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前。

        因為宵禁取消的原因，麻薯街和藏紅街、羚川街相交的十字路口的幾盞大燈都是點亮的，再加上街邊還有一個三十二區唯一的一個氣軌停靠站，所以，即使海拉是站在一個二層商鋪的樓頂，街上的幾個人她還是能看得清清楚楚。

        當時，她受客戶委托，正在調查一起搶劫案的嫌疑人，一路跟蹤到了這里。

        此時，十字路口中央，三個帶著頭盔的人騎著機車，正在一圈圈地進行著炫酷的車技表演。

        也許是發現了什么，其中一個人突然減速，停下正在做的動作，調轉車頭，將車緩緩停到了站牌邊上。

        他摘下頭盔，朝正站在墻角的一個長發女子吹了幾聲口哨。

        另外兩人也像發現了新大陸一般，一起將車停在站牌邊，摘下頭盔，饒有興致地打量起了眼前的女子。

        時機剛剛好。

        海拉輕輕眨了兩下眼睛，路口幾個人的基本資料就出現在了自己的視線前方。

        還好，這幾個人都是注冊在案的元住民和元移民。

        從護目鏡里呈現的基本資料來看，其中一胖一瘦的兩個鍋蓋頭青年，18歲左右，是已經通過審核，剛剛進入城市清理隊的預備役隊員；另一個身形高大的鍋蓋頭男子，32歲，是已經有十二年工齡的城市清理隊的王牌隊員。

        這三個人都是元住民。

        再看這長發女子的資料，本名天荷，元移民，今年剛20歲，父母雙亡，之前的監護人是舅舅。

        剛才先停下機車的瘦小子把頭盔掛在機車把手上，又朝天荷吹了個口哨，然后就直勾勾地盯著對方挪不開眼睛了。

        天荷也直直地回盯著他，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妹子，上車吧，哥哥帶你去兜風啊？”

        瘦小子鼓起勇氣，清了清嗓子，故作老練地沖天荷喊道。

        “小弟弟，有18歲嗎？奶嘴都沒摘呢吧，就學著那些壞大人出來泡妞了？”

        天荷瞪他一眼。

        深更半夜的，是誰給這妹子的膽子？

        海拉不覺想笑，“且看她怎么逞一時口快吧。”

        她心里默念一句，索性坐在房檐邊上，盤起腿，看起了熱鬧。

        “你！”

        瘦小子可能是頭一次出來撩妹，沒想到一出來，就遇到個硬茬，一時不知如何應對，臉已經憋得通紅。

        “你你你，你什么你！偷偷問一句，拉完屎，會自己擦屁股嗎？”

        天荷嘴下絲毫不給瘦小子留情面。

        坐在中間機車上，正準備起哄的胖子，有點看不下去了。

        他扭了扭機車把手，機車隨之發出轟轟的響聲，道：“小妞兒，你知道我們是誰嗎？我兄弟找你玩，是看得起你，別不識抬舉！”

        很明顯，兄弟受辱，他不能不管。

        “噢？那好吧，反正我這會兒閑著也是閑著，說來聽聽，你們到底是哪家的禍害？你家兄弟又是怎么被你們給帶壞的？”

        天荷一副大人教訓小孩的口氣。

        “你個臭丫頭片子，嘴挺毒啊！告訴你，我們是清理隊的！”

        胖子氣惱，但還是不忘驕傲地亮明身份。

        “哦，怪不得”

        天荷語氣夸張，但欲言又止。

        “怪不得什么？”

        胖子似乎被她一臉不屑的樣子給整懵了。

        “怪不得老遠就聞到一股尸臭味兒！”

        說完，天荷還刻意用手在嘴邊扇了扇。

        胖子顯然從沒受過這般侮辱，拎著頭盔從車上下來，只三兩步就沖到了天荷面前。

        想想看，這年頭，能得到一份工作已經是很不容易，更別提能得到一份福利超好的清理隊的工作了。

        整條麻薯街上，誰不羨慕他們。

        這妹子竟然毫不把他們放在眼里，真是欠收拾！

        “哎，胖子，回來。”

        一直坐在另一輛機車上的身形魁梧的男子輕咳了一聲，敲了敲掛在把手上的頭盔，喝住了怒氣沖沖的胖子。

        胖子回頭怨怒地看了高壯男子一眼，但在碰觸到對方的眼神后，便很快垂下了眼皮，悻悻然地轉身回到了路邊。

        高壯男子不慌不忙地從機車上下來，愜意地伸了個懶腰，又彎腰對著車頭的后視鏡捋了捋頭頂的短發，然后站起身，道：“有意思，我就喜歡這樣的妹子。”

        說話間，他已走到天荷身邊，從頭到腳地又打量了一遍她，在稍作猶疑之后，他突然將左手往墻上一搭，沖天荷邪魅一笑，繼續道：“不僅身材辣，性子也特么的這么辣。一起玩一定很爽，想想都覺得帶勁兒。”

        “很爽，對吧？”

        天荷似乎倒也不懼高壯男子居高臨下的威壓，長睫毛一跳，先是給對方回拋了個媚眼，“給你們一個建議唄？”

        高壯男子聞言，只是直愣愣地盯著那雙深色明眸，好似瞬間被吸附在它制造的黑色磁場里，半天動彈不得，目光也開始變得迷離了：“好的，你說什么我都聽你的。”

