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開錄音器，里面的對話是聽不到的。

　　米瀾背對著我們，我們也看不到表情，但是可以看到正對面的賴三東的表情。

　　時間滴答滴答過去了十分鐘。

　　“陳警官，要不然就算了吧……”我見時間過去了，怕米瀾的身體吃不消，打算帶她離開這吧。

　　陳景明卻皺著眉擺了擺手：“陸律師你看，賴三東開始張口說話了，這就是好事。”

　　我看賴三東的臉，從最開始的耍賴那種看淡生死的表情，骨瘦如柴的臉上開始有了表情。

　　表情變得很豐富，有悲傷，有感嘆，當然也有不甘。

　　似乎還在猶豫徘徊。

　　但是米瀾做了一個令人吃驚的舉動，她把頭上的帽子摘下來，把假發取了下來。



　　賴三東看著米瀾，怔怔的有點出神。

　　陳景明也吃了一驚：“怎么回事，陸律師，你這個助理……”

　　“她是我愛人。”玻璃倒影著我的影子，我看到我自己雙眼噙滿了淚水。

　　過了好一會，賴三東沖著米瀾點了點頭，米瀾重新帶好了假發和帽子。

　　回頭沖我們這個單項鏡，比劃了一個OK的手勢。

　　就聽到賴三東喊道：“政府，我想明白了！我要交代，把做的錯事都交代清楚！”

　　“成了！”陳景明幸喜若狂，拍了拍我的肩膀，又給助手說道：“快！快！打開攝像頭，錄音！我們進去做口供筆錄，盡快讓他簽字！”

　　米瀾回到單項鏡這邊的觀察間，嘴唇發白，有點微微喘息。

　　但還是非常高興的沖我比了一個“耶”：“怎么樣？禽獸，你老婆有當律師的潛質吧？搞定！”

　　通過我的接觸，我知道賴三東這個人非常難搞，好奇問道：“米瀾，你到底是怎么說服他的啊？”



　　我連忙讓米瀾坐下，給她端了熱水，把藥從身上拿出來，喂著米瀾服下。

　　她這次終于不用躲著我吃藥了。

　　去年年未的時候，我給米瀾買的那些維生素，米瀾把控制癌癥的藥都放在里面，假裝再吃維生素……

　　米瀾吃了藥，緩和了一會，臉色才恢復了一點。

　　“人都是有情感的，我覺得罪犯也一樣。”米瀾靠在椅子里，撲閃著大眼睛看著我：“我什么專業術語都不懂，我就是把我的故事講了一遍，說人生會有很多遺憾，我們盡量讓這次生命沒有遺憾，不能因為自己的原因，就影響到別人的命運軌跡。”

　　米瀾又笑了笑：“我還說，我是魏來的姐姐，我快死了，家里就他一個男丁。所以賴先生，你的口供對我弟弟很重要，你能不能幫幫忙？就當行善了。他沒有為難我，看到我的頭發，他就沉默答應了。”

　　感情永遠是這個世界上無法取代的。

　　可能也是米瀾的真摯，真的打動了賴三東。

　　我本來想帶著米瀾先走，但是米瀾堅持著要等著賴三東做完口供。

　　過了一個多小時，等賴三東說完，被看守所的獄警帶著走出來的時候，米瀾快步上前，朝他鞠了一躬：“謝謝你能說實話。”



　　賴三東同樣有點如釋重負的笑了笑：“丫頭，我和你一樣，我也知道我活不長了，我這輩子就這樣了，但是魏來他不一樣，我現在很后悔，當時哄騙他運毒，這樣可能會害了他一輩子……”

　　賴三東被獄警帶著重新走進監獄的時候，從我身邊擦肩而過。

　　賴三東嘆了口氣，這次沒有惡狠狠的看著我，而是徹底低下了頭。

　　看著那扇看守所的門重新關上。

　　“晚上想去哪？餓不餓？”

　　有了賴三東的口供，魏來的案子應該只是時間問題了，米瀾笑了笑挽著我的手臂：“咱們去海島嶼浪吧？我還想聽你唱唱歌。”

　　“行。我把廖弋陽他們都叫上，熱鬧熱鬧。”我心里一動，有了主意。

　　我故意帶著米瀾在街上兜兜轉轉的，中間我到了商場附近還去上了個廁所。

　　等接了廖弋陽的電話，我這才帶著米瀾動身去了海島嶼浪。

　　到了地方，一個人都沒有。



　　米瀾還奇怪：“怎么回事？今天沒人來嗎？”

　　我緊緊的拉著她的手：“走吧，進去就知道了。”

