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九一邊忍受著在腦海里響起的雜亂之聲，一邊還要保持表面的平靜。

越是靠近核心地帶，越能聽到那些奇怪的聲響。在臨時軍營這個離蟲洞很近的地方，秦九幾乎很難分辨出自己“聽到”的聲音到底是來自于腦海深處，還是來自于身邊的眾人。

莉莉斯在房間里叫了她三次，發現她還是閉著眼睛，眉間微微隆起，似乎正不太舒服地閉目養神。

莉莉斯沒多想，只是覺得她可能因長途跋涉而顯得有些勞累罷了。

正當她也想和秦九一般坐下休息一會兒，外面突然傳來了刺耳的警報聲。

原本已經快要坐下的莉莉斯猛地直起身，看著一旁正在搗鼓機甲的顧正，眼神里充滿了凝重。

平安和李佟也站了起來，他們和秦九這段時間將住在顧正和莉莉斯的房間里，他們也能看出莉莉斯和顧正的緊張。外面的警報聲預示著什么，眾人心里都清楚。

——或許，蟲洞有變化了！

于是他們起身準備離開房間，不過他們并沒有忘記還坐在椅子上的秦九。

李佟望著秦九一臉疲憊的狀態，說：“要不……我們先離開，讓她休息一會兒？”

“不行，哪有軍人在這個時候能獨善其身的？豈不是留人話柄？”平安第一時間反對，就連顧正和莉莉斯也同意平安的觀點。

再累也不能集合警報響起時躺在房間里休息，而且——這么吵鬧的聲音怎么可能吵不醒秦九？

李佟再次回頭看了眼秦九的方向，她發現原本合眼的秦九正緩緩睜開眼睛看著天花板。她眼球里似乎隱隱藏了了些紅血絲，一雙眸子如同猛獸一般不帶絲毫感情，看上去可怖之極。

莉莉斯甚至被她的樣子嚇了一跳，原本想叫她的話也被堵在喉嚨里，發不出聲。

確實，吵鬧的警報鈴很難讓秦九忽視，她終于分清楚了現實的聲音和腦海里吵雜的說話聲。

她緩緩起身，用一雙漆黑的眸子鎖定在一行人身上。

眾人都被她這副生人莫近的模樣嚇了一跳，他們理應關切兩句，但到嘴邊的話又忍不住收了回去。

他們好像被一只沒有感情的猛獸鎖定，恐懼隨之而來，一步一步攀上了他們的脊背。

秦九似乎沒有留意到他們的異樣，說：“走吧，我們去集合。”

聽到秦九的聲音，眾人才如夢初醒，紛紛點頭同意。

離開這個臨時搭建的房子，外面的世界一片混亂。來來往往的聯邦軍，急亂的模樣讓人分不清這到底是去集合還是逃命。秦九甚至能看到有些人手上拿著維生應急用品，怎么看都不太對勁。

秦九不禁眉頭微蹙，向一旁的莉莉斯問道：“我們營是要淪陷了嗎？”

莉莉斯順著她的視線見到正在全副武裝的那幾個聯邦軍，她搖了搖頭，說：“沒辦法，這種事每天都在上演。有怕死的來參軍，就是想在亂世中混口飯吃，真有事他們是絕不可能全心全意出動保護希壤星。”

她說得輕巧，秦九卻有些意外。莉莉斯在她心里是屬于不能忍受不公平的那一部分人，怎么現在……

似乎看出秦九的疑惑，莉莉斯苦笑一聲，道：“總是要向現實低頭的不是？”

秦九聞言，沉默不語。確實，她不能隨意去評定他人的好壞，畢竟每個人都有他自己選擇生活方式的權利。

她只是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旋即和幾人一起前往集合點集合。

顧正一直在搗鼓著手上的軍用終端，他看著上面的信息，說：“是蟲洞的能量墻開始了新一輪的轉換，好像這一次轉換能量的強度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頂峰。前方現在是在做最壞的準備，可能隨時都會有異形獸從里面出現。”

眾人臉色凝重，都為這個壞消息感到難過。

如果異形獸出現，這里又有多少人要成為一具冷冰冰的尸體呢……

不，也許連尸體都沒有。一旦戰敗，他們就會成為異形獸的果腹之物，渣子都不會剩下。

跟在最后的秦九卻沒有聽到他們的對話，現在沒人注意到她，她也不再掩蓋自己痛苦的神情。

顧正所說的能量場或許不僅僅影響蟲洞，還會影響其他人……

準確點來說，是影響擁有異形獸基因的人……

無數聲音在她腦海響起，她聽不真切的語句里充滿了急躁的情緒，像是在向秦九催促些什么。

那無縫不鉆的情緒化作一根根細針扎在秦九的腦子里，刺激她的神經，讓她整個腦袋似要裂開一般的疼痛。

而且這股疼痛感從下車之后出現，越靠近蟲洞越明顯。

她已經可以百分百肯定，這個蟲洞絕對是小白球的手筆。

“咦？”原本走在前方的顧正突然發出一聲疑惑，他看了眼終端頁面，上面的光紋開始出現波動。就像電子設備受到了不明電磁波的影響，終端無法維持正常工作。

莉莉斯也看見了他設備的變化，她立刻嘗試著打開自己的終端，情況也和顧正的一樣。

其他幾人也跟著試了一下，無一例外，終端的頁面全是雪花。

“不太對勁，希壤星從來沒有出現過電磁風暴。”莉莉斯作為土生土長的希壤星人，立刻警惕起來。她從未遇到過現在這種情況，很難不將這一切異狀和蟲洞聯系起來。

顧正很快就明白她話里的意思，他說：“都小心了，如果蟲洞出現電磁輻射，那就說明它不是一般的蟲洞。也許等待我們的是一場硬仗。”

眾人聞言，紛紛點頭，內心的警惕再加一分。

他們的戰獸比他們更早一步奔往蟲洞的方向，此時能遠遠看見颶風成為一個小黑點在天空盤旋，它并沒有發出刺耳的警報，那就代表蟲洞附近暫時還是安全的狀態。

李佟想走慢一點和秦九并排，她故意落后兩步，來到秦九身旁。

她側頭看了眼秦九，突然就愣住了。

李佟在腦海里搜尋過往屬于秦九的畫面，她很清晰記得秦九的眼睛是漆黑的大眸子，里面常含星光，很漂亮。

但眼前的秦九……她像在污濁和猩紅中提出了眼球，通紅的雙眸透露出嗜血的意味。

秦九發現李佟驚訝的表情，她舉起手默默在自己嘴邊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不要告訴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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