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晃個神的工夫,桑宇已經重新把西裝外套穿起來了。
外套敞著,能看到花里胡哨的襯衣,桑宇低頭看了一眼,笑說:“還挺有藝術感。”
蘇嘉年也跟著笑了一下,眼中沒什么情緒,“我還是賠給你一件吧,不然的話我心里過意不去。”
桑宇也知道蘇嘉年是什么性子,估計自己再拒絕,效果可能會適得其反,便同意了。
“行,那就去商場隨便給我買一件就行了。”
“我賠給你等價位的。”蘇嘉年認真地說。
“我這件衣服就是從商場隨便買的,一百多,不貴。”
桑宇眼中盛著溫柔的光,如果不是蘇嘉年親身體驗過被桑宇傷害的感覺,他肯定會以為桑宇就像他表現出來的那樣溫柔。
蘇嘉年和桑宇一起去了學校附近的商場。
商場里的衣服沒有桑宇身上的貴,但一件襯衣也都五百往上走,對于蘇嘉年來說還是貴了。
桑宇怕蘇嘉年多花錢,對自己的印象打折扣,借著去洗手間的借口,挑了一家剛才沒有逛過的店鋪。
他跟店員交涉,讓店員把白襯衣的價簽從599換成199。
店員當然是不同意的,并且用一種看神經病的眼神看著桑宇,手已經放在電話上,準備給保安打電話了。
電話沒打出去,桑宇叫的商場經理先來了。
商場經理恭恭敬敬跟桑宇打了招呼,聽到桑宇的要求,他雖然詫異,但沒說什么,立馬安排店里的員工開始干活。
店里的白襯衣只留下一種,剩下的全部收回倉庫。
留下的那種襯衣原有的價簽減掉,換上其他品牌調來的199價簽。
當然,桑宇也沒讓這些人白忙,他把留下的這類白襯衣全部買了下來,同時給了店員和經理小費。
拿到錢,店員和經理眼神瞬間轉變,從看神經病的眼神變成了看財主的眼神。
趁著員工和經理在忙,他還去買了兩杯奶茶。
選奶茶的時候他懊惱的發現,自己竟然連蘇嘉年喜歡喝什么奶茶都不知道,便選了兩款店里賣得最好的奶茶和果茶。
桑宇被自己的付出感動的一塌糊涂。
他這么好,這么替蘇嘉年著想,蘇嘉年不喜歡他就有點說不過去了吧。
哦對了,關鍵是得找個機會讓蘇嘉年‘意外’知道他的付出,待會兒回去要叮囑店員,讓他們‘不小心’把他買衣服換價簽的事漏給蘇嘉年。
桑宇這一趟去了有半個小時。
蘇嘉年就在商場里的公共座椅等著,一邊等一邊刷手機。
他在微博上有個畫手號,偶爾會接人設稿掙點零花錢。
但他不是特別喜歡用ps畫圖,并不常上這個號,所以粉絲也不多。
這會兒等的實在是太無聊了,他又點開了微博。
私信里零星有幾個夸他畫的好看的,還有一個是昨天發消息請他畫畫的。
蘇嘉年跟那個下單的人聊了兩句,正好那個人在線,很快回復了他。
下單的人是個小說作者,想讓他幫忙畫一個穿著白襯衣的清冷少年,她要用來當小說封面。
小說封面算是商用,他跟對方交涉了一下,最后定價五百。
他剛剛跟下單的作者交涉完,還沒退出微博,就感覺到一片陰影從他頭頂打下來。
蘇嘉年以為是桑宇回來了,抬起頭,卻是見到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人。
說他熟悉,是因為這是上輩子跟他有過糾纏的人,說他陌生,是因為這輩子第一次相見。
紀弘深。
他上輩子的老板。
紀弘深還是他印象中的打扮,煙灰色的襯衣,黑色的長風衣,雙腿修長筆直,身材堪比模特。
他高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銀絲邊框的眼睛,銳利的雙眸藏在鏡片后面,讓人看不清他的真實情緒,只能被他嘴角勾起的微笑欺騙,認為他是個好相處的人。
紀弘深垂在兩側的拳頭緊緊握著,他必須這樣做,不然他會忍不住上前,抱住這個讓他日思夜想的人。
蘇嘉年還是跟印象中沒什么差別,喜歡穿簡單的衛衣和運動褲,白凈乖巧的模樣像個沒成年的高中生。
現在的蘇嘉年是鮮活的,這雙漂亮的眼睛還能睜開,靈動無比。
不像上輩子的最后一次見面,他的雙眸緊閉,毫無生氣地躺在病床上。
蘇嘉年認得紀弘深,但他現在應該不認識,所以他揚起笑容,略帶疑惑地問:“您是……”
紀弘深回過神,輕輕做了個深呼吸,答道:“請問一下,你旁邊有人嗎?我想坐一下。”
“哦,沒有!”蘇嘉年趕緊往旁邊挪了挪,“你坐。”
紀弘深坐下。
他有些無措,也拿出手機開始看。
這個商場是桑宇公司下的產業,他來這里,算是實地考察。
這家商場開的時間比周圍的商場都要晚,但自從開起來,客流量就是這片區域中最高的,他公司下面的商場都被比了下去,所以他想來看看這家商場到底有什么特別之處。
沒想到只是來考察,還有了意外收獲。
他碰到了蘇嘉年!
