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欺凌（上）
仙府里的二等修士也是需要勞作的，雖未至于像三等修士耕地養(yǎng)蠶那樣辛苦，但平日要負(fù)責(zé)整個永泰園的灑掃雜務(wù)也并不輕松。
永泰園占地百畝，因?yàn)榕奕松伲匀慌拗回?fù)責(zé)打掃她們自己所住的騰云臺院館。而男修人多，不僅要打掃他們自己所住的暉陽舍院館，還要打掃永泰園中除騰云臺之外的其他地方。
某日，二等男修們正分散在永泰園中各處灑掃。
永泰園中樹木茂密，落葉也多，只一兩日不打掃，便會層層疊疊鋪滿地面。因前一日大雨瀟瀟，更是雨摧瓊林，遍地花葉。
抱山子一瘸一拐地拿著掃帚來到角落的池塘邊打掃落葉。落葉受雨打飄零下來都是黏在地上，不易掃起。池塘這邊青苔叢生，地面濕滑。打掃時尤需當(dāng)心。
抱山子小心翼翼地挪動腳下，用竹條掃帚用力刷起落葉，掃做一堆。
這時，丹霞子帶著樸陽子和元晦子二人，優(yōu)哉游哉地來池塘邊看抱山子掃地。
抱山子心知這三人前來必定沒有好事，恐怕是來故意找麻煩的，只好背過身去打掃，不理他們。
丹霞子三人見抱山子背過身去，故意踢散抱山子剛剛掃做一堆的落葉，大搖大擺地走到抱山子面前。
丹霞子從懷里掏出一帶瓜子，三人分別抓了一把，邊磕瓜子，邊將瓜子皮隨手扔在抱山子剛掃過的地上。
抱山子見狀，忿忿道：“你們?nèi)耍献悠ぁ⑵げ灰拥厣希∧堑厥恰⑹俏覄倰哌^的！”
丹霞子一臉壞笑道：“我愛扔在哪里就扔哪里，你掃過一遍，就再掃一遍嘛！這些落葉你還不是天天掃？難道你要跟這落葉的樹說，‘落葉不要掉地上，那地是我剛掃過的？’笑死人了！”
抱山子道：“那樹、樹和人怎能相提、提并論？你們分明故意找、找茬！”
丹霞子和另外兩名修士相視一笑，得意道：“我們故意找茬又怎樣？小結(jié)巴！”說罷，把剛嗑過的瓜子皮往抱山子的臉上和身上扔去。
抱山子揮起袖子擋掉，他本來就口吃語鈍，如今更是氣得說不出話來，掄起竹條掃帚朝丹霞子等人照頭打去。
丹霞子等人正盼著他動手呢，轉(zhuǎn)身一閃后，三人三兩下便奪下了他手里的掃帚，一腳把他踹在地上一頓暴打，打得抱山子滿地打滾，不住叫喚。
丹霞子把裝瓜子的袋子，往抱山子嘴里塞去，堵住他的喉嚨，然后邊打邊招呼樸陽子和元晦子道：“別打臉，打身上，別讓仙師他們看出來！”
三人將抱山子按在地上拳打腳踢了一陣。丹霞子打累后，便停下來歇息，其他兩人這才也跟著停了手。
丹霞子看著地上滿身污泥的抱山子，氣喘吁吁地對著旁邊兩人道：“抱山子修士身上的衣服臟了，我們替他洗一洗！”于是，用眼神示意二人將抱山子從地上抬起來，一把扔進(jìn)了池塘里。
丹霞子看著抱山子全身濕透，在池塘里不斷撲騰的模樣，拍手大笑道：“哈哈哈哈，落水狗，落水狗！”
其余二人也跟著丹霞子一同開懷大笑。
正巧這時，阿英由太虛園返回鳳初園。
阿英自從當(dāng)上監(jiān)學(xué)之后，經(jīng)常要向金蟬童子報(bào)告修士們的各種情況，再由金蟬童子轉(zhuǎn)稟仙師。這時正好報(bào)告完畢，打算回鳳初園的住處。
她途經(jīng)永泰園的池塘邊時，聽見一陣嘈雜喧嘩之聲，出于好奇，便繞過樹叢前去查看。還未走到池塘邊，阿英就撞見丹霞子等三人笑嘻嘻地迎面走來。
三人見了阿英先是一愣，爾后臉色陡然一變，相互對視后神色張皇、步履匆匆地向外逃去。
阿英覺得幾人神情古怪，疑惑地繼續(xù)朝前走去，剛繞過樹叢，便一眼看到了在池塘里不斷撲騰的抱山子。
抱山子此時已嗆了好幾口水，叫喚不大出來了，嘴里不斷發(fā)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阿英見抱山子情況危急，立馬沖到池塘邊，扭頭朝外向剛走出去的三人大喊道：“丹霞子真人你們回來，快來救人，有人落水了，快來救人啊！”然而，等了片刻，來路卻寂寂無聲，不見三人返回的身影。
池塘的水雖然只有一人多高，但是底下滿是淤泥，抱山子不會水，落在池塘中央，腳踩下去全是軟的，找不到著力點(diǎn)，只能不斷撲騰。
池塘邊上圍了一圈大大小小的石頭，用以護(hù)岸和觀賞。石頭近水的一面長滿青苔，濕滑不已。阿英站在池邊努力伸手也夠不到抱山子，而且無處著力、難以站穩(wěn)。
情急之際，阿英四下瞥了一眼，只見一把竹條掃帚正好落在遠(yuǎn)處。阿英頓時眼前一亮，趕緊跑去撿了掃帚來，把掃帚掃地的那頭伸到池塘里，對著抱山子喊道：“快抓住掃帚，我拉你上來！”
