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
乘電梯到八樓,一群醫生查房剛剛結束。
幾個護士看見路歌,氣得跳腳:“64號,你昨晚不在,查房又不在,還想不想做手術了?”
“想。”
“趕緊回病房輸液。”
“好的。”
“……”這么聽勸,護士有點不認識她了。
路歌回頭跟張凜說:“我先帶你去見醫生。”
護士看著她身后的男人,有些意外:“你是過來陪護的?”
“嗯……”張凜很快適應了這個新身份。
護士欣慰地看了眼路歌,“你回去換病號服,他跟我去趟辦公室。”
“好的。”
張凜跟著護士走,路歌在后面拽了下他的衣角,張凜微微低頭,湊耳聽到她說,“挑正常的聽,醫生那些嚇唬人的話不能信的,知道嗎?”
張凜遞給她一個眼神,淡淡地說,“你回病房吧。”
路歌不太放心,看著護士領他拐進醫生值班室,她想跟過去,卻被另一個護士叫回病房輸液。
張凜這邊,醫生聽說他是64病床的手術陪護,站起來說,“她終于肯叫你來了,不容易啊。”
張凜思索片刻,順應著醫生的意思點頭:“我之前不知道這件事,請問她現在是什么情況?”
醫生請他坐在電腦旁,找出一張紙質報告,翻給他看,“她半年前在我們醫院做檢查,發現左肺長了兩個結節,所以這個手術就是把它們切下來,做個病理實驗才知道是否需要后續治療。”
張凜靜靜聽完,問道,“惡性腫瘤的可能性大嗎?”
醫生指著一張ct圖片說:“不好說,你看這是她最近拍的片子,結節表面有毛刺形的邊緣,而且目前有增大的趨勢,所以不能排除這兩個結節以后會有病變的可能。”
張凜低著眼想了一下,向醫生詢問道:“她上周還發過燒,目前的身體狀況適合做這個手術嗎?”
醫生看著他微笑,“就是普通的發燒,她這兩天已經做過術前各項檢查,沒問題的,你可以放心。”
談話結束,張凜回到病房。
四人間還算寬敞整潔,壁掛電視播放著電視劇,門口三張床簾都是敞開的,只有靠近洗手間的那張床,被簾子遮得嚴嚴實實。
張凜走過去,撥開簾子。
路歌平躺在床上輸液,睜著眼盯著懸在掛鉤上的藥水袋。
看到他,路歌笑了笑:“回來了。”
張凜并沒有看她,而是站在床邊盯住快要干癟的輸液袋,忽然,他彎腰俯身,手臂撐著床邊,上身越過路歌的頭頂,直接按了床頭的呼叫按鈕。
“干什么啊?”
“輸完了。”他指指上面。
“哦。”
張凜的身體罩著她,床簾原本就遮光,現在眼前就更暗了,他沒有直起身,彎腰調侃道,“之前不是看著挺輕松的嗎?”
“我現在也輕松。”
“你以后說話啊,多給自己留點余地。”
路歌手指走起步,摩挲到他的大手,“我剛才只是單純的放空,不是緊張。”
“行。”張凜見護士過來了,抽出手拍了拍她,“你說什么就是什么吧。”
護士進來摘下藥袋,對路歌說,“先給你打一針閉合,下午再接著輸。”
為了避免多次扎針增加疼痛,暫停輸液后,針頭繼續會留在手上,護士另用一支針管,順著輸液針推動著膠塞,藥水順著血管緩緩流進身體里。
“嘶……”路歌咬著嘴唇,渾身哆嗦,被窩里的腳趾頭都絞在一起。
張凜不自覺地俯身向前,伸手隔空提醒護士:“輕一點。”
護士笑她,“扎針都不怕,每次推藥反應這么大,你這身體也太敏感了。”
路歌也跟著笑了:“是呢……”她看向張凜,而他正好撇過臉去,揉了揉鼻子。
護士叮囑張凜:“別讓她再亂跑了,在醫院外面出了事我們可負不起責任。”
“好的。”張凜歉意點頭,送走護士。
路歌用食指一下下點著血管里遺留的針頭,張凜輕輕拿開她的手,坐下來告訴她:“醫生說下午六點左右就能出來,你進去之后不要怕。”
路歌眉眼一挑,“張凜,不要小瞧我。”
“自尊心還挺強。”張凜看了眼她的手,皮膚白又薄,青色的血管明顯,貼著白膠布的針頭更明顯,“剛才是誰在叫的?”
“疼我倒是可以忍,但這種推藥的感覺我真受不了。”
“難受嗎?”
“倒也不是……那種感覺就像異物入侵身體,液體和液體交融的感覺,說不清是酸還是爽,你能理解嗎?”
她的眼神太過于蠱惑,笑容更是意味深長。
描述字眼用得如此微妙,張凜打量著躺在病床上的女人,滾動著喉結,一時接不上話。
這時張凜兜里的手機響了。
他舒了口氣,順理成章地走出去。
路歌斜睨著笑,“把簾子打開吧,我想透透氣。”
“嗯。”張凜一只手給她緩緩拉開,然后去外面接電話。
路歌沒看他,但余光注意到他也沒走太遠,停在了視線范圍內的門口走廊,面朝病房靠在墻上。
電話是劉恒打來的,他是張凜宿舍的同事,在旅檢辦公室做綜合業務的文職,早上兩人前后腳出門,劉恒到了單位卻沒見到他。
“凜哥,剛才全體開晨會你怎么不在?”
