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李驚鴻急忙拆開信,她知道趙景澄不是那種無能到什么線索都查不出的人,更不是會對她有所隱瞞的人。
兩人的情誼,一直宛若至親的兄妹。
信中用整整兩張紙寫著趙景澄這一個月來的發現,就如同竹隱說的一樣,事有蹊蹺。
還記得六年前,她年方十二歲,受北巫使之邀,前往極地屺寒山迎接千年難得一見的血日升。祭禮方畢,便得知十三弟病重,她急忙趕了回來,卻還是沒見到最后一面。
那之后,母妃也病倒在床上,她問她十三弟到底生了什么病,她卻什么也不說,一邊搖頭一邊哭。
后來便一直病臥在床上,吃什么藥都不見效,大約兩個月后便離開了。
父皇對她說,鴻兒,你母妃去了,外祖一定很傷心,你去邊州陪陪他,誰知這一陪便是六年之久。
在趙景澄的信中,提到了兩件事,其一便是十三皇子暴病一事,當年醫治他的太醫皆以救治不力而被處死,無從查證,但其中有個太醫曾將皇子病狀傳于其師門神農谷求教,或許從那可以找出暴病的真相。
其二便是李驚鴻母妃——趙淑妃病亡那一日,皇后前去找過她。
“神農谷,皇后。”李驚鴻念叨著,紅紅的眼眶之中殺意漸起,她拿著信的手越攥越緊,最后將信紙放在燭火上,燒成了灰燼。
屋子里放著一張寬大的梨花木床榻,懸在床周的青粉羅帳上繡著草木花鳥,在燭光與月光雙重映襯下閃著金絲線的光芒,與雅致的竹木屋倒有些格格不入。
在掀開青粉床幔前,李驚鴻打死想不到上面正躺著個男人。
男人手撐著腦袋,垂落的長發掩住半邊臉,皎皎明月灑羅床,男人好看的眸子在發著亮。
但這阻止不了李驚鴻把他當刺客,榻邊架著寒星劍,李驚鴻背手握住劍柄,劍脫鞘后,冰冷地架在了男人的脖子上。
“公主。”男人很淡定地喊道。
這聲音很熟悉,今天剛聽過。
李驚鴻將劍移了移,撥開遮著他半邊臉的頭發,在潔瑩的月光下,他比白天見到的更貌美清冷。
讀信時的怒氣還沒有散去,李驚鴻聲音狠厲:“你怎么在這兒!”
容淇用手推開寒星劍,直起身跪坐在床上,正兒八經道:“受趙大將軍所托,前來伺候公主。”
李驚鴻將寒星劍送回鞘中,雙手抱于胸前:“別讓我動手,自己滾。”
片刻,容淇沒動,李驚鴻側過頭瞥他,他仍舊跪在那,脫俗的氣質,緊閉成線的薄唇頗有不卑不亢之氣。
“來人。”她喊道,這雖是私院,但舅舅和她軍中幾個心腹都知道這兒。
靜謐深林中,數十雙死士的眼睛在盯著這兒,只要一有異狀,他們便會沖上前來。
話音剛落,兩個身著夜行衣的暗衛便從林中躥了出來,他們單膝跪地,抱拳道:“公主有何吩咐?”
“把里面那個男人扔下山去!”
一暗衛道:“大將軍說今夜他不能活著離開公主小院。”
“那…”李驚鴻撐著腰,沉思了一會兒,嘴不隨心地說道:“那便殺了再扔下去。”
兩人得令,應了句“是”后便往屋里鉆,剛走到李驚鴻身邊,卻被攔住了。
“罷了罷了!”李驚鴻煩躁地擺擺手。
關門進屋,容淇已經從梨花木床上下來,他站在一邊,身形修長,比高挑的李驚鴻還要高些。
屋子里平白無故多了一個人,她覺得渾身不自在,跑去院里練劍去了。
新葉破殘影,寒星斬寒月。聽到營中更鼓響,李驚鴻這才收了劍,回屋。
前腳剛踏進去,容淇便端著茶水迎了上來,李驚鴻瞅了他一眼,接過茶杯一飲而盡,而后放下劍,捧水洗了把臉,正想伸手去找擦臉的東西,容淇又將臉帕呈了上來,整個過程銜接得恰到好處,堪比好幾年資歷的老嬤嬤。
被伺候得心虛,她潑了盆冷水:“你不要以為這樣我就會留下你!”
容淇沒理她,抬起手來欲幫她脫去外衣,沒想到手指剛碰到她的肩膀,便被一拳給錘到了地上。
他癱倒在地上,低垂著眉眼,仿佛受了好大的委屈。
李驚鴻正反省著自己是不是打傷了他,只見他仰頭勾唇一笑,“剛在魏大人家里,您可不是這樣的。”
如果現在有針,她一定將他的嘴縫起來。
“滾出去,沒我的命令不許進來!”
