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二章：祭拜
崔敘深吸一口氣，“是了，是我想的太簡單了。”
桑榆的目光透過窗戶，看著遠處的銀杏樹，輕聲道：“不是你想的簡單，而是這么多年，我已經(jīng)想了無數(shù)種可能。”
八年的時光可以留住很多東西，也會掩蓋許多痕跡，這座宅子已經(jīng)沒有了昔日的輝煌，到處都是蕭條寂寥，桑榆從來沒有指望從這里找出過線索，能找到的東西她已經(jīng)找完了，剩下的什么也沒有留下。
縱然是這樣，崔敘還是命人將宅子搜尋一遍，尋找可能會留下的痕跡。
庫房里的箱子也成了線索之一，既然可能帶走了大量的硯臺和墨錠，那這些勢必要出手的，而且里面還有一些建州來的頭面首飾，若是知曉流落何處，也許能找到一絲線索。
宋溪亭則讓桑榆帶著他去了芙娘子生前居住的院子里，他想看看妹妹生活過的痕跡。
桑榆隨他所愿，帶著他去了后宅。
一直到正午時分，天空中下起了蒙蒙細雨，桑榆才帶著兩眼紅腫的宋溪亭和桑蓁從后院走出來。
彼時崔敘已經(jīng)在門口等了許久。
“趁現(xiàn)在雨還小，我們直接去祭拜江伯父和……伯母。”崔敘看了看幾個人，按照輩分，他應(yīng)該叫芙娘子一聲師姐的，“我派人去買些蓑衣斗笠，正好用的上。”
“這雨下的也忒不是時候了。”竇玉成有些郁悶，雨只是微雨，但是落在人的身上涼涼的，比起北方的雪更透心涼。
桑榆便道：“不如你在此地等候，我們?nèi)トゾ突兀俊?br />
江家夫妻葬在城郊，離涇縣不遠，騎馬的話半個時辰也就到了，趕在城門落鎖之前回來足夠了。
“那不成。”竇玉成想也不想地一口拒絕，“你既然是我認下的兄弟，那你的耶娘就是我的耶娘，我去祭拜耶娘怎能叫難？”
這話說出來也不怕被竇尚書給打死，桑榆總算知道竇玉成到底有多渾了，耶娘也是可以亂認的嗎
崔敘冷笑，“看來我是該找竇尚書聊一聊了，我的老師在麗正書院還掛了個名，想來我去舉薦一下竇小郎君入學(xué)一事，竇尚書斷不會拒絕。”
他還沒有叫耶娘呢，渾小子瞎認什么親戚！
竇玉成縮了縮腦袋，不敢說話了，麗正書院是長安一等一的好書院，僅次于國子監(jiān)，從里面走出來的狀元才子不計其數(shù)，能進到里面讀書，竇尚書只怕做夢都要笑醒，那時候，他就是再怎么胡攪蠻纏都沒用了。
被竇玉成這么一打岔，眾人的心情似乎都好些了，侍衛(wèi)買來了嶄新的雨蓑和油傘，眾人紛紛接過，打馬出發(fā)。
宋溪亭才學(xué)過人，騎術(shù)也不差，帶著桑蓁打馬跑的飛快，一點兒也沒有落于人后，很快就來到了城郊。
這里是一片連綿起伏的山丘，江家的祖墳就在這里，江郎君的父母去世的早，只留下江郎君一個孩子，多年來也不曾有族親探訪，倒顯的寂寥。
江家出事之后，桑榆唯恐兇手會再來尋事，帶著桑蓁躲到了鄉(xiāng)下，江家人的尸體都不敢收斂，她害怕江家夫妻尸身受損，在離開之前叫人傳了口信給江郎君的友人，才叫江家夫妻得以入土為安。
那友人也是個心善重情的，江家的葬禮做的風(fēng)風(fēng)光光，對于桑蓁不見尸身一事閉口不談，當(dāng)時從院子里的湖也打撈上來了幾具尸體，縣令也沒在意此事。
桑榆曾在夜里帶著桑蓁來祭拜過，兩人對這里熟門熟路，領(lǐng)著眾人七拐八拐往山林中走去。
桑蓁記憶也漸漸熟悉起來，她指著不遠處的小山道：“我記得這座山，翻過去就到了我們所在的上溪村。”
宋溪亭遙看了一眼，問道：“是個好地方。”
無論是這里還是上溪村，都是山清水秀之地，能在這里安眠，芙娘子應(yīng)該是歡喜的吧？
竇玉成一邊氣喘吁吁地爬著山，一邊問道：“你們既然已經(jīng)跑出來了，怎么不跑遠點？”
桑榆看著出現(xiàn)在眼前的巨大墳地，淡淡開口，“最危險的地方反而最安全。”
誰都不會想到她的膽子會這么大，躲藏之地離江家老宅那么近，幾乎等于是在兇手能觸及到的眼皮子底下，她也能隨時能觀察江家的動靜。
崔敘卻讀懂了桑榆的意思，很多兇手會在案發(fā)之后回到現(xiàn)場打聽消息，以確保所做的事沒有出現(xiàn)紕漏，而受害中的大部分人想的都是遠離此地，桑榆反其道而行之，一方面迷惑兇手，另一方面能隨時觀察兇手和朝廷的動向。
其膽量不可謂不大。
江家的祖墳落在半山腰上，江家夫妻葬在一處，正對著涇縣，剩下的仆人有親人認領(lǐng)的領(lǐng)走了，沒有的也全部都葬在了這附近，江家的友人很是厚道，墳冢修的簡單大氣，給予了江家夫妻最大的體面。
而今日一瞧，雖說比不上精心打理，但總的來說還是看的過去的，地上還有一簇?zé)沽丝莶荩瑧?yīng)該是有人曾來祭祀過——這大概率是那友人做的，桑榆曾見到過幾次。
可惜斯人已逝，再多的尊崇也換不回人命。
桑榆領(lǐng)著桑蓁跪在墳前，將帶來的冥紙糕點等物一一放好，崔敘略微思索片刻，隨即跪在了桑榆的身側(cè)，桑榆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雨下的越發(fā)大了，林中的樹木還沒有長出新葉，雨水透過干枯的枝椏落在地上，拍打著土地，滴滴答答地響個不停。
桑榆手指微顫，火折子打了半天也打不著火，叫她煩悶的厲害。
“我來吧。”崔敘接過火折子，放在嘴邊輕輕一吹，另一只手擋住風(fēng)雨，火折子很快將紙錢引著，噼里啪啦地燃燒起來。
桑榆雙手合十，喃喃自語，“義父義母，我?guī)О⑼韥砜茨銈兞耍@次我是來給你報仇的，你們在九泉之下要保佑我們哦。”
桑蓁，原名江玉晚，宣州江氏一門的獨女，也是江云卿和宋芙留下的唯一后人。
桑蓁也跟著嘀嘀咕咕，“阿耶阿娘，我現(xiàn)在過的很好，我找到了阿娘的父親和兄長，他們對我很好，也找你很久，三舅舅送了我很多禮物，跟阿耶一樣疼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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