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慶如夢游般將最后一份資料遞交給金丞的助理副官，對方微笑著送他離開御獸軍軍部時，他完全沒有實感。

就這樣將洛小玖賣給御獸軍了？

他腳步輕飄，面對其他人的問好也只是扯出一個淺淺的微笑，默默點了點頭。

中天星近來晴空萬里，太陽的金光毫不吝嗇地為每一棟建筑鍍上一層金燦燦的外殼。

田慶離開建筑，抬眼向身后的大樓看去。刺眼的光明爭先恐后涌入他的雙眸，他瞇了瞇眼，阻隔了絕大部分的光亮。

神圣而又莊嚴的建筑，是聯邦所有最高領導人的辦公場所。他能來這里的場合并不算多，上一次還是因為046號突然身亡他才被緊急傳召來這里。

這是他最近幾天第三次進入這棟高聳入云的建筑，為的是將洛小玖和流星的資料盡數上交。

本來這件事他應該向洛小玖征求意見再決定要不要把她送進御獸軍，但那位金丞軍長并沒有給他考慮的機會。

他獨自找尋機會和自己談話，談話中，他明里暗里都在指向兩個結果——

要么洛小玖被當作可疑人物，抓進大牢等待提審；要么洛小玖就和田慶所說的一樣，成為御獸軍的預備人員。

他給了自己兩個選擇，實際上任誰都能讀懂其中的意思。

他并沒有選擇，金丞已經為他選好了最好的方向。

洛小玖只能是御獸軍的預備成員。

實際上在這個最為危急的關頭成為御獸軍的一員無異于半只腳踏進了鬼門關。

對于失去自由冤死在牢籠里，還是相對自由地在戰場上揮灑熱血，答案已經顯而易見。

田慶嘆了口氣，頭顱緩緩垂下。他幾次抬起手想在終端上和洛小玖聯系，但最終還是沒有勇氣打開和她的對話框。

實際上在洛小玖養傷的這幾天里，她曾給自己發過幾條消息，每次他想回復時都不知應該如何告訴她這個結果。

他明白自己沒有資格替洛小玖決定未來的道路，但眼下這是她唯一能活下去的方法。

突然，眼前已經靜默許久的，屬于洛小玖的對話框出現一條新的消息。田慶看了一眼，呆滯在原地。

她說——

【我已經知道了，我并不怪你，來見見我吧。】

雖然這件事遲早有一天會敗露，但他還沒做好心理準備面對洛小玖。

她是怎么知道的？

田慶思索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

那個被洛小玖救下的工作人員，他知道一切，也最有可能和洛小玖提起自己的行蹤。

他倒是沒想到洛小玖居然這么輕易接受了這個有些荒唐的事件，該不該說她的接受能力有點異于常人呢？

他關閉終端，抬腳踏入金燦燦的光輝之中，往醫院的方向邁步行進。

*

秦九看見田慶給自己回復的【好】字，她關閉終端，抬頭看著天花板上的白熾燈怔怔出神。

不是她的接受能力強，而是她想到了事情背后被藏起來的蛛絲馬跡。

為什么金丞要自己來中天星，但他卻沒有說明讓自己來中天星的目的和理由？

因為他要做的事情或許超出了秦九的預想，他不能說，說了會影響計劃的實行。

但他又怎么篤定自己會在如此危險的情況下還敢到中天星來？

秦九思及至此，不禁露出一個無奈的笑。

她對他們擁有無條件的信任，就如同他們也從來沒有相信秦九是反叛軍一樣。

只是……這是真實，還是她的一廂情愿？

他們也無條件相信自己嗎？

金丞沉著一張臉，將冷冰冰的槍口對準自己的畫面還歷歷在目。他毫不猶豫扣動扳機的聲音似乎還在秦九的腦海里回蕩。

金丞來了中天星這么久，真的沒有一絲變化？他還是以前的金丞嗎？

秦九猶豫了，她第一次覺得她和金丞之間隔著一層迷霧，彼此看不清，摸不著。她在迷霧里丟失了方向，和金丞漸行漸遠。

她雖然接受了現在的調配，但她還是不清楚金丞的目的。

只是有一件事她有些眉目了。

——金丞似乎從一開始的目標就是讓她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

就當秦九以為他已經變了，變得需要犧牲她而去維護自己地位時，事情又以一種奇怪的方式在行進中。

秦九在田慶的推薦下進入了御獸軍，而金丞也同意了。

秦九百思不得其解。

難道他同意是為了讓自己將功補過，祈求有一天她對星際的貢獻使得眾人不再懷疑她的身份時再替她鳴冤洗白？

她并不認為這條路行得通，畢竟伊萬納是個什么人，他們都很清楚。

金丞就這么相信了她洛小玖的身份，難道他真的沒有認出自己，所以才在拔槍的時候如此果斷，不帶一絲猶豫？

秦九覺得所有的疑惑只有在她痊愈，并且正式加入御獸軍后才能解開。

當然，是以洛小玖的身份。

病房門被敲響，秦九將發散的思緒收回，她緩緩道：“請進。”

進來的正是田慶。

田慶摸了摸腦袋，又摸了摸鼻子，踱步靠近秦九的方向。

秦九看出他的尷尬，她說：“行了田導，你不用覺得對不起我，我知道你這么是有苦衷的。”

田慶聞言，皺了皺眉，嘟囔道：“你怎么也叫我田導了……”

秦九一樂，揶揄道：“我現在可是你指定的流星收養人，你是我的導師，我當然要叫你田導了。”

“你……”田慶被秦九的話噎住，一時不知作何回應。許久，他嘆了口氣說：“對不起，沒有經過你的同意就……”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秦九搖搖頭，道：“你已經盡力了，如果不是你想到讓我加入御獸軍，我……”

田慶坐在一旁的木椅上，他聞言，開口打斷秦九的話。

“雖然我確實有賭的成分，但實際上我并沒想過能成功。”

他在秦九疑惑的目光下，緩緩開口：

“是金丞軍長，他似乎故意引導我說出那番話，再讓你加入御獸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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