容淇起身,雖嘴角上揚,但眼神寒冽,仿佛在嘲諷著李驚鴻的矯情做作。
他朝門外走去,背影孤寒,及腰的長發走起路來一晃一晃的,李驚鴻這才發現他那一襲白衣之下的雙腳竟是跛的。
門吱嘎被關上。
夜里,山里起的風吹得窗戶呼呼響,就連泉水叮當聲也是冷的,李驚鴻手掐著被褥。
今日的褥子有股奇特的香味,不是俗花之濃香,而是草木之清香,剛開始入鼻,并不覺得稀奇,慢慢地,才發現這股香氣竟然會勾人,步步引誘,十分好聞。
她推開門,香氣的主人正抱著腿坐在階上。
“進來!”李驚鴻說完,飛快轉身欲離去。
容淇咳了兩聲,音色被凍得打顫,卻依舊傲嬌:“我在外面伺候就行!”
“進來!”
梨花木塌前,暖燭微明,容淇跪坐在地上,一對朦朧的鳳眼半閉半張,強忍著睡意。
反正現在也睡不著,李驚鴻坐在床邊,看了他許久。
“你是寧遠人?”
容淇提起精神來,眼皮往上揚,對上李驚鴻的眉眼。不知是不是被李驚鴻炙熱的目光嚇到了,他的視線又垂落了下來,直盯著地上,看不出情緒地答了一句“是。”
“那你可知我是誰?”
他麻木地回答:“北宣公主,李驚鴻。”
“還有呢?”
“北宣軍統帥,又名公主將軍,驍勇善戰,是您帶兵滅了寧遠。”
李驚鴻撇嘴笑了笑,揚起腿,腳尖勾起容淇的下巴,臉上浮現一股戲弄之氣:“那…你想殺我嗎?寧遠人!”
不知哪里吹進來一陣寒風,燭影晃得厲害,忽明忽暗之下,容淇白袖里的雙手逐漸收緊,面色凝重,直至風止,他才從牙縫中咬出一字:“想!”
李驚鴻的腿收了回來,笑道:“你若是說不想,我即可便殺了你。”
容淇一愣,沒再說話。
看他那正經的樣子,李驚鴻有意逗一逗他:“給你個機會,想辦法殺了我。”
容淇站了起來,面朝寒星劍,他抬手摸了摸劍身,似乎真是有要殺人的意思,片刻后,他又嘆了口長氣,手垂落下來,音色微啞地說道:“從古至今,多少刺殺失敗的例子擺在前面,容淇何必學他們去送死呢?現在,于我而言,尋求公主的庇護才是保命之道。”
“哼!你想求我庇護?”李驚鴻笑笑,倒下身去,悵然道,“我自己都難護得住自己。”
次日天明。
天剛亮,李驚鴻便拎著容淇去軍營找了趙括。
不論他帳外士兵如何攔她,她依舊橫沖直撞闖了進去。
公主與大將軍不和,全北宣軍都知道。
趙括連忙從美人枕邊起身,衣衫不整,面上掛著尷尬與氣憤的緋紅之色。
“公主這是做什么?”趙括連忙整著衣衫,他旁邊的女人往這邊看了一眼,似是盯著身后的容淇,后才嬌羞地把臉藏進了被褥中。
軍營中都備有軍妓為鼓舞士氣,李驚鴻自認為她們都是可憐且值得尊敬的人,但趙括身邊的這個女人除外,柳嬌娘常仗著趙括的寵愛胡作非為,行為放蕩。
李驚鴻輕哼了一聲,言辭犀利:“舅舅是把驚鴻這當什么了,什么人都往驚鴻這兒塞。”
趙括的臉色瞬間不好了,一邊穿衣,一邊解釋道:“我這不是看你對竹隱念念不忘,所以才尋了個和他長得像的人來陪你嘛!”
“那我還得謝謝舅舅了。”李驚鴻雙手抱在胸前,往身后一瞥,只見容淇低著頭站在那兒,面靜如玉。
不過趙括這么一說,容淇還真長得有些像竹隱,可她瞧著只是容貌像而已,竹隱的儒雅在他身上看不到半分,反而時刻透露著冰冷,像一條狠毒的蛇。
趙括揚手作揖,嘆息道:“公主的謝臣可不敢收,只愿公主盡快從臣帳中離去。”
春宵帳暖,有人闖入自然讓人不喜,但還沒等李驚鴻從帳中離開,又一人急匆匆闖了進來找趙括。
發現李驚鴻在,于是連忙轉了個方向,對著李驚鴻跪拜了下來,匯報道:“公主,金陵城傳來消息,新上任的郡守大人昨夜被一伙賊人給擄走了。”
“哪里來的賊人?”李驚鴻問道。
那人從懷里掏出一著了血墨的白布,“這是賊人留下的。”
李驚鴻展開來一看,只見那白布上寫:北宣狗賊,奪我金陵城……若想救人,就來老虎崗,遲了今日,就去老虎肚子里找你們郡守的尸骨。
“不自量力。”李驚鴻輕嗤道,將白布扔進燃燒的炭火中,手扶著腰間的寒星劍,往外走去。
雖然說這魏衡死有余辜,但畢竟剛上任,如若此時被寧遠余孽給殺了,豈不是讓天下人看笑話。
“公主!”趙括在后面喊,知道十頭牛也拉不回這頭倔驢后,忙讓那報信的人通知薛楓一起跟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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