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海這座北方城市入冬以后，天亮的時間就推遲了。

　　我還在被窩里睡的正香，就被電話吵醒了。

　　我抓起來一看是行政梅姐的，先連忙接通，然后看了一眼身邊翻了個身的米瀾。

　　米瀾可能是因為懷孕嗜睡的原因，加上天變短了，每天睡覺的時間也變多了。



　　我怕吵醒她，想讓她多睡一會，小聲說：“等一下啊。”

　　等我從臥室出來輕手帶上門，這才苦笑道：“怎么了梅姐？這么早就打電話？”

　　我以為是什么重要的事，梅姐帶著歉意笑道：“我在群里通知了，見小陸你沒回復，怕你沒注意道。”

　　我打開律所聊天群看了一眼。

　　原來主任老劉今天大早上的就臨時通知，說是電視臺聯系他，再有一個多月就是元旦了，臨海電視臺有任務，要錄一個社會各界的喜迎元旦的剪輯視頻。

　　讓我們今天去律所的律師都穿的體面些，不要給律所臉上丟人抹黑，畢竟要上電視的嘛……

　　我看到這個消息，心里一咯噔。

　　掛了電話，先搬著小板凳坐在樓梯間抽了根煙。

　　同時心里琢磨，電視臺那邊老劉是認識人不假，要不然臨海律所這么多，也不會找我們這個名不見經傳的聯合聯通律師事務所拍視頻不是？

　　但是我陪他每次去電視臺，跟我們接洽的都是副導演李星。



　　那今天李星會不會來？

　　來了之后會不會給我臉色看？

　　或者是會和老劉說，當時我假借老劉表妹名義，把梁曼曼介紹給他的事？

　　我思索了一會，覺的李星那孫子不敢和我當面翻臉，他自己理虧的。

　　要是萬一真的翻臉了，我今天趁機揍死丫的。

　　我穿戴一新到了律所，老律師王科今天來的也挺早，揚了揚手里的包子豆漿，樂呵呵的打了個招呼：“呦呵，小陸，來這么早，吃早飯沒有？”

　　我連忙笑了笑：“吃過了，您也來的夠早的啊？”

　　王科呵呵一笑，坐下來嘆息一聲開始小聲埋怨老劉：“還不是早上那通知鬧得，搞得我沒睡好，這劉主任啊不想著多搞點案源，一天盡搞這些表面文章……”

　　看到有人來了，王科咳嗽兩聲停住不說了，拿起我桌子上的報紙：“這是今天的報紙啊，我看看。”。

　　我正在偷偷摸摸準備沈佩君家庭暴力案的資料，電話就來了。



　　我看了眼來電，是孫民打過來的：“這會不忙吧？”

　　“不忙，你有事直說。”我以為是孫民有事麻煩我。

　　誰知道孫民苦笑道：“昨天古玩店哪個老爺子，今天還真到我們中心所來了，真找了個老太太鑼鼓隊，敲鑼打鼓的，送了面罪惡克星的錦旗來，給我搞得怪不好意思的。”

　　我想起昨天開朗的曹志輔，想想孫民描述的場面，就覺的畫面有了，肯定特熱鬧，笑道：“這警民一家親其樂融融多好，你沒好好感謝一下老爺子？請腰鼓隊老太太吃個飯什么的？”

　　“我哪敢胡說八道啊。”

　　孫民那頭刻意壓低聲音，小聲說：“區長親自陪著來的。小陸你老實和我說，這老爺子什么來頭啊？”

　　“區長？你沒開玩笑吧。”我懷疑我聽錯了重復了一遍。

　　“沒開玩笑，真是門橋區區長劉朝陽，來之前都沒打招呼，把我們局長嚇了一跳。”

　　我心里犯嘀咕，心說劉朝陽這個人看本市新聞是能經常看到的，一直在各個區做區長，在老百姓口中口碑很好，年齡很年輕，是個真正給老百姓干實事的好官。

　　“我也不知道啊……”我苦笑道，沒想到昨天接待的這個老爺子還有點背景，一個退休老頭能讓一個區級干部陪同著給公安局送錦旗？



　　這說不通啊……

　　孫民又小聲給我說：“小陸，我最后送他們走的時候，聽劉區長好像說了句，說老爺子以前是政協什么什么的，我回來還特意翻了翻臨海市幾年前的政協班子，沒有看到曹志輔這個名字啊，你說怪不怪……”

　　我倆唏噓感慨了一會，掛了電話。

　　我下意識看向身邊的老律師王科。

　　王科盤著小葫蘆，還在看報紙。

　　我看著他手里的那個小葫蘆，想起昨天曹志輔進來律所的時候，點名道姓就是要找我。

　　文玩，古玩城，曹志輔的歲數年齡，談吐……聯想到這些，我心里驚訝，曹志輔多半是國企下來志同道合愛好相同的王科介紹過來的。

　　他是怕我在這個所這掙不到錢，這次分所就跟著趙德海趙律師走了。

　　所以趁著昨天人少的功夫，借口跑肚拉稀，其實出去給我介紹客戶去了。

　　我想了想試探性的問王科：“王律，昨天下午我這來了個當事人，也是喜歡文玩的。”



　　王科戴著老花鏡，沒看我，漫不經心的翻著報紙點了點頭：“哦，怎么樣？談成了嗎？”

　　“算是成了吧，他被人騙了，我找了警察報案，現場幫他把錢要回來了。”

　　我注意著王科臉上的表情。

　　果然王科雖然沒看我，但是嘴角露出點得意的笑容說道：“那就好，那就好，這古玩行詐騙的多，也算是幫我們這些文玩愛好者討了個公道回來。你這事干的漂亮。”

　　他看了我一眼笑呵呵的鼓勵道：“看出來沒有，不是說非要有大案子一口吃個胖子。咱們這行一步一個腳印的干，先從小案子干，肯定有希望的。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小陸？”

　　我更加相信，這個曹志輔是王科介紹給我的了。

　　這話的意思和曹志輔昨天和我說的幾乎一模一樣。

　　我心里一暖，沖王科感激道：“謝謝王律了，這個曹老爺子……”

　　我對之前幫我的趙德海也很感激，但是趙德海也是利用我辦案子，是要給他分錢的，說不好聽點，就是工具人。

　　但是王科這件事干的看起來其貌不揚的，卻實實在在是再給我介紹人脈和案源，他沒有想要任何好處。



　　我挺好奇的，想問問曹志輔的身份。

　　誰知道王科呵呵一笑拿著報紙：“人老了，這事就多，小陸，我上個廁所啊。”

　　“好，好吧……”我無語的中斷了對話。

　　王科這圓滑的老律師，偷偷摸摸給我介紹案子，讓我收錢是好事，但是就是不愿意承認是他介紹的。

　　但是這件事我暗暗記在了心里，看著他和同事插科打諢，嬉皮笑臉的進了廁所的背影。

　　我心里還是有點感動的。

　　他作為一個老律師，看著在律所也其貌不揚的，沒什么大案要案。

　　但是他這次言傳身教，教會我的，是學校還有法律法規課本上都學不到的。

　　表面上是對我這個年輕律師案源物質上的一種幫扶，其實更多的是老一輩法律人的精神和責任的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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