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蘇嘉年會驚訝桑宇的話,不是沒有理由的。因為類似這樣的西餐廳,桑宇上輩子也帶他來過。
那是在距離宴會事件后不久,他在桑宇的壓力下,承認自己才是過錯方。
桑宇對他愛搭不理,他為此惶惶不安,所以提出要請桑宇吃飯,想要緩和一下關(guān)系。
桑宇一開始不同意,說忙,沒時間,他再三央求,才終于把桑宇給約出來。
雖然對方同意了他的晚餐邀約,但是桑宇這樣生來就尊貴的人,跟他吃的東西根本就不是一個檔次的。
所以在桑宇的暗示下,他訂了一個非常高檔的西餐廳,一頓飯預計消費五位數(shù),是他兩個月的工資。
吃飯當天,他穿上了那件只有出席正式活動時才舍得穿的白襯衣,提前到了餐廳。
等了許久,終于在六點五十九分的時候,見到了桑宇的身影。
桑宇神色淡淡,進來以后跟他打了個招呼,便什么都不說了。
他局促不安地遞過去菜單,讓桑宇點菜。
桑宇隨便翻了翻,抬眸問:“隨便點嗎?”
蘇嘉年重重地點頭,“當然了!我請你吃飯,肯定是你隨便點!”
桑宇輕笑了一下,“行。”
說完,他還真不客氣,專門挑貴的點。
桑宇一個人就點了一萬多塊錢的東西,蘇嘉年舍不得吃了,便說自己不會點。
于是等侍應(yīng)生進來,桑宇直接說來兩份一模一樣的。
蘇嘉年當場臉色就白了。
一模一樣的,那這頓飯得花兩萬啊!
蘇嘉年趕緊說等等,自己要再挑選一下。然后他在侍應(yīng)生鄙視的目光中,只點了一份最便宜的意式肉醬面。
可是就這一份面,也有四位數(shù)了。
餐上來以后,桑宇動作優(yōu)雅的開始享用晚餐。跟他的從容相比,蘇嘉年就顯得有些局促小氣了。
桑宇看著蘇嘉年用叉子挑面挑不起來的笨拙模樣,忍不住輕笑,“不會吃西餐?”
蘇嘉年抬頭,看到桑宇那帶著些嘲諷的笑,有點不好意思,手里的叉子無意識地轉(zhuǎn)著。
桑宇又是一聲哼笑,這回就是明晃晃的嘲諷了。
“你老板連那么高檔的宴會邀請函都能弄來討好你,我還以為對你多好呢,結(jié)果連頓西餐都沒帶你吃過,也不怎么樣么。”
蘇嘉年知道桑宇是還記著宴會的事,下意識地道歉:“對不起,可是那個邀請函……”
“行了,我不想聽你狡辯。”桑宇不耐煩地打斷他,“吃飯。”
蘇嘉年覺得有點委屈,明明這個話題不是他先挑起來的。
而且那個邀請函本來就是老板賞識他才會給他的,不是他通過不正當?shù)氖侄潍@得的。
可是這些話蘇嘉年是萬萬不可能跟桑宇說的,要是說了,桑宇又要生氣了。
最終這頓飯花了一萬四,把蘇嘉年所有存款都花出去還不夠,還借了六千花唄。
之后蘇嘉年省吃儉用,分期了三個月才把欠款還清。
后來再次見面,得知蘇嘉年吃飯還要借錢,桑宇覺得很好笑,“你老板也太狠心了吧,你請朋友吃個飯還得借錢,他都不給你預支工資嗎?”
