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這些天邢凱觀察於夢越來越頻繁了，他似乎怎么也看不夠於夢，有時一節課沒看她都會覺得難受，這難道就是所謂的一見鐘情？也或許只是好奇心而已吧。

        這天星期二，跟往常沒有什么區別，數學課講昨天晚上考的試卷。上學期終于熬過了函數，這學期迎來了還算簡單的平面向量，於夢的數學成績恢復了正常水平。盡管這樣，分數還是在110和120之間打轉，而邢凱幾乎每次都可以考到140分以上。兩節連著的數學課對看到數學就頭疼的大部分女生來說簡直就是煎熬，幸運的是，數學老師“小矮”本來說普通話就不標準，雖然他是本地人，但他所有時間都說普通話，即使是下課了布置作業的時候，所以再嚴肅的話從他嘴里說出來就像動漫配音一樣，滑稽搞笑，最經典的就是每句話后面都會加句“是啵？”，相比傳統的板著臉的數學老師不同，所以女生們倒是挺樂意學數學。

        下課的時間，於夢仍在那里低著頭寫寫畫畫，她有一個數學改錯本，每次數學考的試卷的錯題都會摘錄在這上面。打著紅圈的是到現在為止還沒弄清楚的，看著前面的紅色圈圈，似乎上學期遺留下來的問題還真不少，只是都沒有機會也沒有膽量問老師。邢凱下課鈴一響就站了起來，還在前面黑板上板書的“小矮”回過頭來也沒說什么。上課站著聽的人也不少，這似乎是一中特有的風俗，朝六晚九的學習生活讓很多學生白天困頓不堪，為了避免打瞌睡，很多人都自愿站著聽課，老師也見怪不怪了。但邢凱絕不是為了聽課才站起來，他只是變相地提醒老師該下課了，誰讓他成績好呢。

        邢凱看著拿著尺和2b鉛筆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的於夢，看著她時而皺著眉頭，時而一只手扶著頭在思考。再看看自己試卷上的傲嬌的148分，他真想走過去坐在她旁邊給她講題目，每個步驟都給她仔仔細細算清楚，然后舉一反三，講到她懂為止。只是這僅僅是他自己這么想罷了，於夢仍舊那么筆直地坐著。

        溫婉像往常一樣從邢凱那邊過道走到前邊的飲水機旁倒水，邢凱見她走了過來，趕緊扭過頭去，站著喝著水。

        “喲，148啊，又是第一名吧？”溫婉一只手拿著杯子，一只手翻了翻邢凱的試卷，“就最后一題沒寫答總結一下結果扣了兩分。”

        “我擦，別說了好唄，本來滿分，就這樣沒了。”

        “誰叫你做事有頭沒尾的，難道是時間不夠？”

        “我還玩了半個小時好吧，等式最終結果不就是答案么，總結都是形式，況且我語文差，要我寫那么多字簡直要折磨死我啊。”

        “拜托，你只需要把最后一句疑問句加上你的數字改成肯定句就行好吧，哪還要總結什么。”溫婉不以為然地白了白眼。

        “這我還真不會，姑奶奶，你趕緊倒水去吧，再不倒都上課了。”

        溫婉往前看了看飲水機上的綠燈，趕緊走了上去。

        “溫婉，你這次數學肯定又考得很高吧？”在前面等溫婉接水的劉詩雅試探性地問著她。

        劉詩雅好強的習慣一點兒也沒變，初中的時候，每次大型考試她也喜歡問於夢同樣的問題，而且簡單粗暴，上來就問你考了多少分。於夢雖然很不喜歡這樣，但她還是每次都如實地告訴了她，然而溫婉卻和於夢不一樣。

        “考得很差，別問了別問了，肯定沒你考得高。”

        “不會吧？”劉詩雅有點不是很相信地看著她的臉。

        “那你考多少啊，你先告訴我我就告訴你，我臉皮很薄的。”

        “也就120幾分，不高吧？”

        “額，我也才130幾分。看來考得都不怎么樣。”溫婉說完笑著走了下去。

        劉詩雅接著溫婉后面在那里倒水，表面上很平靜，內心早已波濤洶涌了，呵呵，130幾分叫考得差，見識了。

        然而走下講臺的那一幕卻讓溫婉笑不起來了，她親眼看著邢凱站在他座位上向左看著，那一排的人都不在，不是去廁所了就是在教室外的走廊邊聊天。他是在看——於夢，沒錯就是她，怪不得這幾天老是感覺有人往這邊望呢。