        “出來泡妞前，先把你們身上的尸臭味兒洗干凈，成功率可能會高那么一點點哦。”

        天荷一臉的真誠。

        高壯男子緩緩舉起右手……

        瘦子不忍看到即將要發生的事情，情不自禁地低下頭，看起了自己的腳尖。

        胖子也忙扒拉了兩下短的已經不能再短的頭發，抬頭看起了站牌上的廣告牌……

        就在大家以為高壯男子即將爆發之時，卻見他將拇指和中指一搓，在空中打了一個大大的響指，同時他瀟灑地順勢后退了幾步，然后立定，展開右手的食指和拇指，瞇著一只眼睛，沖天荷做了一個開槍的動作，“你，以后是我的人了。我，要定你了！”

        虛驚之后，天荷盯著眼前人，琢磨著他莫非是剛從哪家瘋人院跑出來的瘋子，便幽幽地勸誡道：“年輕人，你真的驚到我了。我替我姥姥給你提個醒唄，我姥姥說過，年紀輕輕總是口出狂言，會折壽的！”

        “你真是個會給人驚喜的小妖精，這么快就把我當一家人了？回頭一定要替我問咱姥姥好！”

        高壯青年好似突然很受感動，開心地雙掌一拍，“哦，對了，自我介紹一下，你未來的老公我，叫歌德。今后，我就是會永遠保護你的歌德！以后出門，只要提我的名字，三十二區誰也不敢欺負你！”

        語畢，他又轉過身，用手指了指路邊的兩人，道：“猴子，胖子，看清楚了，這是你們未來的嫂子，我歌德的媳婦兒！明天就去給兄弟們打好招呼，以后誰要敢動我歌德的女人，我就帶他去墻外和喪尸做伴！記住了嗎？”

        劇情發展的有點太快，胖瘦二人組明顯還沒跟上這位老大的節奏；更別提他們老大這突如其來的酥麻表白，實在是……

        兩人只能在怔愣中傻傻點頭，“德哥……記……記住了！”

        天荷大概也被高壯男子剛才的一波騷操作給整暈了。這一眨眼的功夫，自己怎么就成了一個瘋子的媳婦兒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豈有此理！

        待緩過神來，正要發作之際，身邊突然傳來一陣嗶嗶的刺耳響聲。

        “德哥，有情況！”

        看著歌德手腕上閃爍著的紅點發出的嗶嗶聲，胖子率先大聲提醒道。

        正沉浸在幸福的喜悅中的歌德，立刻收斂了笑容。

        他按下腕帶上的按鈕，嗶嗶聲停止，隨之傳出來的好似一個人的喘息聲，接著又隱約聽見混雜著驚恐的慘叫聲和牙齒咀嚼骨頭的聲音。

        “報告隊長，坐標3201s，有流民被不明物種襲擊，是否回收？請指示！”

        腕帶里傳出一個男子刻意壓低的嗓音。

        “先發射跟蹤器，等我過去再決定下一步行動。”

        歌德果斷發出指令后，立刻關閉了腕帶。

        “媳婦兒，我現在有點急事需要處理一下，改天我一定會備上厚禮去看你和咱姥姥。猴子，你留下來保護你嫂子，不許多話，他讓你干嘛你就干嘛，聽到了嗎？”

        “啊？為什么是我？”

        猴子一臉不情愿地瞅著胖子，又偷瞥一眼歌德。

        “廢話少說，她要是少一根毫毛，你會知道你的結局的。”

        看著兩人快速跨上機車，呼嘯著遠去的背影，猴子方才回過勁兒來，心里別提有多沮喪。想想看，自己看上的妞兒被老大給截了胡不說，自己還要給她當保鏢，還要受她差遣又不能撩，真是倒霉透了。

        “嫂……嫂子，這么晚了，女孩子一個人在外面不安全，要不，我現在送你回家吧？”

        猴子小心地試探著問道。

        “誰是你嫂子？你可別亂叫哦！離我遠點！”

        “行，嫂子……那我就在邊上，要走你就叫我！”

        “都說了不要叫嫂子，不要叫！再叫我抽你哦！”

        猴子倒也不生氣，想想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如果能打聽點這女孩子的信息，老大應該會很高興吧，便一臉堆笑道：“好吧，不叫嫂子，那總得有個稱呼吧？”

        “我為什么要告訴你？”

        天荷完全沒有聊天的興趣，直接終結話題。

        “好吧。嫂……”

        話剛到嘴邊一半，便看見一臉慍怒的天荷，猴子忙不疊地道歉，“哦，對不起，我閉嘴！閉嘴總行了吧。”

        猴子這下算是徹底死心了，這個女人，絕非善主，就算不是老大的人，自己也還是少招惹她為妙。

        之后好一會兒，兩人就只是各自懷揣著心事，相安無事地站在街角，看著空蕩蕩的街道。

        隨著一串輕快悅耳的鈴聲，一輛氣軌緩緩從空中落了下來，停在了站牌上。

        從氣軌里出來的幾個人中，天荷一眼就看見了那個身著淡藍色工作裙裝的女人。

        “姥姥。”

        她迎上前去，親昵地拉著她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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