重生回來以后,他想過無數次去找蘇嘉年,上次在西餐廳遇到蘇嘉年那次,他差點就沒忍住要接近蘇嘉年了。
但他還是忍住了,因為他一直沒做好準備。
上輩子跟蘇嘉年有交集,是因為他開了一家美術工作室,招了蘇嘉年進來。現在他的美術工作室還沒開起來,沒有接近蘇嘉年的理由。
硬要想理由也行,但是重生回來,他太怕給蘇嘉年留下不好的印象了,所以他想穩妥行事。
可是計劃是一回事,現實做起來又是一回事。
看不到人的時候,他還能按照自己的計劃來,真正見到蘇嘉年,他又怎么控制得住自己?
所以今天,紀弘深遠遠看到蘇嘉年坐在這兒的時候,他的動作比腦子更快,先一步走了過來。
人過來以后他才感覺到尷尬。
他這么突兀的跟蘇嘉年搭話,會不會顯得很奇怪?蘇嘉年會不會覺得他是個怪叔叔?不喜歡他?
紀弘深在蘇嘉年旁邊僵硬地坐了一會兒,到底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他很快就自我調節好了情緒,放松了下來。
他余光看到蘇嘉年腿上放著平板,垂著頭好像在畫畫,做了下心理建設,然后跟蘇嘉年搭了句話:“你在畫畫嗎?”
紀弘深的年紀比桑宇還要大些,今年三十出頭了,成熟內斂四個字在他身上展現得淋漓盡致。
他的聲音宛如一潭幽靜的古水,低沉悅耳,配上他溫柔的微笑,很容易讓人沉溺其中。
蘇嘉年抬頭,給了他一個笑,“對,在畫畫。”
見蘇嘉年沒有反感他的意思,他趕緊順著桿往上爬,問:“再畫人物嗎?我不太懂,不過我覺得很好看。”
蘇嘉年簡單解釋了一下,“這個應該叫人設,你也可以理解為就是用軟件再畫人物,隨便畫畫的。”
“隨便畫都這么好看,你要是認真畫還得了?”紀弘深這樣的人,他愿意去夸贊一個人,是可以讓人感到非常舒服的。
蘇嘉年果然臉紅了,連連擺手,十分不好意思,“不不,真的只是隨手畫的。”
紀弘深笑了,順勢推出自己的工作室,“我對藝術設計也很感興趣,所以打算開一個美術工作室,目前正在籌備,應該下個月就能開了。”
“我覺得你畫的很好看,不知道能不能認識一下你,加一下你的聯系方式?”
紀弘深本以為蘇嘉年會拒絕,卻沒想到他一口就答應了,“好啊,正好我也大三了,該愁找工作的事了。”
蘇嘉年亮出自己微信的二維碼,紀弘深趕緊也拿出手機。
直到兩人互相認證,成為好友,他才從巨大的驚喜中回過神。
就、就這樣跟蘇嘉年加了微信?這么容易?
蘇嘉年這輩子,好像沒有上輩子那么害羞內斂了。
不對,蘇嘉年應該一直都是這樣,后來變得那樣自卑敏感甚至神經兮兮,可能是被他、他們害的。
蘇嘉年加完紀弘深的微信,正準備低下頭繼續畫,余光中忽然瞥到一抹身影。
桑宇站在不遠處。
蘇嘉年看過去,這個距離正好能看清桑宇的表情。
他的嘴唇抿緊,下頜角緊繃著,眼神看不太清,但估計不好看。
桑宇又生氣了?為什么?