        “額，溫婉，你怎么了？你把過道擋住了。”倒完水的劉詩雅用手拍了拍溫婉的肩膀。

        溫婉沒有反應過來，“額，沒什么，我好像忘接點冷的了，太燙了。”說著她慌慌張張地又回去倒水，頭還時不時往后望著邢凱，他依舊一動不動地看著於夢。

        溫婉倒完水一反常態地從講臺上彎了一圈走了回來，回到座位上放好水，用力拍了拍於夢的肩膀，冷冷地說:“邢凱在看你。”然后坐在那里淡定地喝著水。

        於夢的心跳加速了，臉也紅了，其實她也有感覺到這些天邢凱一直在觀察她，只是她裝作沒看見罷了。

        “應——該，不會吧？”

        溫婉沒有理她，仍然自顧自地喝著水。

        “他或許在看你。”於夢看著溫婉的側臉說道。

        “你覺得我去倒水了所以他對我的桌子也感興趣嗎？”溫婉有點生氣了，笨蛋都可以從邢凱的眼神里看得出來他就是在看於夢，只是沒有人像她那么關注邢凱罷了。“不信你自己看！”溫婉說完轉過頭去看邢凱，邢凱立馬扭過頭去。

        於夢并沒有轉過頭去，她心里有一些害怕，害怕自己真的看到邢凱在看自己會怎么辦，害怕自己不知道如何處理這樣的事情，索性裝作沒看見。

        這天中午溫婉沒有主動說和於夢一起去食堂吃午飯，甚至一下午都沒有和她說話。

        晚上放學的時候，溫婉自習鈴一響就用力蓋上桌蓋，走了出去。

        “溫婉，溫婉，你先別走！”於夢快步走了出去拉了拉溫婉的衣角，“我請你吃餛飩，我跟你解釋一下，他真的不是在看我。”溫婉沒有說話，但也沒有甩開於夢拉著她衣角的手。走在她后面的陳磊似乎聽到了什么在后面竊笑起來，於夢往后看了看，這是那個坐在她左邊跟她隔了個過道的男生，她沒心情去留意他為什么在她說完話后笑了起來，她現在要趕緊解決好和溫婉之間的問題。

        “你別拽我這么緊。”溫婉有些不耐煩地甩開了於夢的手。

        “哦。”於夢顯得有些尷尬，因為她之前似乎從沒主動牽過別人的手，所以只能生澀地拉著溫婉的衣角。

        “你有什么事快點說吧，待會兒寢室熄燈了，我又回不去了。”

        “餛飩店有點遠，在最邊上，不過它很正宗，是一對福建夫妻開的店，叫‘千里香餛飩’，我們去嘗嘗，真的挺好吃的。”說著於夢還有點興奮，她每次心情不好的時候都會坐在那個店里吃碗餛飩，吃個茶葉蛋，看一小會兒電視就又會馬上充滿正能量。

        溫婉白了白眼:“但愿吧。”

        “你先坐著看看電視。”於夢指著電視機旁的桌子笑著對溫婉說著，然后她走到在收拾東西的老板旁邊。

        “老板，來兩碗餛飩，一個小碗的，一個大碗的。”

        “兩碗兩碗。”老板豎起兩個手指頭重復著於夢的話。

        他每次都是這樣，重復著顧客的話然后就開始煮餛飩，於夢常常覺得這種比學校對面那些只顧干事情，一句話也不說，面無表情的小飯館老板們好多了。每次他們不說話，於夢都覺得他們像沒有感情的機器人。於夢還記得第一次來這兒吃餛飩的時候，她不知道他們是外地人，用方言和他們說話，老板也是只重復說著數字“一碗一碗”，然后用一個手指頭示意著，或許他只聽得懂方言里的數字吧。也許是因為去的說方言的多，這樣重復的問顧客的話已經變成了一種習慣，即使之后於夢用普通話和他說，他依然會用同樣的話問於夢。

        “嗯嗯，錢我給你放到桶里啦。”於夢笑著回到了座位上。

        “說吧。”溫婉放下了一直在按著的遙控器。

        “額，哦，我想說的是邢凱真的不是在望我，我覺得他是在看著走廊上瘋打的男生。而且我們從來都沒說過話，我懷疑他都可能不認識我，你也知道啊，我跟班上的男生都不熟。再說了即使他在看我也不能說明什么啊，我也不可能因為這樣就喜歡他呀，我還沒那么不堪一擊好不好，況且我們還只是高中生好不好。”於夢從各個方面分析了一通，她內心希望溫婉不會因為這種事情而要和她絕交。

        溫婉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然后低下頭玩著遙控器。於夢見她沒有說話也沒說話，氣氛一時顯得有些尷尬，但於夢心里松了口氣，至少說明溫婉不會再生她的氣了。

