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辰幾人一邊寒暄一邊朝內廳走，今天是年終大會，各門長老差不多到齊了，陸陸續續又迎上幾個長老打招呼。

        何長老看到姚長老和他身邊坐在輪椅上的火門門主言端后，趕忙上前：“言端公子何時回來的，好久不見啊！”

        火門的鹽場設在海亞城，正是他管轄的地方，平時相互照應，所以他跟言端公子交情尚可。

        “回來有些日子了，何長老別來無恙。”言端聲音淡然，一身白衣，儒雅的坐在輪椅上，他頭上的白玉冠泛著柔和的微光，讓整個人顯得非常干凈、沉靜。

        身后的侍從小順站的筆直，淡青色的長衫收拾的整整齊齊，他入門很早，來的時候還是個毛孩子，如今也能安安靜靜的靜立一旁。

        不知內情的都以為坐在輪椅上的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翩翩公子，哪里會想到這位正是那個手腕狠辣，行事雷霆，如今八大門中最能賺錢的火門門主。

        “原來這位就是言端門主，在下吳辰，金門河東郡長老，久仰久仰。”吳辰搓著手背，點頭笑著打招呼。

        其他長老聽到兩人對話也趕緊上前打招呼，火門的生意向來對其他門保密，海亞城又隸屬汝南郡正是何長老管轄。

        所以雖然眼前是個門主，但是除了何長老還有些話題，其他長老自知身份低一等，就只是在一旁附和著，隨便聊聊最近凌京城的大雪，說說西南長樂郡冠陽城的大旱。

        何長老為此很得意，他覺得火門今年能夠大賺與他反應迅速的營銷布局密不可分，火門在各地的布局有限，主要還是通過金門出售。

        自從門主與杜家合作取得制鹽文書后，海亞城的海鹽都是由他經手運出，再調于杜公子和各地金門。

        “言端門主，咱們火門的海鹽一粒粒的，雪白細密，真是好東西，不像市面的粗鹽有點苦，咱們的鹽誰吃了都說好。

        在下沒什么嗜好，一個人在河東郡地處邊城，就是貪吃，如今日子過得好，每到子夜就讓人給加碗面，什么都不放，就咱們的鹽就夠香了。

        而且啊，自從咱們開始熱銷海鹽，東幽的商賈很多聞風而來，寧可提前付定金定制，像蘭陵瀟氏、瑯琊顏氏也都派了管事過來談明年的海鹽預定。

        在下冒昧問一句，不知道咱們能不能供應的上，若是河東郡放開來定，能分到多少擔？”吳辰，一臉醇厚的問著。

        他是等言端和何長老聊天的空隙問的，仿佛還有些怕聲音太大，一臉歉意的直朝著何長老為首的其他幾個長老拱手點頭。

        言端抬眸認真的打量著眼前這個話語樸素，羅里吧嗦，帶著點憨憨的長老，沒想到他會是第一個敢直接問他問題的人。

        他長的一副周正的老實相，不丑還有幾分好看，只是眼神和動作顯出拘謹，他說出來的話看似實誠，問題卻大膽犀利。

        “百萬斤，其中二十萬斤精鹽，你都吃的下？”這數目不小，可若是用作與東幽通商則不算大，就看吳辰有多大本事經營了。

        他剛才提到兩大千年世家管事曾親自登門，跟千年世家打交道，不像他這般無害的人能接下來的生意，看來藏著野心，只是光有野心，還不夠。

        “在下哪里能啊，只不過先問問，也好給幾個世家的管事回話，定金都沒敢收，只是粗略的記下了各家預定的范圍，這不，就琢磨跟您爭取爭取。

        畢竟數量不小，粗鹽三十萬兩到一百二十萬兩，精鹽十萬兩到四十萬兩。端看咱們能給多少。”

        聽到這個數字，其他的長老都倒抽一口氣，紛紛議論起來。

        吳辰沒有停頓的接著說：“哎，可惜這海亞城到河東郡再到東幽西夏城，可是走了個大彎子，沒有一個半月都到不了。

        好在瀟家、顏家的管事有門路，早早就準備了制鹽文書，咱們的海鹽好，出售不成問題，所以在下就想，若是能從海亞城走海路到東幽順城，能省去大半的路程。

        瀟家、顏家接貨方便，順帶還能在東幽設立咱們紫微閣第一家分號，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小的想的太簡單了，所以先問問您，有沒有這可能再跟閣主回稟。”

        如果說之前那番話還如一顆石子，那他后面說的就足以激起千層浪了。

        看似一個簡單的詢問，實際上瀟家、顏家連制鹽文書都給準備好了，只等著火門一個點頭了。

        在東幽設立第一家分號，然后呢，他吳辰掌管河東郡，與東幽接壤，是不是順理成章的接管第一家分號，再接下來東幽金門各地布點是不是也都由他說了算。

        海陸運輸的想法看似問的隨意，實則是將權利抓在自己手上，擺脫所有妄圖分一杯羹的可能。

        要知道如果走陸路就必須先經過江南，再到河東郡再轉通關至東幽西夏城，要經過金門多少地界，涉及的長老又有多少。

        目前海鹽的歸集分配由汝南郡何長老掌控，雖然數額上火門可以說了算，可是調度權在何長老手里，不要小看這個調度權，每次給多少，什么時候給，這可都有門道。

        海路正是可以釜底抽薪的法子，借口給的好，又抬出蕭、顏兩大千年世家，再看看何長老有些意外又瞬間變黑的臉色就知道，他此刻內心有多不爽。

        早知道能跟東幽兩大千年世家合作，直接從海亞城走水路，他也可以啊！怎么就沒找上他，最后讓這個看不上眼的吳辰給撿了漏。

        他可絕不承認這是人家善于鉆營，心思活絡，看他還在羅里吧嗦的解釋就知道，這家伙不過就是撞大運了。

        “當然，這后面的事成不成，得看閣主的意思，只不過對家找上門，總要讓閣主知道，在下看著閣主并非拘泥之人，這事沒準真能試試。

        當然如果海亞城不能走水路，就還得是麻煩何長老了，就是這么大的量讓您幫忙盯著，有點過意不去，若是不嫌棄，在下倒是可以派幾個人過去幫忙……”

