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了！

        狼爹無羊女啊！

        天荷的話雖然很出乎海拉的意料，不過仔細想想，好像又覺得似乎很是合情合理。

        而這也基本上能解釋的通，為什么她這樣一個年輕女孩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這么穩、準、狠！

        “那今天這些福山會的暴徒難道是你爸他……”

        海拉想起天荷的資料里顯示她可是父母雙亡啊。

        “放心，不是我爸干的，因為他已經死了。當然也不是我干的，因為我也沒有繼承他的偉業。”

        說著，天荷將車拐出了市區主干道，沿著外圍的環城路往三十二區方向開去。

        “那你今天去清理場干嘛？”

        海拉突然發問。

        “清理場又不是皇家內苑，你能去得，我就去不得？”

        天荷咬了咬嘴唇，然后慢吞吞地說完話，竟然罕見地沖著海拉笑了笑。

        防備心這么重？

        看來想直接從這位人狠話不多的女孩嘴里問點東西，是不太可能了。

        也罷，嬰兒案還沒查出頭緒，珞珩又被關在警局，還是回去處理這些事情要緊啊。

        想到此，海拉聳聳肩，回以微笑，道：“你知道，我不是這意思。如果你不愿意說，就當我什么也沒問吧。”

        “你準備怎么處理那個人？”

        天荷便不再繼續剛才的話題，而是轉了個話頭。

        “誰？”

        海拉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你們費勁巴拉救出來的那個人啊。”

        天荷往后揚了揚頭，語氣里帶著一絲譏諷。

        “現在這種情況，能有什么辦法呢？之前那壓制板很重，中間又耽誤了搶救，估計是已經救不活了。不過，還是先回三十二區看看情況再說吧。”

        想起后車廂里此刻不知是死是活的歌德，海拉不免有些沮喪。

        當車子從寬闊的環城路上拐進三十二區一個接一個的小巷子時，這里看起來反倒比市區安靜的多。

        其實，對于已經經歷過喪尸入城，幫派互毆這些大場面的三十二區的人來說，此次機器人暴動和福山會搶劫在本片區并沒有特別大的影響，人們只是自覺的閉門閉戶，把它當作又一個宵禁的日子來過。

        因為，三十二區的多數人基本上養活自己都已經是拼盡全力，根本沒有能力去購買一臺價格不菲的機器人，所以，機器人罷工的事跟他們其實沒有太大的關系，他們根本就不關心。

        而三十二區的眾多幫派，又各有各的活法兒和信條，且都不是好惹的主兒。如果有誰想揭竿而起，一呼百應，干點什么大事，卻沒有點特別的實力和手段，也是根本不可能掀起什么大的風浪的。

        三十二區警察局的警長衛流斯深諳其中的玄妙，平時，對于個別幫派成員強取豪奪、欺辱普通平民的，他會嚴厲打擊；而對于幫派之間的糾紛，他則經常裝聾賣啞，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反正，你們喜歡逞強斗狠，就去斗好了，等你們斗得兩敗俱傷了，我再去維持一下秩序，抓幾個小崽子以正視聽，幫派大佬呢就先留著，平時也好讓他們之間相互制衡，這樣一來，他就可以省心好多。

        而今天福山會的人趁機器人罷工，突然興風作亂，跑去市區□□的新聞，已經快蓋過了機器人罷工事件，真是讓他好不氣惱。

        市安全局已經發了內部通告，決定出動空中警備隊，要在市主要街區投放催淚劑，他們三十二區警局的任務，就是去抓捕那些流竄到市區的流氓匪徒。

        接到命令后，衛流斯通知所有警員全部即刻到崗，戴好防護裝備，由各個主管警員帶隊趕緊去抓人。

        看著前面一輛輛大型警車從警局停車場出來，海拉讓天荷把車先停在路角隱蔽處。

        她打開腕帶投影，快速地瀏覽了一下時事新聞，頭條新聞說機器人公會代表伏昂與市勞動工會主席艾林、市安全局局長藤森已經坐在談判桌前進行談判。

        而機器人公會的代表伏昂表示，截至目前，全城所有參加罷工的機器人已經原地待命，暫停游行，直到談判取得實質性進展后，再決定采取何種后續行動。

        各個媒體針對此次談判的評論可謂是五花八門，不同立場的圍觀群眾也是各執一詞。

        有人甚至還拉出珞珩廣場打人事件，把當成此次機器人罷工的導火線：

        ——從廣場打人事件引發的思考：人的共情除了給自家的貓貓狗狗，虛擬世界的npc，還要延伸到機器身上嗎？

        ——廣場打人事件：是濫情還是共情，機器和人真的要平起平坐嗎？

        ——關于機器人罷工，我想說：矯情是真的矯情！

        不過，也有數量不少的聲音，支持機器人罷工：

        ——不是濫情，不是共情，而是親情！我的機器人阿姨十五年如一日照顧癱瘓的我，卻被暴力回收，痛心！”

