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半個月將要過去，春節臨近。

        工作室的工作早早進入收尾階段，不少工作人員已經離開回家了，工作室瞬間空了下來，就只剩下了幾個人。

        陶陶沒有回去，一是因為她的家在外省，回去并不方便，二是她和男友的感情進入新階段，今年春節打算去男友家見家長。

        現在工作室最忙的就是陳姐了。

        這天，陳姐白天帶著工作室的藝人去一個劇組面試，晚上難得抽出時間把節目策劃書發給陳澄看。

        前面的內容都被陳澄一眼掠過，直到擬邀嘉賓那一欄。

        擬邀嘉賓：劉游、李潔云、吳洲、余元亭、林昔年、沈桑影、周慕……

        陳澄伸手點了點那一行人名，問：“這些都已經定下來確定檔期了嗎？”

        陳姐搖頭：“哪有這么快，先不說節目至少三四月才會開拍，這會兒才剛完成招商。就說朱酩導演他是第一回拍綜藝，跟鬧著玩似的，誰心里都沒有底，哪會貿然就答應。現在確定的就只有四個人。”

        這件事說起來也挺好玩的。

        朱酩導演現在五十多歲了，拍電影拍了大半輩子，國內國際的獎也都拿了一圈，已經是電影圈響當當的人物了。

        結果這老爺子活了半輩子，突然就不愿意拍電影了，就想換個新賽道玩玩，鬧著就要拍綜藝。

        娛樂圈有個人盡皆知的鄙視鏈，拍電影的看不起拍電視劇的、拍電視劇的又看不起拍網大的，但以上這些加起來，都看不起拍綜藝的。

        為什么？因為不管是拍電視劇還是拍電影，在這群所謂的“文藝工作者”眼里，這算是搞文藝。

        拍綜藝算什么？整天只想著讓觀眾笑，整天哈哈哈哈，沒什么技術含量，也不需要什么情懷。就等于是搭了個戲臺子，鬧就完事了。

        沒看到綜藝導演都是些小年輕嗎？沒能力的才拍綜藝呢。

        陳姐沒這種想法，她只覺得這是這群文藝工作者沒事閑的。非要搞出這種嘰嘰歪歪的鄙視鏈。

        其實拍綜藝哪有想得這么簡單，綜藝導演要把控全場進度、要隨機應變、還得跟得上潮流，是個體力和腦力的雙重考驗。

        陳姐總結：“你就當去旅游的，聽說拍攝地點在一個海島上，四季如春，正好也挺適合你的。”

        陳澄：“喔。”

        她又看了一眼嘉賓名單，點了個名字，蹙了蹙眉：“這是誰？”

        陳姐看了她指的那個名字，有些莫名其妙：“沈桑影，就是影子公爵啊，那個小說作者，你不知道她真名啊？我記得你前幾年不是差點演過她的一部電影，我以為你知道的。”

        提起這個名字，陳澄下意識摸了摸鼻尖，有點心虛。

        當時她加了影子公爵又被拉黑的事情，陳姐是完全不知道的。

        于是她裝作不經意，開口：“可能是我沒注意，太久了，已經忘了。”

        陳姐沒有懷疑，只是突然有些感慨：“的確也是，都已經過去三四年了。”

        陳澄心不在焉地點點頭，順手在搜索框里打出影子公爵這四個字，瞬間彈出了好多頁相關資訊。

        影子公爵前幾年作為一個新星作者，幾乎說是一舉成名。這幾年作品改編也飽受追捧，被讀者贊嘆為天才少女，不管是營銷也好，還是其他也罷。但她的確很有才氣。

        陳澄心想，不應該啊，自己居然從來沒想過去搜一下嗎？

        她隨意點開一條相關介紹，里面有姓名、年齡、相關作品簡介，甚至還有好幾張參加線下活動露臉照片。

        陳澄將其中一張照片點開放大，照片拍得很清晰——上面是個五官精致的女生，眼睛彎彎地笑著，穿了一身洛麗塔，年齡在二十出頭的樣子，長得很漂亮甜美，像是在簽售會或讀者見面會之類的地方，她拿著根簽字筆正在低頭簽名。

        陳澄端詳了一會，不知怎么地，突然冒出一種不明不白的失望來。好像不應該是這樣的長相，至少她的聲音似乎是不大相配的。

        她回憶那條語音里的聲音，有些冷，但音色很好聽，說話時有種娓娓道來的感覺。

        但這種情緒很奇怪，沒頭沒尾的，像水潭里游弋的魚。

        陳澄還沒來得及琢磨，便又倏地鉆下水潭消失不見。

        她掃了一眼這張照片的拍攝日期，剛好是去年。

        陳澄粗略地計算了一下，發現四年前，這位作者剛剛十七歲，甚至還沒成年。

        自己差點對一個未成年的小孩下手。難怪這位作者會將自己拉黑了。

        陳澄心里突然涌上一股罪惡感。

        可能是因為當時自己和她聊天時，隱約感覺到這個作者的言語談吐很成熟。不應該，也不像是未成年。

        大概是這個原因，自己才會把她錯當成年人。

        但不管怎么說，這下錯誤全在自己身上了。

        她斂下思緒，又聽陳姐說了幾句。

        時間有些晚了，陳姐又叮囑了幾句，準備離開。

        陳澄站起身，說：“我把你送下樓吧，姐。”

