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點，陳平安和于蕙準時敲響了市民貿局行政科的門：“請問李科長在嗎？”
科長辦公室在里面的套間，李民潤正在泡茶，頭也不回地喊了一聲：“進來。”
拿著茶缸子轉回身，抬眼看了看剛進來的一男一女，面無表情地點點頭，“你們有什么事？”
于蕙上前一步，從單肩挎包里提出一個黑色塑料袋，輕輕放到了辦公桌上：“李科長你好，我是小于，昨讓我來找你。”
黑塑料袋沒綁口子，可以瞥見里面放的兩條上檔次的煙，陳平安又站在她旁邊，兩人并肩，把外間可以看過來的視線能擋得嚴嚴實實。
“哦，是小于啊，坐。”李民潤臉上帶了絲笑容，行云流水地把黑色塑料袋從桌上一抹，就塞到了辦公桌的抽屜里，“昨天董局都跟我說了，你們能提供的彩電……”
陳平安給李民潤打了煙，又給他遞火頭：“李科，彩電都放在倉庫，歡迎你過去檢查。”
說著壓低了聲音，“品質是絕對沒問題的，我們還提供一臺樣機，可以讓李科你仔細試機，你看放什么地方合適？”
這兩人不僅有董局的面子，還這么上道，李民潤心里頭瞬間舒坦了，臉上的笑容也和藹起來。
“行，那我就先過去檢查檢查，一百多臺彩電呢，可不敢出什么問題，否則安裝進我們新建的民貿商務酒店里，那就鬧笑話了。”
于蕙連連點頭：“李科放心，你親自過去細檢查嚴把關，我們也絕對不敢拿次貨出來啊。”
陳平安也緊接上話：“辛苦李科過去一臺臺試機了，我們一定會保證那批彩電的質量。”
本來是出去弄私活兒的李民潤一臉公事重大的神色，把業務章和合同都放進提包里：“走吧。我辛苦不算什么事，主要是集體的資產必須要嚴格保障質量。”
三人前腳剛走，許云澤后腳就走了進來，很熟稔地給行政科的其他兩個男同志散煙：“王哥，李科還沒來嗎？”
王干事接過煙，別到耳朵上：“來了，有事走了。”
這么早，會有什么事？許云澤心里嘀咕了一句，順口問道：“那他大概什么時候會回來？”
王干事若有深意地看了許云澤一眼：“搞不好今天一天都不回來。”
許云澤心頭瞬間警鈴大響，把另外一個口袋里裝的整包煙拿出來悄悄塞給王干事：“王哥，李科是去忙什么了？我之前還跟他約好，今兒上午過來找他辦事兒的。”
王干事手掌一張，就把那包煙悄摸放進了自己口袋，壓低了幾分聲音：“一大早來了一男一女兩個人找李科，李科就跟著他們出門了，我恍惚聽著，好像是去檢查彩電的質量吧。”
許云澤頓時一怔。
重生以來，他步步為營，不僅拉上了李民潤的關系，還跟一把手董局也搭上了線。
上頭有人照應，經辦人又關系熟稔，這筆買賣就像是鍋里煮熟的鴨子，難不成還能飛了？
不過，王干事也說了自己只是聽了一耳朵，或許是另外有人搭上了李民潤，李民潤礙不過面子，過去走個過場呢？
許云澤想了想，跟王干事幾人告別，給民貿局門衛打了支煙，躥進門衛室里，跟人家一邊扯談聊天，一邊蹭暖氣。
厚著臉皮捱到了下午兩點多鐘，才守到了一邊打著飽嗝一邊剔牙、施施然走過來的李民潤。
許云澤剛迎上前，就聞到了李民潤的一身酒氣，連忙笑著上前遞煙：“李哥，你來了。”
李民潤帶著幾分醉意掃了許云澤一眼，接過了那支煙：“喲，是許老弟啊。”
許云澤忙捧著打火機給李民潤點了煙：“是啊，李哥你之前不是讓我上午過來嘛，我上午就來了。你看那一單彩電采購……”
點著了火頭，李民潤深吸了一口，從鼻腔里徐徐噴出煙氣，才“嗯”了一聲：“我不是告訴你，那一單黃了嗎？”
“黃了？”
煮熟的鴨子還真飛了！
雖然有了些思想準備，許云澤的心里還是有些涼：“這怎么突然就——”
李民潤有些詫異：“昨天快下班的時候，我過去找你，你不在家，我還讓你姓歐陽那個鄰居兼哥們兒給你帶口信兒來著，怎么，他沒跟你說？”
哪里是小王沒說，是許云澤昨天晚上根本就沒回家，跟裴雪在電影院看完午夜場后，氣氛太合適，就順著裴雪的勾引去了一家私營招待所開了房。
天亮后，許云澤是直接從招待所趕過來的，歐陽就是想說也見不著他人。
許云澤略過這岔不提：“不是，就是憑李哥我倆這關系，這都萬事俱備了，突然就黃了，我這不是有些好奇是哪位空降大神嘛。”
“好奇也沒用。”李民潤給了許云澤一個“你懂的”眼神，“人家確實是空降的，董局昨天親自打電話過來的。”
“還特別說明，我們要支持鼓勵個體私營經濟發展，安裝驗貨后就給人家付款，別拖欠。”
許云澤不由有些擔心：“這人，不會是董局的親戚吧？怎么之前也沒聽董局提起過？”
丟掉了這一筆一萬五六千塊錢的進賬確實可惜，可民貿商務酒店除了彩電，還有其他的需要訂購。
他更怕的是，丟掉的這一單只是開始，以后民貿商務酒店的單子都會把他摒除在外，落到那個截胡的人手里！
李民潤搖搖頭，意味深長地拍了拍許云澤的肩膀：“誰知道呢？”
對方上道，誰來做這筆單子不是做？
而且那個叫于蕙的姑娘，是董局專門打電話過來關照的。
照著董局的指示辦好了事，以后他在董局那里才方便更進一步不是？
相較于李民潤的不痛不癢，許云澤就糟心極了。
為了搭上民貿商務酒店的線，許云澤早早就布了局，花費多少就不說了，主要是，這條線上以后能獲得的豐厚收益很有可能被斬斷了！
就他現有的本金，他得另外想一條賺錢的路子……
許云澤心事重重地往家里走，才到半道，就遇上了過來找他的曾老板。
“許老弟，我正要去找你。你要的那一百多臺彩電都備好了，你看什么時候拉過去？”
許云澤心里一個咯噔：糟了，忘記跟曾老板這邊說取消訂貨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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