“嘖,我看你還是別跟著他了,你跟著我,也不至于受這樣的委屈。”
蘇嘉年之前確實找老板預支過工資,本來老板是愿意的,聽到他是為了請學長吃飯,便臉色一變,拒絕了。
他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他不認為拒絕預支工資是老板的錯,因為這本來也不是老板的義務(wù)。
這明明是很正常的事,到了桑宇嘴里,就成了他受委屈,把他們很正常的上下屬關(guān)系也說的好像有什么貓膩一樣。
蘇嘉年不敢反駁,只好沉默。
沒得到蘇嘉年的回應(yīng),桑宇臉色沉了下來,他又問了一遍:“我說話你沒聽到嗎?我說你跟著我,我不會讓你吃頓飯都得借錢。”
蘇嘉年垂在身前的手緊張的攪在一起,組織了一下語言,然后回答:“可是,學長你的公司是搞軟件開發(fā)的,我是個畫畫的,我可能還是待在現(xiàn)在的工作室比較合適。”
結(jié)果桑宇就又生氣了。
他的臉色驟冷,一句話也沒說,把蘇嘉年扔在原地,自己走了。
面前整塊的牛排被挪開,換成了被切成小塊方便食用的。
蘇嘉年從過往經(jīng)歷中回過神,就對上了桑宇充滿溫柔笑意的眼睛。
“你剛才說你沒怎么吃過西餐,我就擅自做主幫你把牛排切好了,你不會介意吧?”桑宇小心翼翼地解釋。
蘇嘉年搖搖頭,露出一個靦腆的笑,“當然不會,謝謝學長。”
“不會就好,”桑宇松了口氣,溫柔地笑了笑,“快吃吧,嘗嘗味道怎么樣。”
“好。”
牛排味道很好,外焦里嫩,內(nèi)里鮮嫩多汁,對得起它的價格。
蘇嘉年小口小口的吃著,沒有上輩子和桑宇共進晚餐時的緊張,他反而把刀叉用的很順。
不過也有可能是這次吃的是牛排,用叉子扎就行了。
桑宇吃了兩口,抬眸看了一眼蘇嘉年,便忍不住放下餐具,托著下巴看他。
小男生長得乖巧,身上只穿了件白色的衛(wèi)衣,學生氣很重。可因為他瘦,領(lǐng)口處鎖骨半隱半現(xiàn),又在單純青澀的氣息上增添了一抹嫵媚。
桑宇的目光很露骨,正常來講一個人被另一個人這樣盯著,是能感覺到的。
但此刻蘇嘉年神游天外,硬是沒感覺到。
跟桑宇坐在一起吃飯,他好像忽然就想到了畫稿的主題。
這間西餐廳,屬于奢侈消費,只有桑宇這樣上層社會的人才吃得起,平凡的自己與這里格格不入。
從這里往下看,路上匆匆而過的行人才是這個城市的主體,而這些步履匆匆的行人,都跟他一樣,是平凡而普通的人。
樸實的,才是最打動人心的,也是最能引起共鳴的。
他想他之前的構(gòu)思都進入了誤區(qū),藝術(shù)源于生活,如果不能走抽象路線,也沒必要太過于天馬行空,反而失了真。
蘇嘉年在腦海中定好主題,同時牛排也吃完了,他拿起餐巾紙擦了擦嘴,一抬頭,就撞上了桑宇的目光。
房間里的燈光是暖黃色的,打在桑宇白皙的面容上,顯得他格外溫柔,尤其他的嘴角還掛著淡淡的笑。
單看他的模樣,或許根本想象不出來他會用那種惡劣的態(tài)度對待別人吧。
蘇嘉年眨眨眼,臉上露出茫然,“學長?怎么了嗎?”
桑宇輕輕搖搖頭,“沒什么。你吃好了嗎?”
蘇嘉年點頭,“嗯。”
“那我們商量一下作畫的事吧,”桑宇掏出手機,點了幾下,放大一張圖片給他看,“這是我辦公室的布局,沒什么風格可言,你看應(yīng)該添什么樣的畫比較好?”
蘇嘉年接過手機,照片上的辦公室跟他記憶中一樣。唯一不同的就是,原來桑宇的辦公室墻上掛了一幅字和一幅畫,現(xiàn)在字和畫都沒了。
蘇嘉年問:“桑學長希望我畫什么風格的畫?”
“我也不太懂這些,你是專業(yè)的,你看著來吧。”
蘇嘉年皺起眉頭,沉思了一下,答道:“我覺得……水墨畫還挺合適的。”
蘇嘉年記得上輩子去桑宇的辦公室,墻上掛的是水墨畫,那副畫跟整個辦公室的風格就很搭。
或許還有其他更合適的,但是他想好了參展畫的主題,自己未來一段時間的重心肯定都會放在參展畫上,沒工夫管桑宇的畫,所以也懶得想了,直接拿來主義。
桑宇點點頭,心想不愧是他的年年,真是有品位。
事實上就算蘇嘉年說他辦公室里適合放漫畫,他都覺得好。
蘇嘉年做好了桑宇提要求的準備,沒想到桑宇就直接同意了,這下他是真的驚訝了,“桑學長沒有別的要求了嗎?”
桑宇搖頭,“我也覺得水墨畫很好。”
“那……你對畫有沒有什么別的要求呢?比如你想要什么主題?風景還是人物?”