        於夢和溫婉默默無聲地吃完餛飩，溫婉說了句明天見就走了，於夢吃飯較慢，抬頭點了點頭，然后又說了句過馬路小心點接著低著頭吃餛飩。溫婉一踏出店門，於夢就放下了筷子，摸了摸有點疼的肚子，她的胃炎又有點發作了，晚上吃了飯后再吃碗餛飩對於夢矯情的胃來說真的承受不住。

        於夢微彎著腰走到自己租的房子的樓下，低著頭走進去的時候，那是——邢凱，隨行的還有常和他混在一起的呂銘和周強。邢凱抬頭看到了她，并沒有覺得很驚訝，低下頭笑了笑然后端起面碗喝湯，整個碗正好遮住了他的臉。於夢沒有和他們打招呼，面無表情地走了進去。

        “快點吃，我們要趕緊回寢室，趕在羊查寢之前。”邢凱用舌頭舔了舔嘴周，微笑著說。

        “誒，那走進去的不是於夢嗎？”周強指著於夢的背影說。

        “咋，不去網吧通宵啦？之前說的多好聽，早曉得不跟你出來了，還不如在寢室玩會兒手機。你看你就是為了來看於夢的吧”呂銘沒好氣地瞪著邢凱。

        \"什么，看於夢，喲，凱子又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周強八卦地跑到邢凱旁邊坐著，一臉邪笑地看著他。

        “好好吃面不行啊，哪來的那么多廢話，要不要給你再來一碗！”邢凱瞪著對面的呂銘。

        “我可吃不下了，我本來就不餓，你以后可以多來吃吃。”呂銘說著還意味深長地朝著邢凱笑了笑。

        “老板，買單！”邢凱把錢放在飯桌上，拿上給衛廣打包的面，大步走了出去，呂銘跟了上來。

        “誒，凱子，話說清楚啊，說到一半又不說，沒勁。”周強還沒來得跟上，邢凱已經走遠了。

        時遠時近，若即若離，想靠近又不敢靠近，此時的於夢于邢凱就是這樣的一種存在。

        2

        周四在一周的學習周中是最受同學們歡迎的日子，因為這天有體育課，晚上是生物晚自習，一般都不用考試。石書軒看著一直望著左邊的邢凱，腦海里蹦出了一個試探性的點子，他拿出了抽屜里的威化餅干，用手戳了戳坐在他左前方的於夢，“吃嗎？”於夢靦腆地笑了笑，伸手拿了一塊，然后說了聲“謝謝！”又轉過頭去。石書軒心里有數了，邢凱就是在觀察於夢，他的目光一直隨著於夢，石書軒收回威化餅干，自己吃了起來，低頭微笑著。

        剛分手不久就又有了新歡啊，不過看他樣子好像還挺認真的。石書軒搖了搖頭，微笑著。

        下午第一節體育課，時間安排地恰到好處。每個周四中午都不用放汪蘇瀧、徐良或許嵩的歌把他們喚醒，大家都特別自覺得到了點就自然醒了。以邢凱、周強為代表的俏皮的男生會等老班一查完午睡就跑到操場上去打籃球，當然并不是每次都那么幸運，畢竟老班查教室也是沒有固定時間的，在這些男生們的眼中，老班是個幽靈般的存在，神出鬼沒。

        體育課后的教室充斥著汗臭味和女生們的各種零食雜交的味道，具體來說，其實是各種辣條雜交的味道。

        周強來到張小靜的桌子旁邊，順手拿走了她擺在桌子上的清風抽取式面巾紙。

        “你干嘛！”張小靜瞪了瞪周強。

        “衛生紙都舍不得，我們靜奶什么時候變得那么小氣了？”一邊說著一邊抽著紙巾擦著自己的后背。

        “你什么時候說了‘借——’字，你就是搶劫，ok”

        “給你得了！”說著放回了已經被他快抽完的紙。

        張小靜嫌棄地用兩只手指頭拿起衛生紙扔在了周強的座位上，“你拿去吧，我不要了，這下我夠大方吧。”

        “既然靜奶都這么說了，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說著周強還搞笑地轉過身給張小靜鞠了個躬。

        “不許叫我‘奶’，我還沒那么老，我受不起。”張小靜癟了癟嘴，轉過身去繼續吃著她的干脆面。

        郭玲玲遞給了她同桌何哲俊一瓶冰的礦泉水，還對他笑了笑，露出她可愛的小兔牙，還有甜美的酒窩。郭玲玲是班上唯一和男生坐同桌的女生，楊老師屬于比較傳統的班主任，為了防止同學們早戀，他把男女生們都岔開坐。然而班上有25個女生，這意味著必須有一個女生和男生坐，老班經過深思熟慮，千挑萬選，郭玲玲很榮幸的成為了這位女生。

