜轉動著黑色的瞳仁,片刻,微微點頭:“好。”
晚上路歌和英姐在湘菜館吃飯。點了一盆水煮魚,一份小炒肉,酸辣雞雜,和尖椒虎皮,又加了幾瓶啤酒。
兩個女人吃到一半見阿寶捧著白米飯無從下筷,英姐微醺,捏著兒子的臉:“哎呀,我都忘了這小子吃不了辣了。”
“……”
英姐讓老板娘又做了一盤番茄炒雞蛋,轉眼又端起酒杯,一口悶完。
“我最近手頭緊,想找阿培周轉點錢。”
因為醫囑,路歌稍稍控制了一下,忍住沒去碰冰啤酒,抿了一口茶葉水,舌尖清淡無味。
“他可是要算你利息的。”
“知道。”英姐看著路歌說:“他讓我從你這里拿錢。”
路歌愣了片刻,想起來,“哦,對,他是有兩筆錢暫存在這兒,你要的話我轉給你。”
“只是暫存?”英姐看向路歌,筷子夾著一顆花生米停在齒間:“我還以為你倆財庫合一了呢。”
“開什么玩笑,我那點零零碎碎,他跟我合,以后清算的時候難不成一人一半?”路歌鄙夷道:“他那只精打細算的老麻雀,怎么會干這種虧本的事。”
“說的也是啊,利南培那個摳佬。”英姐搖搖頭,她放下杯子,忽然想到個主意,“路歌,要不你投資我麻將館,這次我擴大了店面,保準賺錢,到時給你分紅。”
路歌知道英姐是個攬客的老手,麻將館生意怎么都不會太差,但她也沒立刻答應,只說,“我考慮考慮。”
英姐摟著她,“行,你好好考慮。”
飯后,阿寶去廁所,英姐拿出包里的鏡子,涂完口紅,合上蓋子,“晚上讓阿寶跟你回去。”
座椅旁放著阿寶的書包和一個環保袋,不難猜出里面應該是換洗衣物,看來是早有預謀,“你今晚去哪兒?”
“浪唄。”
通宵打牌,混夜場喝酒這些在英姐這里都不算浪,看她那副饑渴的模樣,也只有男人……
路歌笑了笑,沒有再追問。
桌上剩了幾個菜沒吃完,路歌讓老板娘打包裝起來。
出了湘菜館,英姐囑咐說:“明天早上你別忘了送他去上學,對了,這小子數學作業還沒寫,你看著他,寫不完不準睡覺。”
“不睡覺?”路歌抬起右手,中指上掛著一塑料袋的退燒藥,“我是個病人。”
“辛苦了。”英姐擺出一副你看著辦的表情。
英姐悄悄走后,路歌等阿寶出來,笑呵呵說,“你又要跟我混了。”阿寶早已習慣了,看到自己的書包就說,“我不想寫作業。”
路歌手掌向下,罩在他頭頂,毫不在意地說:“隨便你。”
阿寶從下往上的目光斜斜瞥她:“我不想睡你家。”
路歌反問道:“我家哪里不好?”
“早上太吵!”
“哦……”確實,路歌聳聳肩:“可你現在沒得選啊。”
阿寶腮幫子吹起,撲棱兩下腦袋躲開她,氣鼓鼓地往前走了。
路歌的手指虛張,阻遮住路燈的光,在地面投出影子。
她知道他在生悶氣,可她毫無辦法。
成年人有追求快樂的權利,也有選擇生活的自由,她算老幾,能管得了別人。
尤其認識英姐四五年了,路歌可太了解她了。
想當初第一次來這條東涌街,英姐就在這附近打麻將,那時阿寶才三歲,豆丁般乖巧模樣坐在門口剝花生。
英姐一直沉迷打牌,牌運卻不怎么好,偶爾才能贏一次大的。
那天英姐手氣很不錯,贏了錢,請大家吃下午茶,于是點了尚品居的點心外賣,來送餐的人就是路歌。
準確的說,其實那是她們第二次見面。
第一次是在關口,幾年前去香港的簽證還是一簽多行,沒有每周一次的限制。
路歌那會兒手頭缺錢,四處在找兼職,聽人說香港機會多薪資也高,她拿著通行證就過去了一趟,結果因為語言不熟加上沒有當地身份,白跑了一趟。
回來經過關口時,她遇到了英姐。
在望不到頭的過關隊伍里,英姐一個人拖著行李箱,又推著嬰兒車,而站在前面的路歌兩手空空,因為心情不好,一副人畜勿近的樣子。
偏偏推車里的小孩不識趣,一伸手就拽她裙子,路歌不耐煩,往后瞪了一眼。
出關的時候,路歌推著嬰兒車到地鐵口,蹲下來捏了捏小孩的臉。
"謝謝幫忙啊。"英姐接過推車,說:"你不坐地鐵?"
"嗯,我就住附近。"
給麻將館送外賣的那天,英姐認出了路歌,倒是有幾分意外。
因為關口第一次見時英姐以為她還是個學生。
那時路歌二十歲,按理來說確實應該在讀書,但事實上,她高中沒畢業就退學了。
沒多久,店主轉讓,英姐接過來這家麻將館,她還是經常點尚品居的外賣,路歌呢,也樂意給她送,因為小費給得多。
再后來,英姐了解到她急需賺錢,就問她膽子大不大?
那也是她第一次知道關口有走水這個行業。
路歌記得英姐說,"做水客啊有風險,但想賺快錢都得冒點險,你考慮好了我就幫你介紹個人。"
一天后,她回復英姐,“可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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