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坦白
后山忽然有蜘蛛出沒,還咬傷了人,阿丁到現在都還沒醒。湊熱鬧的人們更是親眼見過那些令人作嘔的傷口,一夜之間,嫁衣鎮人心惶恐惶。
現下程月凝回蒼云求援,季聞雪失蹤,生死未卜,蘇鈺不擅打斗,十四修為一般,實在不好強攻,為防打草驚蛇,朝靈第二天還是如約去見了荊姑。
依照荊姑的說法,嫁人是女兒家一輩子的事情,這婚服更是半點不能出錯,今日叫朝靈來,一則是為了保證穿上合適,二則再商量制式,看看還有什么地方要改。
精細,專業。
若不是有任務在身,若不是季聞雪那個廢物被蜘蛛咬了一口后就消失不見,朝靈都快有一種自己真的要嫁人的錯覺了。
“今日換些衣裳,還要聊點女兒家的私房話,公子您先到外頭回避吧。”荊姑從房中取出一套新做好的婚服,笑著對十四道。
朝靈和十四對視一眼,她輕輕點頭示意無礙,對方才離開。
“只是試個衣裳,分離半刻都這般糾結,看來姑娘的未婚夫確實很關心你。”托盤中大紅的嫁衣晃得扎眼,朝靈邊接過邊觀察,發現對方神色自若,表現也毫無不妥。
“擔心倒其次,主要是他怕生,你讓他一個人出去,陌生人和他搭話,沒我在他緊張。”朝靈也拿出十二分的演技,半真半假地胡編。
編到一半又覺得自己說的好像沒什么錯,十四那個性子,看上去冷冷淡淡生人勿近,實際上卻聽話得不行,或許他真怕陌生人也說不定。
她在這邊腦補完,那邊荊姑卻笑了:“我倒沒料到事實竟是如此……不過你二人一動一靜,相性當真不錯。”
朝靈咂咂嘴巴,總覺得這話意味深長,不過她不能一直打太極,三兩下就開始把話題往蜘蛛身上引。
“對了,聽說后山好像出了些會咬人的毒蜘蛛。”
荊姑低著頭替朝靈更衣,神情嫻靜溫婉,聞言只道:“聽說阿丁被咬傷了,場景駭人無比。”
頓了頓她又道:“不過橫豎就是死個男人而已,也沒什么大礙。”
啊?
朝靈張了張嘴,發現自己不知道這句話該怎么接。
荊姑彎下腰,細心地替朝靈整理腰帶,她長發只用木簪束起,淡素裙釵,在做這些事的時候顯得很認真,看上去并不像是那種會對無辜之人下手的兇手。
“這家嫁衣鋪子開了很多年,其實它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只是我不曾向他人提過。”荊姑替她撫平衣領褶皺,眼中帶一點淺淺的笑意。
朝靈被她笑得心神不寧:“叫什么?”
荊姑卻沒有回答她,只是伸手撩開朝靈耳邊碎發,打量她的臉:“我都能想象出你未婚夫看見你這般模樣時,會是怎樣一副神情。”
“若是我那亡夫還活著,他此刻早把心栓在你身上了。”
朝靈:“?”
為什么對話變得越來越奇怪。
朝靈盡量把話題往回拉:“怎么可能哈哈哈……若姑娘夫君還活著,肯定只喜歡你。”
荊姑卻笑著搖頭:“我很了解他,他最喜歡美貌女子,他這輩子愛的都是最漂亮的女子。”
朝靈:“……”
得了,這天算是聊不下去了。
再這么車轱轆下去,還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時候。
朝靈心中還念著季聞雪死活,嘮嗑什么的等救完人再說吧。
她心中默念口訣,長劍在袖中現形,冷聲道:“你夫君喜歡什么我們待會再談罷,咱們先聊點正事。”
寒光閃過,劍尖已經抵在荊姑喉間:“得罪。”
荊姑垂眼看劍,神情分毫不變,卻顯得有些委屈:“姑娘為何突然拔劍相向?”
朝靈解釋道:“只要你如實回答,我不會傷你。”
荊姑道:“好。”
朝靈:“是不是你抓了季聞雪?就是住在客棧里,背著把劍,看上去很有錢很騷包的那個。”
荊姑想都沒想:“是。”
朝靈愣了愣,壓下疑惑的情緒,直截了當:“江成文是不是你殺的?”
荊姑:“是。”
“……隔壁村李家姑娘的未婚夫,還有大牛村鐵牛的失蹤,是否都與你有關?”
荊姑:“是。”
朝靈:“……”
朝靈覺得很奇怪。
你都不狡辯一下找個借口的嗎?你突然這么承認我真的很慌啊姐姐!
她道:“殺人是不對的。”
荊姑點頭:“我知道。”
朝靈:“?”
她終于按捺不住,抓狂道:“你知道?你知道你為什么還要殺人?!”