        她被選中也不是沒有理由的，楊老師平時有空沒空就喜歡觀察教室里的學生，你偶爾做題做累了，抬頭向前看，就會發現他正在觀察你，簡直就是神一樣的存在。郭玲玲長著一張娃娃臉，一口整齊亮白的牙齒，主要是還有兩顆小虎牙，笑起來酒窩很明顯，蘋果肌凸凸的，讓人看到了很想上去捏一下。這些都是年齡小的特征啊，光看她的臉你是絕對猜不到她是96年的，乍一看就是個00后。其實老班剛開始選中了三個人，一個是郭玲玲，一個是霍麒麟，另一個就是於夢。他平時觀察女生們，覺得她們三個是最沒有可能早戀的。郭玲玲行為幼稚天真像小孩子，霍麒麟大大咧咧，一心只在學習上，主要她胖，老班覺得她不可能早戀吧，有點疑慮的還是於夢，但是她話特別少，也是一門心思在學習上，早戀的幾率也小。但是最終還是選中了郭玲玲，老班怕霍麒麟直來直去的性子會跟男生發生矛盾，於夢本來就不怎么愛說話，如果讓她和男的坐在一起，她豈不不說話了。

        然而時間是最好的見證者，直到后來，楊陽才發現，當初他所認為很理性的判斷也不過是邏輯上的推理罷了。但人生終歸不是推理題，而是選擇題，人生路上有許許多多的岔路口，你的選擇決定你的下一個方向，你的選擇決定你的人生軌跡。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三言兩語又怎能一下子就定格一個人的品性呢，況且，時間在變，許許多多的主觀因素使得人心也在不斷地變化。

        化嗲又是從后門進來，教室里還沒有停止喧鬧。他把昨晚考試的成績單遞給了石書軒，立馬有很多人圍上來。於夢也沒按捺住內心的好奇心，但她卻說出了讓自己不可思議的話:“邢凱多少分？”石書軒有些愣住了，難道她也暗戀邢凱？他沒有回答。於夢湊上前看了看，左邊幾乎都是黑色筆寫的，這些都是學號靠前的學生，入學時的分數都比較高，右邊紅色筆寫的就零零散散的有一些，不及格的人也不多，畢竟大一中啊。於夢在左邊的還算靠前的地方找到了邢凱，95，她自己的學號剛好在他的下面，所以連帶著也看到了自己的分數，92。往上一看，好像90分以上的不多，邢凱是最高的。於夢還沒來得及喜悅，溫婉立馬把成績表拿了過去，與其說拿，不如說搶，大家也都沒心思看了。石書軒卻笑了，那么多人圍著他的桌子，他也覺得挺煩的。

        邢凱幾乎是在上課前的前幾秒鐘才回教室，又是從前門進，所以格外引人注目。他一只手提著他灰色的夾克衫，一只手拿著青檸味的脈動，頭發微濕，臉上的水珠襯在他光滑白皙的皮膚上顯得格外透亮，下巴上還有幾滴水珠懸而未落，一看就是在衛生間用水澆過臉。

        他微笑著斜低著頭走回座位，當他從站在講臺上的化嗲面前經過時，化嗲叫住了他:“邢凱這次考得不錯啊，95分，年級最高分也才96分，9班的一個同學和我教的另一個班的石正宇同學。”

        “哦。”邢凱沒有停繼續往自己的座位上走，他老覺得全班人都看著前面怪尷尬的。

        “化學能和電能挺難的，特別是電極反應比較難搞，邢凱就是在化學電源的電極反應式上得失電子弄反了扣了分吧。”

        “嗯，我沒看清楚，感覺那個正負極圖上標示的也不太清楚。”

        “你可以根據氧化還原反應來判斷正負極啊，那個圖的確印得不清楚。”

        “哦，好吧，現在學生還挺難做的，不但要會做題還要會猜題。”邢凱癟了癟嘴說完，大家哄堂大笑。

        化嗲也跟著笑了:“確實確實，學校的印刷機械需要更新，印的卷子都黑一塊白一塊的確拿不出手。我們不談閑篇了，開始講題了，對了，忘了說了，於夢這次也考得非常不錯，92分，繼續保持期末化學單科第二的成績啊。”說完望了望於夢。

        於夢朝著化嗲點了點頭，邢凱也轉過頭來望了望於夢，然后笑著轉過頭去看著試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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