抱山子竭力掙扎，水花四濺，終于在慌亂中抓住了阿英遞來的掃帚。
阿英使勁兒用掃帚把抱山子拽到池塘邊上。抱山子已近虛脫，雙手松開掃帚，便趴在池塘邊的白石上大口喘著粗氣，半截身子還泡在水里。
阿英扔下手里的掃帚，對抱山子道：“把手給我，我拉你上來。”說罷，把手伸向抱山子。
抱山子點(diǎn)點(diǎn)頭，雙手抓住阿英的雙手，慢慢往上爬。
抱山子雖然瘦弱，但他身上的道袍濕水后分量極重，加之抱山子掙扎許久已經(jīng)氣衰力竭，因此阿英費(fèi)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好不容易將抱山子從池塘里拉上來。
二人都累癱在池邊的地上歇息。阿英坐著雙手撐地，抱山子側(cè)臉躺在地上，還時不時從嘴里吐出一口泥水。
過了一陣，阿英緩過勁來，湊近抱山子身邊去查看他有無大礙，并問道：“抱山子真人，你為何會落水？”
抱山子劇咳了幾聲，緩緩用手撐地用力想要坐。阿英見此，趕緊上前扶住他的背，讓他坐了起來，然后用手不住拍打他的后背，幫他順氣吐水。抱山子咳了良久才漸漸平息，神志慢慢恢復(fù)清醒。
阿英見他有所恢復(fù)，便又問他一遍，他是如何落水的。
抱山子披頭散發(fā)、道袍凌亂地呆坐在地，并不作答。阿英以為他受了驚嚇才不能作答，卻不料抱山子忽然紅了雙眼，兩行熱淚奪眶而出，與臉上的泥水混作一團(tuán)。
阿英心中納罕，不解他為何如此傷心，便試探著問道：“我剛經(jīng)過附近時，聽到一陣吵嚷便過來查看，朝里面走來時正碰見丹霞子、樸陽子和元晦子三人從這出去，他們看見你落水了嗎？”
抱山子聞言，喘息忽然變得急促，進(jìn)而哽咽顫抖，失聲痛哭起來。
阿英見此，心中駭異道，莫非真是那三人見死不救？
阿英趕緊從腰間抽出手帕來替抱山子擦去臉上的眼淚泥污，擦到下顎時，隱約看見抱山子內(nèi)襯的白衣上沾有紅色的血痕。
阿英覺得奇怪，便一把將抱山子胸前的衣襟拉開，只見他胸前一片青紫淤血，不禁驚呼道：“你受傷了？！”
抱山子反應(yīng)過來，一把將阿英推倒在地，迅速整理好衣襟，向阿英怒吼道：“不關(guān)你事！”
阿英將前后經(jīng)過串聯(lián)起來回想了一下，不敢置信地向抱山子求證道：“難道是丹霞子他們打了你？！難道你落水也是他們做的？！”
抱山子一言不發(fā)，只是悶聲喘著粗氣。
阿英心想，莫不是他害怕說出來會被丹霞子等人報(bào)復(fù)，因而不敢告訴？
于是，阿英又耐心紓解道：“我是監(jiān)學(xué)，修士在仙府求學(xué)的一切事情我都需管，怎么不關(guān)我事？你告訴我，他們?yōu)楹我@樣欺負(fù)你？我稟告仙師，讓仙師為你主持公道！”
抱山子不屑道：“呸！說得好聽！什么監(jiān)、監(jiān)、監(jiān)學(xué)？不過是個鄉(xiāng)、鄉(xiāng)下來的小丫鬟，拿著雞、雞毛當(dāng)令箭！”
阿英聞言，心中憋屈極了，氣憤道：“你這人怎么這樣不講道理？我好意關(guān)心，你倒來罵我？難怪他們欺負(fù)你，分明就是你活該，自找的！”
抱山子聞言，立刻激動起來，隨手抓起地上的石子落葉，往阿英身上扔去，大喊道：“你走開，走開！我不要、要你管，我不要任、任何人可憐！滾、滾！”
阿英真是又氣又恨，爬起來一把揪住抱山子的衣襟道：“誰要可憐你？你是高高在上的修士，我只是鄉(xiāng)下來的小丫鬟，我憑什么要可憐你？不過我現(xiàn)在是監(jiān)學(xué)，而你是仙府修士，我才不得不管你。你不要不識好歹，沖我橫什么？有本事不要被人欺負(fù)呀！”
抱山子向來怯懦，見阿英發(fā)怒，便不敢再還嘴，只是猛地將阿英推開。他邊哭邊顫顫巍巍地從地上爬起來，撿起一旁的竹條掃帚，拄著掃帚，一瘸一拐地離開了。
阿英望著抱山子蹣跚離去的背影，只覺得又可氣又可恨又可憐。
她想起自己入學(xué)首日所受的丹霞子的羞辱，想起一直以來耳聞目睹的丹霞子等人的斑斑劣跡，心中打定主意要管教一下丹霞子那幫無法無天、為非作歹的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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