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的賴云遲已經決定放棄繼續讀書了。

大學生活果然不是誰都有資格體驗的。

找工作時，她意外看到了“美女主播收到百萬打賞”的新聞。

雖然事后證明這是X平臺杜撰出來的洋蔥新聞，只是為了給X平臺吸引人氣，但她還是抱著希望仔細查詢了和主播有關的一切。

美女主播分為很多種。

有陪聊心事的，也就是深夜電臺，需要有一定的生活閱歷和知心大姐姐的氣質。

有負責搞笑的，屬于下飯直播，做這一行的人要豁得出去，同時有很高的雙商。

還有游戲主播，賴云遲家里窮，沒有電腦，從小都沒有接觸過游戲，完全做不來。

慢慢看下來，最適合她的無疑就是擦邊的舞蹈主播。

跳舞賺得多成本還低——因為最大的本錢她已經有了，除了容易挨罵容易被開黃腔似乎沒有什么不好。

而且她從小就會哄男人開心，她自嘲的想，自己簡直天生就是做這一行的料。

就在這時，消失許久的戒尺終于重新出現了。

戒尺：抱歉，小尺，我最近有些忙，才看到消息。

戒尺：你想和我分享的消息是什么？

此時距離賴云遲查到成績那一天已經過去了一個星期。

因為不準備繼續讀書，她就沒有欲望和其他人聊起成績的事。

她不安地問：戒尺老師在忙什么？怎么忙了一個星期？

她很擔心戒尺其實是不想回消息才推說太忙。

戒尺沒有正面回復，只道：一些不重要的私事而已，我還沒有處理完，之后回消息也會很慢，抱歉。

賴云遲看著手機沉默了很久。

她想他們的關系或許真到了該結束的時候。

因為以前他們什么都可以分享。

雖然賴云遲猜測戒尺很可能有不方便開口的苦衷，但她實在沒有力氣去關注其他人的人生了。

賴云遲：沒關系，戒尺老師專心處理自己的事情就好。

賴云遲：不過我可不可以再占用你一點點時間？有件小事想請你幫忙指點一下迷津。

戒尺：當然可以，小尺遇到什么難題了？

賴云遲：不是我啦，是我最近看了一本書。

賴云遲：書中女主生活出現巨大變故，為了維持生計她不得不去做一些不太好的工作，戒尺老師對這件事怎么看？

戒尺沒有立刻回答賴云遲的問題。

他沉思片刻問：真的只是書中女主？如果是小可憐小尺缺錢了，完全可以和我說實話，我立刻就能把錢打給你，我這些年寫書賺了很多錢，一次拿出幾萬幾十萬都沒有問題。

戒尺的關懷讓賴云遲很感動。

但賴云遲缺的可不止幾萬幾十萬。

而且靠男人、向男人借錢算什么呢？

不過是拆了東墻補西墻。

做人啊，還是得靠自己。

賴云遲：真的不是我啦，戒尺老師不要亂猜。

戒尺不放心，又問了好幾次。

但賴云遲一直咬死說是書里看到的劇情。

最后戒尺沒辦法撬開賴云遲的嘴，只能認認真真回答了她的問題——

我不太清楚你說的不好的工作是什么，不過我認為人生的容錯率其實比我們每個人想象的都要高。

道德的枷鎖說白了還是虛無縹緲的東西，每個人的道德標準都不一樣，你認定的“道理”到了別人那里就可能變成“歪理”。

我想只要一個人可以堅守最后的底線，那么為了活下去去做一些世人眼里不太好的事情也沒有什么不對。

世界并非只有黑與白兩種色彩，大部人其實一生都懵懵懂懂生活在灰色里。

所以在極其艱難的情況下，只要對得起自己，那么不把道德當底線，只把法律當底線，我覺得完全沒有問題。

戒尺的話撫平了賴云遲心里最后一絲猶豫與擔憂。

她笑著打字向戒尺道謝，當天晚上就開始籌備直播需要用到的一切。

X平臺可以電腦直播，也可以手機直播。

因為手機直播更有代入感，賴云遲就在網上買了一個攝像頭配置最好的手機。

在新手機到家的次日，賴云遲的舊手機突然開不了機了。

這個舊手機陪了她很多年，它一開始就是一臺快要報廢的二手手機，結果硬是拖著茍延殘喘的身軀陪在賴云遲身邊一年又一年。

賴云遲將手機封存起來鎖在柜子里，就像在和過去的自己告別。

她新買了一張電話卡，利用新手機號申請了新的微信，并在X平臺創立了賬號——【不吃香菜的小遲】。

從這一天開始，她和戒尺互加好友的舊賬號的頭像永遠黑了下去。

但她的人生卻是從此漸漸璀璨起來。

一開始她每天只睡三四個小時，醒著的時間不是在直播就是在練舞或者照顧生病的母親。

后來收入漸漸穩定，她有條不紊地規劃著手里的錢，終于讓自己和母親過上了還不錯的日子。

回想過往，如夢似幻，充滿了不真實感。

但好在賴云遲全都咬牙熬過來了，當真是輕舟已過萬重山。

現在，20歲的賴云遲站在浴室的熱水里閉著眼睛沖洗身體，她堅定的相信自己的身體和靈魂和其他同齡人一樣干凈，她踏踏實實生活，腳下的每一步都是沉穩而有力的。

沒有人有資格對她的人生指手畫腳，她身上經歷的一切換了其他人來扛，他們未必有她做的好。

二十分鐘后，賴云遲擦干頭發走出浴室，站在窗前盯著外面的風景愣了會兒神。

她沒想到自己會在這里遇到戒尺。

原來他的真實姓名是林遠洲。

很好聽的名字，很溫潤的性格。

和她想象中的他幾乎一致。

不過比較遺憾的是，現在的她和林遠洲記憶里的“小尺”應該不太一樣。

一直在偽裝大人的“小尺”身上難免會有一些懵懂和天真，而且在和讓人非常有安全感的戒尺老師聊天時，語氣里不由也會有一絲小小的依賴。

現在的賴云遲已經學不會依賴別人了。

林遠洲站在她面前卻認不出她很正常。

“嗡嗡——”

這時，賴云遲放在化妝臺上的手機響了。

她走過去解鎖手機，看到手機里已經塞滿了好友申請，大家都是通過魚多多建立的群聊找到的她。

她一眼就在申請列表里注意到了一個熟悉的頭像——

一張用深藍色海洋做背景，畫面中間畫著一只座頭鯨的簡筆畫。

這是15歲的賴云遲為22歲的戒尺老師畫的畫。

她說他像座頭鯨一樣溫和而又聰明，鯨魚是海洋里的浪漫神明，戒尺的文字可以讓她感受到同等的浪漫。

賴云遲的畫技著實算不上好，線條歪歪扭扭，鯨魚嚴重變形，除了配色還不錯，其他滿滿的都是槽點。

沒想到林遠洲一直在用這張圖做頭像。

賴云遲的手指輕輕撫摸過屏幕里寧靜的藍色。

她不知道林遠洲算不算自己的初戀。

他們之間的感情摻雜了太多細碎的情緒，很難說得清楚理得明白。

不過賴云遲并沒有很執著的想要得到答案。

因為她認為只用愛情或者友情來形容他們的關系實在太過狹隘。

反正一切都過去了，回憶和曾經的手機一樣全都封存起來就好了。

現在他們一個是赫赫有名的大作家，一個是小有名氣的舞蹈主播。

大家都在自己的領域發光發熱，一切已經是最好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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