“臨時有事請了假,怎么,科里忙嗎??”
“還好,就是有個小道消息想告訴你,我聽辦公室里的人說,最近關口外勤的人手不夠,你們科長想讓你調去試試。”
科里同事大部分都是剛畢業沒多久的年輕人,到了張凜這個年紀還在做普通旅檢工作的人很少,一般干幾年就會轉職或者調到其他部門。
劉恒覺得這應該算是個好消息,第一時間打電話告訴他。
“知道了。”
劉恒聽他語氣平平,有點疑惑,“好像別的科室也有人想去,還跟領導申請了。”
“誰想去就去吧。”
“張凜,旅檢工資太低了,他們都說做外勤獎金多,升職空間大,你不想試試?”
“再說吧,你好好上班,我這邊還有事,先掛了。”
“行吧。”
張凜靠在墻上,略微凝神,片刻,他把手機裝進口袋里,轉身要進病房。
這時,走廊電梯叮一聲打開,從里面推出來一張病床,是手術剛結束被送回來的:“讓一讓啊。”
張凜貼墻站著,看見病床上是個跟路歌一樣年輕的女孩。
剛做完手術,麻藥沒過仍在昏迷,病號服衣擺處有一根排血的引流管,深紅色的液體被導出來,她身邊有三個家屬圍著,呵護備至。
張凜撓撓眉尾,看了好一會才走回病房。
路歌臉沖著里面側躺,時不時哼唧幾聲,似睡非睡的樣子。
張凜勾著頭觀察了幾分鐘,見她呼吸平緩,黑亮的頭發攏到一邊肩頭。
他伸出手,攏起幾根枕邊散落的發絲。
發質密硬健康,張凜想不通她為什么喜歡戴假發,僅僅是為了換發型圖新鮮感?
路歌之前沒有陪護,她把配套的凳子借給了隔壁的病人家屬,張凜只好一直坐在床尾,抱著雙臂合目養神。
中午十二點多,路歌被護士叫醒,張凜也跟著睜開眼。護士提醒她進手術室前要脫去文胸,身上首飾一律要摘下來。
路歌坐起來伸了個懶腰,下床走去洗手間。
張凜也準備要走,路歌問:“你去哪兒?”
“你在禁食。”
她點點頭:“所以呢?”
“我去吃午飯。”
路歌恍然哦了一聲,不自覺地咽咽口水,竟然有點餓了,“那你快點回來啊。”
“好。”張凜無可奈何的笑著點了點頭。
醫院食堂的位置很偏辟,張凜一路到花園,見陸陸續續有病人拎著飯盒從醫院北門的方向走來,他邊走邊找,終于在一棟外墻裝修的二樓發現了食堂。
吃完飯,他走到花園里抽煙,順便散散身上的飯菜味。
今天室外溫度很高,且沒有一絲的風。
張凜狠狠吸幾口,下頜骨咬肌鼓起,大團煙霧繚繞。
不出幾個來回,火星迅速燃盡,長長一節煙灰簌簌落下。
他站起來滅掉煙,看了眼手表,出病房到現在才過去十幾分鐘,可真夠快的。
路歌盤腿坐在床上,看到張凜回來,她勾勾手指讓他面對面坐下,問:“有區別嗎?”
“什么?”
路歌挺起胸膛,眼神向下示意。
張凜微微瞥了一眼,病號服上衣很寬松,雖然遮掩了原本纖瘦的身材,但胸前兩團起伏的線條依然很明顯。
他看著她的眼睛,極其認真地說:“不知道。”
“哦。”路歌說:“那我待會去問醫生。”
張凜睜大了眼睛,一個字一個字看著她說:“沒有區別。”
穿上和脫下來沒有區別。
張凜又補了句:“一樣挺。”
這樣的話從他的嘴里說出來,簡直了,路歌笑得雙肩輕顫,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這有什么?張凜別過臉去哼笑了一聲。
很快,一個中年男護工過來推她進手術室。
直達一層的專用電梯空間很大,一張病床旁邊還能站三四個人,護工和護士沒有說話。
電梯緩緩下行。
路歌躺在床上一聲也不吭,她見張凜表情有些嚴肅。
于是,那只輸液的手輕輕點了點他,張凜低下頭,四目相對,他輕輕握了下路歌的四根手指,感覺到很涼很涼。
叮咚。
張凜松開手,幫護工一起推她出電梯。
住院部的手術室集中在這一層,等候區有很多家屬,不像急診室的匆忙混亂,這里的人相當平靜。
“別怕,我在這兒。”
“好。”
第一道門里有許多實習醫生,一張張簡易推床會把病人帶去不同的手術室。
等了幾分鐘,路歌又被推到第二間等候室,里面有四五床正在等候醫生手術的病人。護士們在一旁桌子上忙碌,不一會兒過來檢查路歌腕上的手牌,輸液,確認過敏藥物,之后再沒有動靜。
等待的時間太長,路歌不知不覺睡著了。
直到麻醉師把她叫醒,問了她幾個問題,確定她清醒之后,隨后麻藥順著輸液管導入身體里。眼前一黑,又瞬間失去意識。
從下午兩點到晚上十一點,手術室外的張凜,整整等了九個小時。
這和手術前醫生預測的時間晚了一倍多。
張凜坐在那里巋然不動,直到深夜降臨,明亮的醫院走廊里只剩下他一個人。
也是第一次,他清楚地感覺到自己失去了耐心。一個護士出來,他站起來抓住她問:“里面什么情況?”
護士給他的回復,只有兩個字:“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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