“你看著來就好,”桑宇笑道:“我也不懂這些,亂提要求還容易擾亂你的想法。”
蘇嘉年又不懂了。
在他的記憶力,桑宇絕不是一個這么好說話的人,他對任何東西都挑剔到了極點,否則自己上輩子也不會跟他相處的那般小心翼翼。
可是現(xiàn)在……
算了,要想通這些問題好麻煩,他沒那么多閑工夫。
既然桑宇的要求簡單,那再好不過了。
蘇嘉年淺淺一笑,露出一個小酒窩,“既然學長都這樣說了,那我就真的自由發(fā)揮了。”
“不過學長,我主修油畫,國畫只是輔修,如果畫的不好……”
“沒關(guān)系,”桑宇打斷他,“我相信你。”
蘇嘉年愣了一下,點點頭,“好。”
桑宇又問:“定制這樣一幅畫,要多少錢?”
蘇嘉年并不太擅長國畫,也不是多么出名的畫師,尤其是他并不打算花太多時間去畫這幅畫,所以也沒收費太高,報了個比較中肯的數(shù)字:“2000。”
正好是他一個月的生活費。
桑宇微微瞪大眼睛,“這么少啊?你不會虧嗎?”
“不會,”蘇嘉年摸了摸耳朵,“我也沒有多么出名,收費太高我也不太好意思。”
桑宇心中一軟,他的年年還是這么正直善良,傻得可愛。
正常人碰上這個人傻錢多的客戶,肯定早就漫天要價開宰了,也就蘇嘉年了,還怕自己畫得不好,價格定這么低。
吃完飯,侍應(yīng)生拿著賬單上來,蘇嘉年雖然沒看賬單,但他聽到侍應(yīng)生說他們一共消費了28888。
接著就見桑宇從容的從西裝內(nèi)兜掏出一張卡,動作自然地結(jié)了賬,好像吃的不是接近三萬塊錢一頓的西餐,而是十塊錢一碗的拉面。
結(jié)完賬,桑宇抬頭,果然看到蘇嘉年驚訝艷羨的目光。小男生還挺不好意思,四目相對以后,趕緊垂下了眸子,生怕自己的小情緒被發(fā)現(xiàn)。
桑宇忍不住彎唇一笑,怎么這么可愛啊!
兩人從包間里出來,等電梯準備下樓。
桑宇側(cè)頭看著站在自己身側(cè)的小男生,心思一動,碰了碰他的后頸。
蘇嘉年抬頭,一臉茫然。
桑宇解釋:“你的帽子有點歪了,我?guī)湍阏徽!?
蘇嘉年下意識的去摸帽子,“謝謝學長。”
“不客氣。”
電梯到了,兩人一前一后走進去。電梯間里就他們兩個人,桑宇趁機表露了對蘇嘉年不回消息的不滿:“蘇同學,你最近很忙嗎?我給你發(fā)消息你都不回。”
蘇嘉年抬頭,看到桑宇委屈的表情,又迷惑了。
他還記得上輩子桑宇覺得他經(jīng)常主動發(fā)消息很煩,怎么這會兒又嫌他不回消息了?
蘇嘉年拿美術(shù)展當借口,“是有點忙,因為要準備畫展。”
“哦,好吧……”
桑宇看起來很失落,很在意他不回消息這件事。
蘇嘉年想了想,說:“我以后會注意的,有空一定會回復你。”
這樣說比較符合現(xiàn)在的他的性格,而且要開始準備參展畫,也確實有多跟桑宇聯(lián)系的想法。
桑宇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他微微彎腰,跟蘇嘉年平視,認真地說:“那說好了,以后不準不理我。”
蘇嘉年咬住了唇,重重點了點頭。
桑宇就笑彎了眼睛。
根據(jù)他對蘇嘉年的了解,現(xiàn)在蘇嘉年不說接受他的感情,但應(yīng)該已經(jīng)接受他這個人了。
內(nèi)向的孩子一旦把內(nèi)心開了個口子,接下來的事情就容易多了。
到了一樓,兩人從電梯里出去。蘇嘉年低著頭,桑宇也在專注的看著蘇嘉年,所以誰都沒有注意到電梯外的人。
電梯外的人注意到了他們。
男人內(nèi)里穿著一件煙灰色的襯衣,扣子扣到了最上面的一顆,外面套著一件黑色的長風衣。
他的身形非常漂亮,寬肩窄腰,雙腿修長筆直,目測身高在一米九以上。
男人黑色的短發(fā)被捋到了腦后,露出了俊美的面容,高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邊框的眼睛,讓這個禁欲的男人有多了幾分斯文。
男人的神色本是漫不經(jīng)心,在看到電梯里出來的人后,他瞪大了雙眼,緊盯著那個穿著白色衛(wèi)衣的小男生。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口,男人才回過神。
身旁的秘書從來沒見過自家老板這副模樣,忍不住問:“紀總,您怎么了?”
紀弘深回過神,搖了搖頭,“沒什么,見到了一位……故人。”
在說到故人兩個字的時候,他的聲音忍不住發(fā)顫,其中仿佛藏著巨大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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