荊姑卻道:“我殺的都是該殺之人。”
朝靈說不過她。
荊姑肉|體凡胎,身上確實半點修為也沒有,且極其配合查案,朝靈也不好直接動粗,只能退而求其次:“你把季聞雪帶哪兒去了?”
荊姑依然用那種半帶困惑半帶黯然的神情看著她:“在后山。”
朝靈深吸一口氣:“帶我去。”
荊姑沒有拒絕,反而點點頭,手里還拿著張艷紅的嫁衣蓋頭:“姑娘不然先把蓋頭蓋上?我最后看一眼,確定好需要改動的地方。”
她問得認真,朝靈也感覺不到對方身上任何攻擊意圖,心想大概是對方深入骨髓的行業習慣作祟,只能無奈收了劍,任她將蓋頭蓋上。
恍惚間似乎看見只火紅的蝴蝶在蓋頭落下時一閃而過。
下一秒,天旋地轉。
待她醒來時,人已身處幽暗陰森的洞穴之中,手腳不知被什么捆住,一掙扎整個人就在空中來回晃蕩。
她被粘在了蜘蛛網上。
幾只火紅的蝴蝶在她面前撲棱著,翅膀泛著熒光。
剛才就是這個東西,讓朝靈一瞬間失去意識。
黑暗中有什么東西輕輕落在蛛網上,蛛網也隨著那些東西的動作微微晃動,而荊姑就站在下方不遠處抬頭看她,神情擔憂。
朝靈:“……”
朝靈憋了一陣,終于忍不住“啊”了一聲。
現在她都想拔劍捅自己兩下清醒清醒。
她自詡耍騙過那么多人,不會輕易落入別人的陷阱,可偏偏現在著了別人的道,還是用這么蠢的方式。
她的心情很復雜。
若是云間的師兄們知道了,估計要笑話一輩子。
但是該問的她還是要問:“我落進你的手中,自然認輸,要殺要剮隨你便,但你教唆妖物殘害人類,到底是為了什么?”
她現在算是明白了,荊姑雖是普通人類,身上半點修為沒有,但隱藏在黑暗洞穴里的這些東西,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大概全都聽命于她。
身后的蛛網輕微晃蕩著,像被幾百只腳踩來踩去,朝靈頭皮發麻,不敢想象黑暗里到底有些多少蜘蛛。
“你我無冤無仇,我又怎會輕易殺你?待諸事了結,我會把你的婚服做好,再送你離開。”荊姑嘆了口氣,似乎失望于自己被想得那般殘忍無禮。
她態度奇怪,對朝靈總是退讓三分,朝靈總覺得不管自己說什么,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憋屈又難受。
“失蹤的那些新郎呢?他們又對你做了什么過分的事,才引得你痛下殺手?”
聽到朝靈問,荊姑溫婉柔和的神色終于有了一絲松動,某種情緒在她臉上破殼而出,逐漸化為一種陰沉的偏執。
“不就幾個男人,像這種天生帶著罪孽和欲望的東西,死了就死了,沒什么值得可惜的。”
簡直和方才判若兩人。
朝靈一愣。
從剛才在房子她就發現,荊姑好像對“男人”這兩個字眼格外敏感,但凡提到,都不會是什么好話。
她隱約猜出了點原因。
她試探著問:“你討厭男人……你覺得他們惡心,不值得同情嗎?”
“不,”荊姑非常果斷地推翻了朝靈的結論,“不不,我為什么要討厭他們?我不討厭他們,甚至現在仍然在愛著我死去的夫君,他的尸骨就被我埋在槐樹下,與我一生一世,相知相伴。”
“可是啊,男人天性濫情,他們永遠會愛上別的姑娘……相守一世的承諾也只是玩笑。”
“我不恨他們,我只是想幫他們兌現承諾。”
兌現承諾……怎么樣才能保證一個男人永遠不會變心?一生一世都只屬于一個人?
朝靈瞳孔猛地縮緊。
答案是結束。
只要殺了他,只要他的一生就此結束,他就再無濫情的可能。
只要殺了對方。
可是這是多么荒誕的一件事……朝靈忍不住想反駁,荊姑卻好像有急事要處理,回過頭來囑咐朝靈:“這群孩子性格溫順,不會傷你,你待在這里,新郎也不會逃走,他會以另一種方式,來到你的身邊。”
語氣就像在囑咐想吃糖的孩童,乖乖聽話,再過一會兒可以得到想要的東西。
朝靈沒時間在意蜘蛛是不是孩子,性格溫不溫順,此刻她的腦子里全都是委托里那些新婚前一天不知所蹤的新郎,還有先前她和十四偽裝時你儂我儂的情態。
荊姑說的另一種方式……她頓時有種不太好的預感:“什么方式?”
荊姑卻回頭,火紅的蝴蝶煽動著翅膀,緩緩停在指尖,她一笑,就證實了朝靈心中的猜測。
“不然你以為,那些嫁衣……都是用什么東西做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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