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雪滿京
永壽三年三月初六,大雪滿京。
雁安寧跪在床前,床上的老人頭纏棉布,閉目昏睡,鬢角染著干涸的血跡。
江府管家立在一旁,向雁安寧低聲稟報:“今日在御書房,老爺聽說陛下有意納姑娘入宮,與陛下發生爭執,老爺情急之下撞柱死諫,若非一旁的大臣攔救及時,老爺今日……恐怕兇多吉少。”
雁安寧望著老人枯槁的臉龐,閉了閉眼:“父親兵敗重傷,大哥臨陣接兵,外公是擔心皇帝想以我為質,逼雁家軍死守梁州。”
“姑娘放心,”管家勸慰,“老爺在出宮路上已讓我傳信給朱家,您與朱少爺有婚約在身,只要你們立刻成親,陛下就不能強搶別人的妻子。”
雁安寧起身,望著窗外飛揚的雪沫:“朱家可有回音?”
管家道:“帖子上午才送去,雁、朱兩家尚未過禮,朱家要在一兩天內辦完全套,恐怕得費些工夫。”
話音剛落,一名小廝手持錦盒進屋:“管家,朱府派人送來了這個。”
管家喜上眉梢:“姑娘,這應當就是朱家準備的婚書。”
雁安寧打開盒子,管家在旁輕“咦”一聲:“這是?”
盒子里裝的不是婚書,而是一把匕首。
匕首薄窄短小,外套黑色皮鞘,鞘上有不少磨損的痕跡。
雁安寧拿起匕首,這是她父親的防身之物,年前雁、朱兩家議親,父親將匕首作為信物與朱家互換,約定來年待他回京,兩家便正式籌辦婚事。
雁安寧抽出匕首看了眼:“朱家來的人還說了什么?”
“他說去年給了咱們一對青玉絞花鐲子,想找老爺換回去。”小廝邊說邊疑惑,“那家人好生無禮,送出的東西哪有要回的道理。”
“閉嘴。”管家雖然不識盒中的匕首,但他聽到青玉絞花鐲子,立刻明白過來。
那對青玉絞花鐲子正是朱家給出的信物,由江漢之這個當外公的替雁安寧收在江府。
眼下朱家想要拿回鐲子,分明就是悔婚。
“朱家欺人太甚!”管家怒喝,“他們派誰來的?把人攆出去!”
“慢著。”雁安寧叫住他,“把鐲子退回去。”
“姑娘?”管家義憤難平,“這也太便宜他們了!”
“世態炎涼,人情如此。”雁安寧將匕首插回刀鞘,收入袖中,“父親兵敗的消息傳回京中已有五日,朱家從未到雁府問過。”
從那時起,她就猜到朱家的態度,只是不想外公擔心,這才特意隱瞞。
“朱家來過的事情不要告訴外公,”雁安寧叮囑,“我已讓丫鬟回家找大夫過來,他們在軍中待過,治外傷最是在行,我走后若還有人來,你們就說外公需要靜養,不見外人。”
“是。”
雁安寧登上回程馬車,獨自坐在昏暗的車內閉目養神。
這幾日她擔心父兄安危,托人打聽消息勞心費神,今日外公又出了事,皇帝還想納她入宮,樁樁件件壘在一起,朱家退婚反而成了最不起眼的一件小事。
如今梁州軍情吃緊,皇帝若想她入宮,恐怕就在這兩日。
雁安寧想著今后的打算,還未理出頭緒,馬車忽地一震,停了下來。
“安寧在嗎?”車外響起一聲急問。
雁安寧聽到這個聲音,目光微閃,沒有動。
“安寧!”那人仿佛知道她在車內,疾聲又道,“我有辦法不讓你入宮!”
聽到這話,雁安寧想了想,掀開車簾。
馬車前方攔著一名男子,年約弱冠,相貌俊秀,不知在外面待了多久,臉頰凍得通紅。
雁安寧朝四周掃了眼:“朱公子,有何高見,不妨直言。”
來人正是朱家的兒子、與她退了婚的朱思遠。
朱思遠聽她語氣疏離,目光微黯:“此處不方便,咱們找個地方再說?”
雁安寧略作沉吟,朝旁一指:“就那兒。”
路邊立著一座三層小樓,旗桿上的店招掛滿積雪,隱約可見“山月樓”三個大字。山月樓是間茶坊,內設雅室,隱秘性極好,無論說些什么都不怕被人聽去。
為了避人耳目,雁安寧在三樓不起眼的拐角選了間茶室。
“說吧,”她在桌邊坐下,“朱公子有何良策?”
朱思遠朝她走近:“安寧,退婚是母親的意思,我從沒想過與你解除婚約,你要信我。”
雁安寧抬眼:“你父親昨日已遞了辭呈,聽說你們打算回臨安老家?”
朱思遠怔住:“你如何知曉?”
“你們朱家避而不見,我總得打聽一下朱大人在忙些什么。”
“我不回老家。”朱思遠在她膝前蹲下,“安寧,我們去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我保證,我會好好待你,就算沒有錦衣玉食,也絕不讓你吃苦。“
雁安寧起身:“雁、朱兩家已無瓜葛,朱公子,如果你的辦法就是私奔,你還是回家吧。”
“不,我不回去!”朱思遠跟著站起來,“我不想聽我母親的話!安寧,我喜歡你,從我第一次見你,我就喜歡上了。”
雁安寧離他很近,隱約聞到一絲酒味,她朝旁讓開:“朱公子,告辭。”
“安寧!”朱思遠突然抱住她,“我只想娶你,你跟我走,我會一輩子——啊!”
他痛呼半聲,原來是雁安寧狠狠跺在他腳上。
“朱思遠,”雁安寧怒道,“我父親重傷,父兄二人在梁州被敵軍所困,這么大的事情朝野皆知,你們朱家卻只想撇清關系,你有什么臉說這些!”
“是母親,母親說她會安排一切,讓我安心讀書不用操心。”朱思遠捏緊她的肩膀不肯松手,“我沒想到她會退婚,更沒想到陛下要納你入宮。”
雁安寧唇邊露出一絲譏誚:“你父親昨日辭官,皇帝今日就透了話,真是湊巧。”
“如果你不信,我可以回去問我父親。”朱思遠捧住她的臉,說著就要親下去。
“放肆!”雁安寧趁他不備,一把將他推開。
她是大將軍府的女兒,雖不會武,但盛怒之下,氣勢倍顯。
朱思遠見她疾言厲色,只覺心如刀扎,追著將她扯了回去:“我知道你一直瞧不起我,你是大將軍府的貴女,讓你嫁我,是我高攀。可雁安寧,這門親事是你父親定下的,你怎能反悔!”
雁安寧站立不穩,下巴猛地磕在他肩頭,吃痛之下,泛出淚花。
朱思遠見她淚光盈盈,可憐可親,忍不住將她按倒在桌上。
“安寧,只要生米煮成熟飯,他們就不能把咱倆分開,你聽我的,咱們今日就做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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