        幫忙么？言端心理好笑，這句話只怕是試探自己跟何代的關系，是否出貨非要經過他手吧，如果自己堅持，他就退而求其次，直接派自己人過來盯著。

        “走海路火門沒問題，明年鹽場會增加，若吳長老能得到閣主支持，即便再多些數目也可以給。”言端不露聲色，依舊淡然的回答著，話說的看似不偏不倚。

        “好嘞，好嘞，言端門主的這句話在下承情了，不管閣主同不同意，都先在此謝過。”他說著拱手一禮。

        這句承情說的好啊，無論有沒有結果，這頂高帽子都算是給自己戴上了，而且還帶的恰到好處，果真是扮豬吃老虎么？言端在心中想著。

        可是不等話落，何長老就臉色難看的開口：“這樣就決定了不好吧，若是走海路可就不是蒼陵一國的事，這等大事還是要等公子定奪。

        咱們紫微閣剛剛在蒼陵站穩腳跟，如果又去東幽摻和一腳，根基未穩就忙著跑，只怕舍本逐末啊！”

        他自入門以來一路順風順水，如今講起話來自帶一種威嚴，如果對方不是門主，他只怕言辭會更加犀利。

        “金門自建立以來，主要還是著眼于百姓衣、食、住、行等生活上面，公子關心的是蒼生的大事，正如咱們紫微閣創立的本心：讓更多的人好好的活著。

        咱們金門所做的也正是這么一件關乎民生的事，所以不要好高騖遠，要腳踏實地。”姚長老也適時地開口了。

        他是金門成立之初的長老，一直坐鎮凌京，與閣主見的面最多，遣詞造句也跟閣主最像，金門很多事項都是由他親自傳達，因此被看做這次金門門主最有可能的人選。

        “是啊，姚長老、何長老說的對，畢竟咱們也才成立一年，盲目的發展只怕會損了根基。”旁邊的長老也跟著附和。

        沒有人想要看著金門中的某一只獨自做大，特別這人還不是他們心目中的門主人選。

        再說紫微閣成立的時間太短了，這些人從一身落魄成為舉足輕重的人物，都剛剛摸到甜頭，他們只想按部就班，任何可能改變格局的變化都讓他們本能的感到不安。

        “照我說，咱們的正事就是賺銀子，今年鋪了多少點，多少人，如今可算是見到銀子了，明年正好賺他個盆滿缽滿。

        就憑咱們的經營手腕，如今各大世家都搶著合作，有的旁系甚至愿意直接加盟，而且我聽說這次連千年世家的封家大公子都親自來了，咱們明年又是個辛苦年啊！

        哪有什么時間去東幽布點，要我說就趁著現在勢頭好，咱們應該把加盟店的分成比例再提高點，與各家的合作也可以多收些銀子。

        如今還有誰能比的上咱們紫微閣，就算他們想效仿，也趕不上咱們花樣翻新的快！”說話的是鳳蘭城的長老，鳳蘭城也是江南一個知名的大城。

        何長老眼看著支持他的人越來越多，腰板更挺直了些：“言端門主，火門的海鹽也關乎民生如何調配，還得多方考量，您剛剛提的數額巨大，實在應該再考慮考慮。”

        “哦？何長老，那多少合適？”言端漫不經心的抬頭，淡笑說道。

        “這，哎，這還是要看各地需要，一時間也不好有定論？”何代搖頭說道。

        “那，等何長老琢磨好了如何分配，再通知我火門，你看這樣可好？”言端繼續微笑的說著。

        可是這話就有點變了味道，不像是詢問，更像是質問。

        “這，這這也不用……只是……”

        沒等何長老說完，言端接過話：“這樣何長老還不合心意啊？那還真是為難了，不如火門的事務以后您親自主持，可有興趣？”

        言端的聲音不疾不徐，說出來的話卻讓身旁的長老們冷汗涔涔，火門啊，那可是火門！

        閣主在火門成立之初就宣布：火門門主負責的事除了閣主、副閣主，其他人不得過問！

        言端公子可是姓言的，他是什么樣的地位不言而喻。

        “呃……言端門主說笑了，剛剛是在下逾距了，因為是攸關金門乃至整個紫微閣布局的大事，在下一時心潮激蕩失了分寸，還請門主見諒。”

        何長老沒想到，向來溫文爾雅的言端公子發起火來竟直接質問，真是一點情面都不留，果然如傳言般狠厲！他有些掛不住臉，卻又不得不自己找臺階下。

        “好說，既然何長老對火門不感興趣，今后就不用對我的決定指手畫腳了，事關火門，言端說出去的話就不容置喙，如今人也到的差不多了，不必私下議論，等閣主定奪吧！”

        言端繼續慢條斯理的給何長老身上補刀。

        對何長老的示好完全無動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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