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眼見為虛
阿韭聽到孔子二字,想起往日被迫念書的痛苦,皺著眉頭想了一陣,才道:“記得,就是孔子看見顏回在鍋里抓飯,以為弟子偷飯吃,后來才知道,顏回是見鍋里落了灰,怕飯食不干凈,才將沾了灰的飯吃掉。孔子知道自己錯怪了徒弟,就感慨說,‘所信者目也,而目猶不可信;所恃者心也,而心猶不足恃’。”
她搖頭晃腦背了幾句,揚著臉,得意地笑笑:“姑娘,我沒記錯吧?”
“很好,”雁安寧問,“這兩句話什么意思?”
阿韭胸有成竹:“它講的是,眼見未必為實,心里猜的也未必是真相。”
“沒錯,”雁安寧贊許地點點頭,“所以你今日在鳳陽宮所見,未必都是真的。”
阿韭苦惱地?fù)蠐项^:“那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對誰有利就是真的。”雁安寧抬手朝屋外一指,“今日我坐轎回來,那些流言很快就會不攻自破,下次你再出門,就不會有人敢當(dāng)著你的面罵我邪祟。”
阿韭恍然:“皇后讓人送姑娘回來,就是在告訴別人,姑娘絕不是什么邪祟,她是一宮之主,權(quán)力比蘭貴妃還大,有她替姑娘出頭,別人肯定不敢再說什么。”
“沒錯,”雁安寧道,“這個流言僅僅用了半日就在宮中傳開,無論我是否出面澄清,都會掉入對方的陷阱,只有皇后出面,才能將這股勢頭打壓下去。”
“散布流言的人就是蘭貴妃吧?”阿韭道,“今早她身邊的桂香跑得可勤了,說是替蘭貴妃吊唁出事的三位娘娘,依我看,這就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雁安寧笑道:“她散布流言是為了給她的計劃鋪路,只要給我冠上邪祟的名頭,日后我一旦出事,別人不但不會同情,只會認(rèn)為我罪有應(yīng)得。”
阿韭用力哼了聲:“眼下流言沒了,她就沒法再渾水摸魚,對嗎?”
雁安寧點點頭:“如今在旁人眼里,皇后對我如此優(yōu)待,我和皇后就成了一頭的,蘭貴妃吃不準(zhǔn)皇后與我談了什么交易,一定會急著下手,以免夜長夢多。”
阿韭犯了愁:“照這么說,皇后這回雖然幫了姑娘,也把姑娘推到了最危險的地方。”
“兩權(quán)相害取其輕。”雁安寧道,“從蘭嘯天讓皇帝納我入宮開始,蘭家與雁家就再無冰釋前嫌的可能,既然蘭貴妃要與我不死不休,我就給她動手的機會。”
阿韭挺直腰桿,用力拍了拍胸口,眼神堅毅:“姑娘放心,我就算拼了這條命也會護(hù)你周全!”
雁安寧笑了笑:“我不要你拼命,你只要盯好梧桐苑,有什么動靜立刻告訴我就行。”
阿韭聞言,扁了扁嘴:“我寧愿她們喊打喊殺,像現(xiàn)在這樣磨磨嘰嘰真煩人。”
雁安寧抿唇輕笑:“不要小瞧了內(nèi)宅的手段,它們有時候比毒蛇更傷人。”
話雖如此,接下來的日子里,雁安寧在旁人眼中,可謂過得悠然自得。
那日段皇后讓她缺什么就找掌事太監(jiān)要,換作別人,只會把這當(dāng)成一句客套,但雁安寧卻當(dāng)真擬了一張條子,第二日就派人送去給鳳陽宮的掌事太監(jiān)。
段皇后身邊的宮人聽了此事,不禁微嘲:“她還真敢討賞?”
段皇后看完條子,把它遞給掌事太監(jiān):“都是些家什擺件,她想要就給她拿去。”
宮人略有不滿:“娘娘,您這樣做會不會太縱容她了?”
段皇后瞥她一眼:“本宮這兒難道還缺這些東西?”
“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宮人道,“只是娘娘,您到底想讓雁婕妤做什么?”
段皇后翻開桌上那本《博古金石錄》:“我想做什么,你不清楚嗎?”
宮人心中一凜。
她在段皇后身邊待了三年,對她的脾性了如指掌,但近些日子,段皇后的舉止實在反常,細(xì)想之下,這些反常似乎都與雁安寧有關(guān)。
宮人的目光悄悄移向段皇后的眉心。
那日段皇后召見雁安寧,她一直隨侍在旁,聽得兩人不緊不慢閑聊了許久。段皇后言辭之間,仿佛她與雁安寧無仇無怨,但宮人心知并非如此。
三年以來,段皇后時常在卸下妝容之后,坐在鏡前,望著自己眉心的疤痕發(fā)呆,宮人不只一次在她眼里看到深切的恨意。
哪怕段皇后總是神情淡淡,那股恨意還是難以掩飾地流露出來。
宮人有時看著段皇后那張臉,也會為她感到惋惜。
段皇后長得雖不如蘭貴妃那樣千嬌百媚,但她也算容顏清麗,是個標(biāo)致的美人。
只可惜眉心一道疤痕太過顯眼,哪怕她日日戴著花鈿,也難以掩飾周全。
宮人偶爾也想提醒段皇后,陛下看重的并非是你的容貌,但這話不用她說,她相信段皇后比誰都明白。
只是明白歸明白,能不能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宮人見段皇后難得地露出一絲冷意,識趣地轉(zhuǎn)開話題:“娘娘最近的氣色好了許多,正好再過兩日,就是陛下來鳳陽宮的日子,還請娘娘保重身子,省得陛下?lián)鷳n。”
段皇后專心地看著書上的文字,并未抬頭:“煮水的千日蓮還有嗎?”
“有的,”宮人應(yīng)了聲,說道,“陛下知道娘娘喜歡,去年又讓人在花圃多種了好些,最近全都開了,我已讓人趁新鮮摘了下來,放在冰窖里存著,便是每日煮上幾朵,也夠娘娘喝上一整年。”
段皇后抬眼看了看她,淡淡道:“知道了,去煮一壺來。”
宮人依言退下。
她走出殿門,輕輕搖了搖頭,宮里的女子就是如此好哄,皇帝只需隨意給她們點兒什么,就能令她們拋開所有怨懟,對他死心塌地。
這些女人卻不知曉,她們的爭斗在皇帝眼里就是個樂子。
宮人唯一感到意外的是,段皇后在宮里沉寂了許久,竟然會在這時向蘭貴妃發(fā)難,或許雁安寧的到來正如流言所說,她所到之處,必有災(zāi)厄。
但這樣的災(zāi)厄只要不應(yīng)到鳳陽宮頭上,她們這些做奴婢的就不怕什么。
她抬頭看了看萬壽殿的方向,她是皇帝派到皇后身邊伺候的人,沒人比她更清楚,皇后為何會成為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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