　　門口的地上有一條長長的紅毯，紅毯周圍放著些花籃，星空燈閃耀著。

　　周圍很安靜，伴隨著夏天的星草蟲鳴。

　　等我倆走到紅毯半中央的時候，突然從音響里發出結婚進行曲的聲音。

　　廖弋陽和趙小樂走出來，笑著看著我倆，然后是王科，焦莉莉，還有小梁，律所的梅姐，沈佩君，還有張大炮和紅姐等等我們認識的人……

　　他們站在了紅毯盡頭的兩邊，酷似王家衛的老板今天不知道從哪搞了套西裝，終于不是沙灘大褲頭和人字拖了，穿的人模狗樣的，站在臺上拿著話筒。

　　“歡迎我們今天的新人，陸遙先生，和米瀾女士入場，歡迎各位親朋好友！”老板扶了扶墨鏡，哈哈一笑：“太倉促了沒找到婚慶主持人，我臨時客串一下主持人，行不行？”

　　大家笑起來：“行，挺合適！”

　　“人模狗樣的！”比較相熟悉的廖弋陽打了個口哨，贊美了一句。



　　旁邊還有個人抱著臺dv當攝影，是孔大頭。

　　孔大頭嘿嘿一笑：“新郎官，新娘子，笑一個啊！陸遙你丫也太緊張了，笑的比哭都難看！……”

　　“我去你大爺的！能不能好好錄？”孔大頭給我逗笑了，米瀾也在旁邊捂著嘴直笑。

　　“倉促，但不簡陋！該有的都有！”趙小樂見縫隙插針跑過來笑道：“米瀾我幫你帶胸花和花環。陸遙你自己戴一下啊！”

　　“謝謝小樂姐！”米瀾明顯能看出來的開心，臉色在燈光下紅潤潤的，好像因為這件事，心情和身體都變好了不少。

　　我今天白天在商場里，看到米瀾喜歡那件禮服，就意識到了，我虧欠米瀾很多。

　　我爭分奪秒，想把以前的遺憾都彌補了，我意識到我欠了米瀾一個最最重要的東西，那就是婚禮。

　　我從看守所出來，我就動了這個心思。

　　我側目看著米瀾，米瀾臉上洋溢的笑容是真心的，我倆互相挽著手，繼續往前走。

　　走到了臺下，老板在臺上搞怪似的問我：“現在是正式開始了啊！開始了就不能反悔了啊？”



　　我和米瀾笑道：“不反悔！”

　　“現在有請夫妻雙方，一拜天地！”我和米瀾朝著空中行了一禮。

　　這個臨時婚禮很倉促，我沒有告訴老陸和我媽，我怕他們知道了米瀾的事情，會哭……

　　“二拜親朋好友！”我和米瀾朝著王科廖弋陽他們行了一禮，孔大頭還搞怪似的站在最前面，要占我便宜。

　　我看到王科的眼睛里也有點眼淚花，沖我點了點頭，他在這里就算是長輩了。他也知道我和米瀾的事情的全過程。

　　“第三拜，夫妻對拜！”我和米瀾相互看著對方。

　　孔大頭小梁他們幾個小年輕，不知道從哪弄來的環保禮花，打在我們頭頂上，啪啪作響，我和米瀾頭上都是那些亮片。

　　我和她深情對視一眼，互相鞠躬行禮，結果頭碰在了一起，我和米瀾揉頭的動作，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交換婚戒！”

　　“婚戒你小子準備沒有啊？”



　　“是啊，陸遙，你這搞得也太倉促了，大家都是臨時趕過來的。”梅姐她們有點抱怨。

　　米瀾也撲閃著大眼睛看著我，有期待，眼底也有深深的遺憾。

　　“我早就準備好了。”我微微一笑，變魔術一樣，從褲子口袋里拿出一對盒子。

　　打開，一對戒指，放在米瀾眼前：“春天，你離開的那天，我準備好的，我以為這輩子都再也送不出去了……”

　　“現在你就可以送給我了，幫我帶上吧！”米瀾笑靨如花。

　　我和米瀾交換了婚戒，大家起哄道：“親一個，親一個，親一個！……”

　　禮炮響起，王家衛老板放起了今天你要嫁給我的歌，大家臉上喜氣洋洋，米瀾笑著主動摟上了我的脖子，我抱起她，在空中旋轉。

　　米瀾笑道：“謝謝你陸遙，今天是我最開心的一天了……”

　　她動情的吻向我，我抱著她旋轉，周圍所有人的臉一張張，一個個都瞬間劃過，明明很喧囂，很吵鬧，但是整個世界好像停在了這一吻里。

　　等我停下，米瀾已經閉上了眼睛，身子從我懷里軟了下去，掉在了紅毯上，周圍一片驚呼聲，還有人喊打120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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