        陳姐愣了愣，推辭道：“不用了，我一個成年人，擔心我干什么？而且我剛上來的時候，發現電梯的一個燈壞了，你不是怕黑嗎？不用送我了。”

        這話一出，陳澄果然放棄了。

        但陳澄又說：“我看你今天沒開車過來，那我先幫你叫輛車。”

        陳姐溫和地笑了笑：“不用了，我得去工作室一趟，步行就行。”

        陳澄盯了她一眼，沒再多說，只是倏地笑了下：“那行。姐，你路上小心。”

        陳姐推開門沖她揮手，溫柔道：“早點睡啊，澄澄。”

        她看到陳澄也向她揮了揮手，關上門的瞬間，她松了口氣。

        剛才陳澄那一眼，仿佛覺得自己被看穿一樣。

        陳姐定了定心神，快速坐電梯下樓。

        樓下正姜毓坐在車里等她，她拉開車門，坐上車。

        姜毓看見她急促的動作皺了皺眉：“那么慌干什么？走路要小心點，萬一摔到了。”

        陳姐右手去拉安全帶，心里一陣暖意，剛準備回答她，她動作頓了頓，突然看到自己右手無名指上帶著一只戒指。

        ——戒指忘記取下來了。

        她心里驀地一慌。

        所以剛才陳澄是在試探她嗎？

        她下意識向樓上看去，陳澄的房間灰黑一片，燈已經熄了，大概是人已經去睡了。從她的角度看只能看到一個黑洞洞的小方格。

        那應該是沒看到。

        陳姐放下擔憂，徹底松了一口氣。轉頭對旁邊皺著眉的姜毓笑了笑，說：“沒什么事，回家吧。”

        —

        陳澄站在陽臺，倚著欄桿，看著樓下的黑色車輛啟動，逐漸消失在視線里。

        那車她再熟悉不過。

        畢竟相處了十幾年，陳澄知道那女人戀舊得很，車牌這么多年都沒換過。

        況且，在陳姐來之前，因為今天家政阿姨請假，她剛剛下樓扔了一次垃圾，自然知道電梯燈根本沒有壞。

        所以陳姐在騙她。

        那為什么要騙她呢？

        陳澄盯著那個逐漸縮小的車輛，逐漸模糊成一個小黑點。

        她收回目光，嘲諷地想：好了，現在答案已經攤在自己面前。就看自己接不接受了。

        她準備站起來時，四周濃重的黑暗驀地壓過來，黑沉沉地，讓她感覺心臟不舒服。

        有點喘不上氣的感覺。

        這是老毛病了。

        陳澄用手攥住衣領，□□，用力呼吸幾口空氣，用手去摸燈的開關。

        暖黃的光芒散開，陽臺瞬間明亮起來。

        她的眼睛被這燈光刺激，下意識瞇了瞇眼睛。

        陳澄抬手遮住光源，眨了眨眼睛，控制將要流下的生理淚，勉強克制著，苦中作樂地想：“自己果然還是受不了這種東西。”

        她克制著自己轉移注意力。

        今天沒有下雪，地面上的積雪幾乎融合殆盡，冬風和緩，夜晚的潮氣逐漸彌漫開來。

        她剛出來的急，只穿了一身薄薄的家居服，口鼻呼吸間都是潮濕的霧氣。

        陳澄只呆了這一會兒，就感覺手指就要僵掉，指尖冰涼一片。

        感覺舒服很多了，陳澄準備回房間。隨意向遠處瞥了一眼，突然看到遙遠處的那家大廈，電子屏幕上閃過一張眼熟的產品廣告。

        雖然陳澄的視力不大好，在夜晚則更差，她幾乎看不見那個電子屏幕的內容，但她很清楚地記得那張廣告的配色。

        是那個咖啡廣告。

        代言人的手很好看，叫林日年。

        奇怪的名字，讓陳澄印象深刻。

        她突然涌上一股好奇，打開手機搜索。

        可不知道為什么，搜了好幾頁，也沒找到相關信息。

        準備放棄的時候，腦海中突然想起剛剛看到的那個綜藝策劃書的擬邀嘉賓里，有個名字跟這個名字差不多。

        她從手機里翻出那個文檔，找到擬邀嘉賓名單。

        林昔年。

        她盯了一會兒這個名字，心想這個名字可順眼多了。

        她重新輸入全名[林昔年]。

        陽臺上的網速不太好，等了一會兒，終于彈出來好幾頁結果。

        陳澄站在陽臺上吹會兒涼風，網速有點糟糕。

        她點開那張圖片，慢悠悠地轉了兩圈還沒加載出來。

        但相關詞條倒先蹦出來了。

        擺在最上面的兩條熱度最高的分別是——

        小陳澄林昔年

        新劇推薦再現陳澄當年

        ……

        下面的十個推薦詞條，十個里面有八條都跟自己有關。

        陳澄瞇了瞇眼睛，心里突然涌上一股不明不白的煩躁，說不清是因為剛剛陳姐的事情，還是因為這個搜索結果。

        她輕嘖了一聲，抬手啪一下把網頁關了。

        又是一個捆綁蹭熱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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