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天還沒黑，就到老家的小村莊。

　　老陸我前幾個月見過。

　　早上通過電話，可能知道新媳婦來，老陸穿的板正的不得了，把他那件平時舍不得穿的中山裝都穿上了，局里局氣的，楞裝老干部。

　　我媽還正常些，穿著羽絨服，但是明顯化了妝，描了眉，看著人比兩年前還年輕了些。

　　兩個人站在村口相互依靠著，就像兩顆長在地里的棗樹，望眼欲穿的等著我倆。

　　走近了，我才看著小老太太耳鬢有了些白發，聲音有點發顫喊了聲：“媽……”

　　我想給我媽一個擁抱。

　　結果我媽直接越過我，笑呵呵的徑直過去拉著米瀾的手說道：“米瀾吧？聽我家老頭子說上次在臨海見到你了。總算是來了，走走，路上餓了吧，快回家吃飯。”

　　我：“……”



　　一桌子豐盛的菜，剛開始家里還只有我們幾個人，鄰居家的姑姨嬸子就開始拿著瓜子過來竄門了，假裝和我媽說話，其實都在偷偷打量米瀾。

　　看的米瀾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臉紅的厲害，活脫脫一個嬌俏新媳婦。

　　我媽拉著米瀾的手，臉上的笑容就沒斷過，和鄰居街坊說個不停。

　　我爸拿著我買的糕點，還有糖什么的，就當時提前發喜糖的，給上門的鄉里鄉親的發，也不會說話，就一個勁的憨笑：“娃從臨海帶回來的，嘗嘗味……”

　　反而倒是我一個人清閑了下來。

　　吃完飯，我媽又招呼著米瀾去燒水洗澡，老陸被人喊著去打麻將去了。

　　家里只有我一個人無聊，帶了兩包煙，抓了把瓜子，在村子里瞎轉，看能不能碰到熟悉的人，聊聊天什么的。

　　猛不丁的閑下來，還真有點不適應。

　　沒有電腦，沒有繁瑣的案件，沒有討厭的當事人，沒有需要應對的應酬，這日子啊……簡直不要太爽。

　　我穿過熟悉的小巷，從我長大之后，農村的變化還是挺大的。



　　家家戶戶都蓋上了二層三層小樓，像我家那種平房已經不多見了。

　　不過基建還是差了不少，偶爾有個路燈，其他地方都黑漆漆的。

　　家家戶戶都已經提前掛了紅燈籠，或者貼了新福字，偶爾幾個穿著棉衣的小孩，還在巷子里時不時放個炮，猛然會發出光亮和聲音。

　　酒香和飯菜味道從家家戶戶的大門里順著風飄出來，還伴著每家每戶后面的地里泥土的味道。

　　這都是在城市里過年，感受不到的。

　　我深一腳淺一腳的朝前走，轉過小巷，看快到村尾了，就打算掉頭回家。

　　右手一拐，和一個人撞了個滿懷，“哎呦”一聲，還是個女人，軟軟的胸口給我差點撞到。

　　“沒事吧？嬸子？”我摸黑看了一眼，打開手機亮光。

　　隱約覺得穿著打扮像是個中年女人，就隨口叫了一句。

　　在村里比自己大的，叫嬸子總沒錯。



　　那女人借著手機燈光看清楚我的臉了：“陸遙？村東口的陸家的小子？是我，吳春梅。”

　　我看著女人的臉想起來了。

　　那會我還小，十二三歲，吳春梅是村里漂亮的大姑娘，到了夏天的時候，她和村里的媳婦和姑娘，就回去河邊洗衣服。

　　屁股撅的圓圓的，就像是一輪滿月。

　　突然想起來我小時候的事情了，那會村里不是家家戶戶都有廁所的。

　　村頭一個，村尾一個，村中間一個，都是公用旱廁，男女分開，有幾個蹲位那種。

　　有一會我和小伙伴回家，路過村中的旱廁，尿急的厲害，大中午滿頭大汗的蒙著頭就進了廁所。

　　結果進去就嚇壞了，發現蹲著的是個女的，誤入女廁所了。

　　就看到吳春梅蹲在坑位上笑著看著我：“陸家小子？也不看看是男廁女廁就往里跑？”

　　我把吳春梅看了個精光，吳春梅也不生氣，只當我是小孩子，當著我的面收拾利索，這才扭著腰走了。



　　我還有點害怕，吳春梅去給老陸告狀，跑出來撒了尿一路小跑就找了個山坳躲了起來。

　　一直到傍晚才小心翼翼的回了家。

　　回家之后，老陸和我媽都沒說什么話。

　　我這才知道吳春梅真的沒給我爸媽告狀。

　　那段時間，正好是身體發育的青春期，幾天做夢，都夢見了廁所里的吳春梅，總做春夢來著……

　　這吳春梅，算是我的某方面啟蒙的對象了，好像和我媽也沾點遠方親戚，村里都是這樣的，總是沾親帶故的，我得叫她一聲梅姨。

　　想起小時候我勇闖女廁所的事，我笑道：“梅姨，這匆匆忙忙的，走路也不看路，干嘛去啊？”

　　吳春梅害怕的拉著我的手：“是大勇，大勇在后面一直摸黑跟著我，我有點害怕。”

　　大勇是我村里的一個傻子，歲數和我差不多，個子大。

　　但是小時候醫療條件不好，村里也沒有醫生，小時候發高燒之后，打錯了針，智力水平一直停在五六歲的時候，小時候還能在一起玩，長大了之后，大家都不愿意帶著他，挺可憐的。



　　我看了看梅姨后面，果然有個黑影跟著，我握了握吳春梅的手：“梅姨你別怕啊。”

　　我沖著后面喊了句：“大勇，你出來。”

　　一個傻大個走了出來，穿的各種毛線拼接的毛衣，黑色褲子和那種軍綠色棉鞋，搓了搓鼻涕泡看了看我：“陸娃……”

　　沒想到這么多年沒見，大勇仍然一下就想起來我了。

　　我笑著給大勇給了一支煙：“會抽不？”

　　大勇連忙點了點頭：“會抽。”

　　我給他點上，這才笑道：“你跟著梅姨做啥？”

　　大勇摸了摸后腦勺嘿嘿一笑：“村子里的男的都說梅姨好看，懷里還有兩個大饃饃，我就跟著看看。”

　　“……”我無語了一會，估計黑暗里吳春梅臉都紅了，拍了拍大勇的后腦勺，嚇唬他：“違法的事情不能干啊……警察抓你咋辦？”

　　大勇連忙點了點頭，我給大勇給了二十塊錢：“去買炮放放。”



　　大勇借過錢，吸溜了鼻子，興奮的跑開了。

　　吳春梅見大勇走了，這才松了口氣，拍了拍胸口：“哎呀，可嚇死我了，原來是大勇。”

　　“走，我送你回家吧。”我笑了笑：“這么晚了，干啥去了？”

　　“到隔壁村走親戚去了，吃了飯聊了會天，回來就晚了。”吳春梅也笑道：“小遙，現在在哪發財呢？梅姨好幾年沒見你了，走到梅姨家坐坐去。”

　　她主動拉起了我的手，可能是剛才害怕的，手心里還有點汗，濕濕膩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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