蘇嘉年覺得自己足夠了解桑宇,但現在他才發現自己可能也不是太了解,因為他從來都不知道桑宇這么愛生氣。
不過管他為什么呢,看到桑宇生氣,他就很開心。
桑宇的目光慢慢轉向紀弘深,在看到紀弘深的時候,一點都不夸張,蘇嘉年在桑宇臉上看到了殺意。
啊……原來是因為紀弘深生氣啊。
蘇嘉年轉過臉,湊近紀弘深,“先生,您的頭發上好像有個亮片。”
紀弘深下意識抬手,“在哪里?可能是剛才一樓在做活動,路過的時候沾上的。”
“您摸錯地方了,我來幫您取下來吧。”蘇嘉年說著,湊得更近了,抬起手,摸上紀弘深的頭發。
紀弘深自然是不會躲的,他頭彎的更低,方便個子差他很多的蘇嘉年碰到他。
說出來也不怕被笑,紀弘深現在心跳瘋狂加速,像個沒談過戀愛的毛頭小子。
桑宇站在蘇嘉年這邊,從他的角度來看,紀弘深的動作就像是靠在了蘇嘉年的肩膀上。
他腦袋里那根名為理智的弦崩了,手上的兩杯奶茶被他扔到一邊,他抬起腳就朝紀弘深跑過去。
紀弘深的助理覺得今天實在是魔幻,老板親自下基層實地考察,察著察著忽然就去撩小男生了。
他跟了老板多少年,從來只有小男生倒貼老板,還從來沒見過老板去撩小男生。
說撩還不準確,因為老板去的時候不是胸有成竹,帶著上位者的自信,而是緊張兮兮的,像是給暗戀多年的心上人表白。
他本以為老板為了個小男孩兒緊張就夠魔幻了,但沒想到,他一天能見到兩件魔幻的事。
疑似風雷集團的桑總跟他們老板打起來了。
兩個老板打起來了
打起來了。
起來了。
了。
紀弘深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蘇嘉年身上,完全沒注意桑宇過來,是桑宇的拳頭快挨到他的臉,他才反應過來。
如果是平常,他不可能反應這么差的,但是蘇嘉年在旁邊,一切都不能按照平常的標準來。
紀弘深被打以后,沒有急哄哄的去跟桑宇扭打在一起,而是平靜地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拿出電話報警。
他才不是桑宇那種沒腦子的蠢貨,公共場合打架?開什么玩笑,他可丟不起這個人。
他喜歡把挨的這一拳折現。
桑宇打過以拳之后還不解氣,還想再打。
為什么這么恨紀弘深,因為在他看來,上輩子蘇嘉年會自殺,全都是紀弘深害的!
紀弘深害死了蘇嘉年,這輩子還好意思來接近蘇嘉年?
桑宇越想越氣,揮起拳頭就要往紀弘深臉上來第二下。
紀弘深站著沒動,他已經想好桑宇將要為這兩拳付出怎樣的代價了。
被打的人淡定,但被打的人的助理不淡定了。
他跟著老板出來,結果老板帶了一身傷回去?那他的工作豈不是不保!
助理跑上前,死死抱住桑宇的腰,讓他無法再往前。
這一拳終究沒打到紀弘深臉上。
這邊的動靜不小,很多人被吸引了注意,逐漸往這邊走,圍成了一個看熱鬧的圈兒。
打架的主人公還是兩個西裝革履的帥哥,一看就是精英人士的那種,圍觀群眾紛紛拿出手機錄像。
桑宇被攔住,理智稍稍回籠,他也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點丟人,臉色不太好看的推開了紀弘深的助理,下意識去找蘇嘉年。
蘇嘉年就站在一米外的椅子旁邊,面無表情地看著中間這場鬧劇。
桑宇從來沒在蘇嘉年臉上看到過這樣冷漠的表情,他心下一沉,大步朝蘇嘉年走去,下意識就要拉住他的手。
蘇嘉年躲開了。
蘇嘉年冷漠地看著他,輕軟的聲音說出刺痛人心的話:“學長,你發脾氣的樣子可真難看。”
桑宇動作一頓,眼睛瞪大,簡直不相信蘇嘉年竟然能說出這種話。
可心痛的感覺在提醒著他,這就是現實。
蘇嘉年背起書包,白凈的笑臉依舊沒有表情,“太丟人了,學長,你慢慢打吧,我要先走了。”
蘇嘉年就這么走了。
桑宇看著那道清瘦的背影,久久收不回目光。
周圍是指指點點的路人,被指的人是他,還有一個紀弘深氣定神閑地站在一邊,看著他丟人。
他好像被全世界拋棄了。
怎么會這樣?
桑宇腦子里忽然閃過上輩子北城美術展開始前的那個宴會上,蘇嘉年當時站在人群中被指點,是不是也是這種感覺?
這種感覺,一點都不好受。
不對,現在不應該想這些,現在最嚴重的問題是,蘇嘉年生氣了。
蘇嘉年說他生氣的樣子難看,蘇嘉年嫌他丟人,他剛才的行為好像確實有點丟人。
蘇嘉年肯定對他印象不好了。
完了。
不行,他得去道歉,他得求得蘇嘉年的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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