        ——廣場事件的帥哥，你是好樣的！你做了我一直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我支持你！

        ——人死前還要被搶救，還可以選擇安樂死，為什么我們的機器人成員就要任勞任怨，最后還要被暴力回收！

        “警局現在應該空了，要不要去把你男朋友帶出來？”

        天荷跟著海拉瀏覽了一遍新聞之后，趴在方向盤上，盯著警局對面已經沒有一輛警車的停車場，低聲問道。

        “我希望，很快他就能正大光明的回家。”

        海拉看著警局的緊閉的大門，好半天才幽幽地說道。

        其實，她何嘗不希望能現在、馬上、立刻把自己心愛的人給弄出來，尤其是在剛聽到珞珩被抓的時候，她就有直接到警局把人給搶回來的沖動。

        甚至，她上午剛一溜進拘留室，看見正閉目養神的珞珩的時候，她就想，自己經歷九死一生才和眼前的這個男人重逢，怎么可以忍受再和他分開哪怕一秒鐘。

        可是，又是什么讓自己放下了這些最真實的欲望，而選擇非要循規蹈矩地走那些繁瑣無意義的流程呢？

        也許，是在他抱著自己說，一點也不后悔打了那小子，而露出狠厲眼神的時候？也許，是他發誓說，哪怕粉身碎骨，也要一輩子保護自己的時候？

        可能，正因為這份來之不易的愛，才讓自己變得無所畏懼的同時，又變得畏首畏尾吧。

        “今天可是個好機會哦，錯過了，可就沒有那么容易把他弄出來了。如果你不方便，我可以先溜進去幫你打探一下情況。”

        天荷看著只是愣愣地盯著警局大門，卻不再說話的海拉，善意提醒道。

        海拉回過神來，看著天荷，鄭重地說：“天荷，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們還是走吧！”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天荷一臉驚訝。

        海拉也愣住了！

        自認為已經脫離了人類情緒困擾的海拉，此時才發現，自己原來也還是一感動就容易沖動的普通人類！

        不過，什么事情能說開了也算挺好。心里總藏著掖著一件事情，也怪不舒服的，也不是她海拉的風格。

        “好吧，我老實交代。”

        海拉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天荷，上周自己為什么在十字路口，又為什么檢測了他們的身份，又怎么抱著看熱鬧的心態，看她和歌德那幾個小子斗嘴，又如何想著，如果天荷萬一被欺負，她好下去教訓那幾個小子。

        “怪不得，我第一眼見你的時候，就覺得你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天荷靠在椅背上，想了想，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

        “沒有吧，我有那么明顯嗎？”

        海拉用手摸摸額頭，自嘲地笑著說道。

        “我能感覺得到，你對我有疑心。”

        “俗話說，心里沒鬼，就不怕鬼惦記。”

        “我心里有鬼，也不怕鬼惦記！再說了，俗話是這么說的嗎？”

        “好吧，我再一次老實交代，有關鬼的俗話其實都是我的鬼話，不用放在心上。”

        “那天晚上，你一定也看到了我姥姥吧？”

        “你是說，你在氣軌站牌前等著的那個女人是你姥姥？”

        “嗯，她也是今天早上在廣場上被歌德折斷四肢，暴力回收后，在清理場被壓制成一堆廢品的女人，她的名字叫未萊。”

        這突如其來的話，讓海拉瞬間僵住了。

        “我姥爺曾經是卡迪沃斯機器人公司最早的機械工程師，未萊是姥爺在我媽十五歲時送給她的生日禮物，一直到我爸媽結婚后生下我，我又是未萊一手帶大的。十四歲時爸媽去世，我被寄養在舅舅家，剛過十六歲，舅媽便委婉地表示他們還有表弟們要養育，希望我能獨立出去，減輕一下他們的負擔。所以，我跟著未萊又回到了爸媽以前的老房子。她在外面找了幾份兼職的工作，雖然總是被中間人從中各種卡油水，但也算是有比較穩定的收入。十八歲時，我說我也要去清理場找一份工作，她說外面世道亂，小女孩不要拋頭露面，她能養活我。還叮囑我說，人越在低處，越要沉淀自己，讓我好好學習，她會找人把我送到藍區的卡羅斯職業學院去學習，畢業后可以在藍區找一份穩定的工作，她這一輩子也就算安心了。”

        “上周的那天晚上，她請機器人公會的人幫我寫了推薦信給卡羅斯職業學院。今天中午，我剛收到入學申請表，就看到了廣場事件的新聞。當我趕到清理場時，她已經無跡可尋了。之后，我才了解到，她當時在兼職的一家餐館清理地面的時候，有個客人因為沒有看到警示牌不小心自己摔倒了，那人便氣急敗壞地隨手抓起墻角的一瓶高氯酸潑到了她眼睛上，之后又讓餐館老板通知清理隊來處理她。”

        “她總是那么任勞任怨，又總是那么溫柔有禮。她不曾傷害過任何人，最后卻被人那樣殘暴的對待！生而為她的孫女，我很愧疚，一直被她愛護，卻從來沒有保護過她！”

        此時的天荷，早已經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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